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我们去找一盏灯》：有灯的地方是归宿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周精读叶兆言于2007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我们去找一盏灯》。一开始觉得全篇叙述平淡无奇，絮絮叨叨地讲述了我的历年工作状况以及和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最终因抑郁抓狂而冲出围城，结局似乎又达成自我和解。

但仔细品读，却发现这些平淡琐碎里蕴含着处世的深意。心在迷茫里是昏暗抑郁的，生活没有目标也失去了方向和意义。人们无法舍弃对阳光的渴望和对灯光的期盼，正如小说的标题一样，去找一盏灯。最后也是要用一个理想的梦，实现向往光明美好的愿望。

但是小说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灯，在没有灯的日子里，看看小说里的这些人是怎样的生活？

懵懂的青春

我的班花同学如烟，有一个诗意满满的名字，是“烟波浩渺使人愁”的烟，如“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烟。更有人见人回头、花见花害羞的姣好容貌。像一个从唐诗宋词里走出来的绝色女子，让一众老师和同学都不由自主地悄悄喜欢。

中学毕业后，不知是因缘巧合还是命运眷顾，我和如烟被分配到同一家街道小厂上班。在所有同学都羡慕嫉妒恨的幸运里，我成了护花使者，不仅能天天见到如烟，还能送她回家。但这些都是盲目的，胆怯的我一直没有开口表白。

即使在我俩的师傅故意撮合下，本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然而我懵懂木讷得一直都不开窍。是如烟的清高吓退了其貌不扬的我，是我的自卑怯懦阻止了我。我和如烟之间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没有结果的结局。

没有灯的指引，青春的我们兜兜转转，想在平凡的生活里寻找自己的意中人。如烟不停地挑选，以她得天独厚的天资魅力换了一个又一个男友。而我资历一般没有选择，就按部就班地继续奋斗考上大学，然后娶了如烟的表妹晓芙，过起了不咸不淡的日子。

我们的青春懵懂无知，而无知者无畏，我们一头扎进婚姻的城堡，也就意味着要为无知付出代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幸福的生活，实际上并不如表面光鲜亮丽的样子。

迷茫的围城

围城里的我们都是饮食男女，都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也要应付周围环境带来的各种压力和曲折。尤其是日新月异的大环境给工作造成的困惑和艰难，让本就不活络的我折腾得越发拘谨内向。

表面上没心没肺的晓芙实际上是个厉害角色，她在我的家庭里占绝对主导地位。虽然表面上对我和晓芙曾经毫无瓜葛的同事和同行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但她其实一直耿耿于怀。

精明强干的晓芙在职场上如鱼得水，不停地升职加薪，反衬出我在大学里的教学生涯没有有任何起色。又因为我这个副教授与势利的风气格格不入，越来越被边缘化，以至于长期失眠陷入抑郁。

晓芙和儿子越来越不能理解我的怪异行为，都坚信我生病了。于是我被强行送到医院医治，只有我自己明白到底有没有病，但可悲的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围城里的我活成了一个孤独的陌生人。

而如烟却在围城里自由出入。在她换了许多男友之后，最终仍然与初恋小陈结了婚。但好景不长，离婚后索性出国去了日本，又与留学生同居，还嫁给了一个日本老头。与这老头分手后还做过女招待。一个如花美眷，竟然过成了红颜多舛的命运。

不幸的缘故来自如烟的母亲，一个对女儿尖酸刻薄的寡妇，不但没有保护好女儿的青白，反而为自己的情人，这个猥亵女儿的伪君子遮丑护短，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亲身女儿。在如烟结婚后，又挑唆女婿小陈离婚，最终害得如烟远走异国他乡。

一个失了心灯的母亲，亲手扼杀了花季女儿的光芒与希望。如烟坎坷的人生悲催又黑暗，从一开始就命中注定了。

出走的自我

即便如此，我和如烟仍然要奋力一搏。

如烟的回国探亲给了我们彼此很好的契机。我的抑郁在晓芙眼里已经严重到不可理喻，但在如烟眼里，我显然是没病的。在我们一起看房买房的过程中，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这无疑让我找到一个排解压抑、分散注意力的出口。我是不甘被抑郁的，我必须自救。

如烟也想通过某些作为，改变别人对自己的误解。但我们都低估了这个浑浑噩噩的世界之暗。生活方式的惯性以及处世偏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消失，晦暗的环境又如何能简单地改变？就是安排一桌热闹的同学聚会，也不能改变那些曾经知根知底的道听途说。

如烟的挣扎也只是徒劳，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最后只能失望地离席而去。而我正好酒壮怂人胆，回家后借酒力向晓芙提出离婚，并勇敢地说出了内心深处当初想说又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和晓芙一起生活。

于是，我走出围城，摆脱困宥，我的抑郁症也自动消失，失眠也不治而愈。小说最后的结局是我梦见自己出走了，成为一个养蜂人，与世隔绝。但后来如烟和晓芙都收到了我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我们可以理解为：蜜蜂采花蜜，养蜂人是追着春天和鲜花而行的，阳光鲜花伴我，也是她们追寻的方向。一个美好的梦。

我们出走半生，也许早就忘了来时的路。但只要心中有明灯一盏，听从心的声音，听从心的呼唤，我们都能找回自己。如果我们都能找到那盏灯，这个世界就天地澄明。

读叶兆言的小说，平实的语言娓娓道来一个日常无奇的故事。没有曲折回旋的桥段，没有惊世骇俗的情节，却突然被标题惊到了，陷入沉思。

想起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们努力奋斗，都在寻找阳光的出口；我们终其一生，都想有个光明的归宿。如果遇到黑暗，那么有灯的地方就有光明和温馨；万家灯火，有灯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