便是汝等虚妄

那时，我还是个无知少年，从网文中看到一句话“在我眼前没什么男女老幼之分，红颜白骨皆是虚妄，小丫头有什么好害臊的？更不要扭捏作态。”我当时觉得这句话牛逼哄哄的，差点给跪了。后来细究我并不是喜欢这句话，而是喜欢“虚妄”这两个字。几年以后学会了使用百度，才知道这句话也没什么好牛逼的。原来是出自禅宗：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真如；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直到前几天读到《急先锋东郭争功 青面兽北京斗武》，我像是多年故友重逢，我又见到了“虚妄”二字：“各人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官府定行责罚不恕。” 这简直是人间二喜。读水浒，遇故友；读水浒，结新欢。下面总结一下第十九回《林冲水寨大并火 晁盖梁山小夺泊》之前我喜欢的句子。

1、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派火光来。（第十九回）

2、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芦苇水港。（第十九回）

3、乡间百姓锄头，千推不足供公人一饭也，岂意今日一锄头已足。（金圣叹）

4、夫自雪天三限以至今日，林冲渴刀已久与王伦颈血相吸，虽无吴用之舌，又岂得不杀哉？（金圣叹）

5、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只小船儿唱将来。（叶流云算什么？浪花只开一时，但比千年石，并无甚不同，阮小五亦如此。）

6、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第十五回 ）

7、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第十三回）

8、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第十二回）

9、此时天尚未明。朱贵把水亭上窗子开了，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第十一回）

10、原来那座粪窖没底似深，两个一身臭屎，头发上蛆虫盘满，立在粪窖里，叫道：“师父，饶恕我们！”（第七回）

11、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第七回）

12、叫道人绿槐树下铺了芦席，请那许多泼皮团团坐定。（“两臂膊没水牛大小气力，怎使得动！”）

13、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第六回）

14、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第五回）

15、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啰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第五回）

16、鲁智深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又赶上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第五回）

17、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第四回）

18、智深吐了一回，扒上禅床，解下绦，把直裰带子都咇咇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第四回）

19、只听得松树背后，隐隐地笛声吹响，渐渐近来。太尉定睛看时，只见那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第一回）

如此这般，新欢太多，“虚妄”已是旧日黄花。但衣不如新，词不如故。“虚妄”之于我，才是熏神染骨，多年不忘。这些句子我都很喜欢，很喜欢，但我还是最喜欢：

各人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官府定行责罚不恕。（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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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原创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