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知是秋否
到家已是金秋十月，五彩斑斓的秋啊，阔别多年，终于我们又见面了！
正午，我随手往布兜揣了一个本儿，一支笔，一个苹果，换好登山鞋，跟家里人吆喝了一声，便急不可耐地往屋后那条被荒草淹没的小路奔去。刚刚下过雨，空山阴雨过后，今日天气格外舒服。天空罩着一层薄云，衔接起四处连绵的群山，这让我忆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文章---《坐井观天》，群山围成一口井，头顶的云层是井盖，生怕放走了像我一样的井底之蛙。晌午的暖阳躲在云层后面，笑眯眯地俯瞰着大地。近处的小溪，为金秋藏起了溪流，露出怪石嶙峋的河床。河两岸的泡桐树和春芽树摇曳着青叶儿和着黄叶儿，在秋风里打着哈气，懒洋洋地招呼着。远山上，那些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儿的树木们都纷纷点染着叶儿的颜色，准备为金秋的优雅锦上添花。
没有了路，我凭着感觉，踏着脚下浓密的荒草，顺势而上。抬头望去，童年里那片春播稻子秋割麦的农田，如今却是一片荒草连林的景象。此情此景，并不使人怀有物非人非的忧伤，因为丛生的杂草反而给这片土地增添了新的生机。瞧！那片连绵不断的虫虫草，牵起一株株紫白相间的花束儿，稀稀落落地布满了目及之处的各个角落。虫虫草之间交杂着珠星草，一串串根茎上接满了一粒粒珍珠般大小的红豆花儿。腊绿的句句草野蛮地生长着，枯黄的玉米杆儿在入秋的风中摇曳着，错落无序的桃树、李子树就那样赤裸裸地站立着，一棵遥望着另一棵，直到尽头与成片的森林交汇，好一番秋高气爽的景致啊！
越往高处走，杂草长得越高，林子显得越幽深，周围环境也越热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脚一抬一踩，几乎每一步都打扰了杂草之中的生灵。瞧！那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大大小小的蝴蝶在荒田间蹁跹起舞，好不乐活自在。再看那些辛勤的小蜜蜂儿，一会儿飞来这儿，一会儿又飞去那儿，只顾找花粉，全不把我这个“陌生人”放在眼里。小时候，玩伴们都怕这小东西，因为被它蛰一下，伤处不但肿，还又痒又痛。记得有一次，我被一只家蜂叮了手掌心，整个手臂都肿的像莲藕似的，由于奇痒难止，我就不停地挠，抓地手臂都破皮了也不见减缓。于是，奶奶出偏方，让刚生娃的二姨母把奶水挤点在我被蛰伤的掌心，捧着掌心的母乳，没过多久，痛痒的症状果然有所缓解。虽然，至今我也搞不清楚其中的科学依据，但那次经历却永生难忘。
顺着山势攀登，除了蝶舞蜂飞，也有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的鸟雀。那一声声清脆的啾鸣不绝于耳，时远时近，随着我的脚步往丛林深处靠近，啾鸣声也变得越发热闹且清晰。攀至荒田与丛林交界处，一个人工水箱赫然出现在眼前，猜想一定是父亲在这里挖了一口水井，真是有心，如此一来，我们家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上冬暖夏凉的山泉水了。泉水“滴滴哒哒”地汇聚进了水箱，“咕咕咚咚”地顺着水管往下流去。水箱上头便是丛林，十几棵笔直的白桦树矗立在林木之上，大有俯瞰苍茫大地的义士胸襟，携着徐徐的秋风，树干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树叶儿齐刷刷地“簌簌”作响 ，莫不神气。
一路爬来，我闻到青草汁液的味道，闻到了恬淡清雅的花香，也嗅到落叶腐坏的气息。听着那些蜂蜜“嗡嗡”声、鸟雀“唧唧喳喳”声、山泉“叮叮咚咚”声，行至谷口，我的心情都像是放在天朗气轻的天空里的一支风筝。然而，独自面对眼前那条幽邃的深沟，望着左右两边高耸入云的大山，我突然胆怯了。那条荆棘丛生的沟谷，从前，有一条像模像样的小路，老人们时不时都会来打理。如今，有些年纪大的长辈们已归黄土，另一些再也没有力气爬上这深山老林，而壮年和青年们都去了大大小小的城里上班。如此，那些藏着童年回忆的小道，也不知是何时就被荒草野林打了包，让来访者无从下脚了。
突然，一阵声势浩大的飞机轰鸣声从云层中划过，这让我想到了求雨的蛟龙。与此同时，山的另一头也传来重型车巨响的喇叭声，天上的嘶吼与地上的嚎叫一汇聚，顷刻间，惊起林间休憩的飞禽走兽，丛林里的万物似乎都开始了总动员，飞禽腾空，走兽竟跑。瞬间，秋叶潇潇而下，枯木齐摧。我站在谷口，仿佛看到了林间，红腹锦鸡油光发亮的尾巴，感觉到毒蛇猛兽犀利的眼神，听到豺狼虎豹摄人心魄的怒嚎，嗅到了土著人奔跑时滴落下的汗液气息……
脑中展开的图画令人心驰神往，也人胆战心惊。立在幽谷前，我总觉得植被覆盖的林间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一转身，它就会扑过来，一口就将我撕成两节。这一想，我只能对孤身一人去丛林中探险寻宝的计划望而止步了。
山中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一禽一兽都是那样生动。这景象，在初秋微冷的时节里洗涤着游子的身心。在离开故乡的日子里，每当我深沉地怀念大山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静就出现了，周而复始，我以为山是寂静无声的，那才是山的安宁。今天，我立在山间的谷口，听虫鸣鸟啾，赏莺歌燕舞，秋林里一片萧萧肃肃声不绝于耳，那不是万籁俱静，而是“万类霜天竞自由”。于是，我有了心的宁静：看不见、摸不到的前程生路也许是个攀登不止的问题；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世界也许是个没有答案的谜语，如果尝试去理解人生的春夏秋冬就如同大山守着她的一年四季，也许就会明白，好坏，终不过是一番体验。
写于屋后的山中
1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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