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魏晋风度》(3)

读书笔记:

英雄是有可能创造历史的,尽管历史未必都由英雄来创造,以英雄自许的却往往以此为己任。在他们看来,成就大业原本前缘命定,夺取天下则不过囊中取物。因此英雄们大多豪气干云,充满自信,不惮于把自己的本色甚至野心展露出来,此之谓"英雄气"。

名士却多半只有派头。因为名士并不能创造历史,只能书写或点评,还未必能够由着他们来。于是名士的骄傲和自信,就只能表现为个人风采和人生态度。比方说,风流倜傥,超凡脱俗,恃才傲物,卓尔不群。

也许这就是区别:英雄气,名士派;英雄本色,名士风流。当然,英雄也好,名士也罢,都得是真的。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风流更多的是指一种风度和标格,因此一定要表现为派头。

仰天长啸,则是派头之一种。

毫无疑问,风流既然是风度,那就一定是风尚,也就一定会变化。大体上说,汉末重气节,魏时喜放荡,东晋尚超脱。魏晋之际的名士,不但要啸,要饮酒,有的还要服药。这种药叫五石散,吃了以后皮肤发热容易擦伤,所以只能穿宽松的旧衣服,身上也会长虱子。

于是,一边抓着虱子,一边高谈阔论,就成为名士的一种派头,叫"扪虱而谈"。而这样一种满不在乎,表现出来的则正是狂傲的态度,以及不羁的人格。

不过东晋以后,名士的狂傲便渐渐收敛了,他们更崇尚的是玄远的清谈。

何况清谈之所重,是高深的义理、敏捷的才思、优雅的姿态、动听的谈吐,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而且绝不涉及时政,也不会触犯权贵。在这种场合,大约是听不到啸声,也不会有人发酒疯的。

事实上,相对英雄,名士只能算作弱势群体。他们没有公权力,也没有枪杆子,只有满腹经纶再加上一肚子的牢骚,以及自命不凡的唇枪舌剑。

现在看来,嵇康的打铁,就像诸葛亮耕田,刘备编织工艺品,未必是为了谋生,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情趣或政治态度。他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嵇康便在树下打铁。拉风箱的,则是为《庄子》作注的著名哲学家向秀。

儒家美学认为,音乐是情感的表现。通过音乐,可以看出人心的向背,也可以陶冶性情敦风化俗。因此,音乐可以也应该为现实政治服务,统治阶级则无妨利用音乐来实施治理,是为"乐教"。

乐教和礼教相辅相成,共同组成礼乐文明。嵇康主张音乐只是一种纯粹的艺术形式,嵇康归隐山林,与之神交的,是阮籍、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据说,他们七个人曾作"竹林之游",世人称之为"竹林七贤"。


陶渊明的躬耕不是为了谋生,而是为了谋心,陶渊明的内心深处,有着一般人不易觉察的高傲和高贵。

辞去彭泽县今职务的第二年重阳节,已无酒喝的陶渊明坐在宅边菊花丛中,满手把菊,写下了这一千古名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也许,这就是陶渊明的真实形象。在这里,"见"是不能错为"望"的。望,就刻意了,也不悠然。只有不经意间看见了南山,平淡之中才蕴含着绚烂至极。

也只有如此,才是魏晋风度。

而死后被尊为太宗的东晋皇帝司马昱,比陶渊明更像隐士,也更像名士,他真正是“大隐隐于朝”。

司马昱有器量,这恰恰是魏晋人最为看重的。这样一种人格力量,嵇康有,王戎有,王导有,庾亮和谢安也有,司马昱则更兼以华美。

实际上,这也是一种力量:美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也是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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