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游』 俞会计

花园里的莫奈一家,莫奈

01

将要返京的那日下午,清江下起了雨,似乎天在留客,但客已思乡心切,不愿流连。

这么想着,那雨又小了,渐而又停了,只余下檐下滴落的水声和路面上一滩滩浅浅的水洼,证明那雨曾来过。当然还有几支未收的花伞,游移于路上,偶尔将如镜的水面踩出圈圈的涟漪。

清江的同事开车来接我,见我拎着大包小包下楼有些疑惑。他默默接过,再将那大包小包放在车上后才小声问我,“要回去吗”?我依旧无语,但默默点头。为什么突然就想回去了,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突然就是想走了,就是想回家了,就是不想留在这里了。

同以往一样,我在归途上又给自己选了一个中转站,这次是泰山。清江去泰安,只上午有一班车子,下午要去那里得去徐州换车,还好清江到徐州的车子四十分钟一班,蛮多的。

原想着坐下午三点那一班车,这样就可以晚上九、十点钟赶到泰安,再连夜上山,次日一早到玉皇顶上看日出。但单位这里财务出了点问题,一直没有搞定,看着财务主管俞会计怕耽误我的“大事”,而急得唉声叹气的,我那个说不出口的小计划,也就连自己都感龌龊了。

 于是安慰她不用急,我可以等。

02

俞会计人很安静,话说多了都会脸红。当然,我更多见到的,是她不说话时的样子,就那么一声不响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着自己的书,干着自己的事情,屏蔽于周遭的热闹之外。

只待与她有关的工作找上她,她才有了生气,一丝不苟地说,一丝不苟地做。待事情做完了,她依旧回到自己的安静里,依旧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翻书,默默地做事,屏蔽于周遭的热闹之外。

我们都知道她心里有她的苦,她男人在当地曾被评为优秀企业家,但再优秀的企业家也可以喜新厌旧、另有新欢的。于是,优秀企业家在心理和生理上离开了她,而她还要和那个男人倔强地朝夕相对,为了一双才上中学的儿女,共同维持着一个婚姻的空壳。

或许是我把我离开的紧迫,说得太义正言辞了些。她这个下午真是有些急了,以前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好象突然间发现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因而在电话中厉声催促。而剩下的时间里,她总在失神地望向墙上的那个挂表,仿佛在细数着从那里流出的所有分秒。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想赶几点的车子,只说赶到徐州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她不在意我的理由,似乎认真听完我临时编的故事,便已完成对我的尊重。而她该做的,就是去争夺之后流逝的每一分秒。

就好像从听完我讲的那个故事起,再耽误的每一分秒都是她的责任。

日本桥(仙女池,玫瑰色的和谐),莫奈

03

我们的等待,因另一个会计急匆匆地归来而结束,俞会计先是低声埋怨了她几句,说耽误了我回北京的大事。

赶回来的会计,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跑得气喘吁吁的,又挨了这么一顿数落,心中搓火,气哼哼地顶了她两句。俞会计只轻轻叹了一声,她刚刚萌发出的那一点点权力欲,也便随着她的一声叹息,而化作了乌有,其后她便头也不抬地认真处理起该她完成的后续工作了。

这些变故都因我的临时决定造成的,那个有些懵圈的女孩子,也是在俞会计的斥责中才晓得我要回京。以至等到俞会计忙着低头书写时,女孩子才站她身后,瞪着大眼睛比划着口型,打哑谜般地无声问我,“是要回去吗”?我尴尬点头,她皱着鼻子佯装出嗔怒的表情,举着一个手指头向我狠命地戳点,似乎在说,“都是你害得我跑了一个下午”。

我也没料到,会搞得大家鸡飞狗跳的,这么大动静,因而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只得笑着给她作揖赔不是。

正在外县谈生意的经理刘大志,不知听了谁的报信儿,给我打来电话,态度坚决地说,“去坐个哪门子长途车?去到个哪门子徐州?去跟个哪门子重要客户?去吃个哪门子重要的饭”?我的谎言直接被他一一戳穿了,还好隔着好几十公里,他看不到我大红的脸。

他让我一定要等他,他这就赶回来,晚上一起喝个酒,明天送我坐火车。

04

大志嘻嘻哈哈的,但确是真诚的;就如俞会计不言不语的,但确是真诚的;就如那个女孩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也确是真诚的。

面对这些清江同事可爱的真诚,我却也想着放下自己自私的紧迫,再说这时已经四点,比我的计划晚了一个多小时,我有些犹豫我的泰山行程,我甚至想,要不今天就不走了。

可就当我心已动时,俞会计已利索地处理完了该她完成的事务,而后利索地叫来司机小张,责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将我送到车站。

我那个随口一说的“重要”会晤,也就变成了我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火速离开清江的重要理由。

以至我不得不与小张一起,忙忙叨叨地拎着大包小包,忙忙叨叨地与周遭一一握手告别,再忙忙叨叨地出门走到街道上。雨已经全然停下,空气清冷得使人不觉打了个冷战。

俞会计跟在身后,不放心地嘱托小张路上小心。车子启动时,我从车窗探出头来,俞会计和那个女孩子就站在门口,站在还滴着水滴的屋檐下,向我招手作别。

我们的车子疾驰远去,在路面上轧出两道白白的水迹。

莫雷诺花园橄榄树,莫奈

05

去徐州的大巴车离开清江时,大志打来电话,说他紧赶慢赶地回来,还是让我跑了,他说他批评了俞会计,不该相信我的鬼话。

“还想拉着你和俞会计吃顿饭呢。”

“我记下了,两周后回来自去找你要这顿饭。”

“但俞会计不一定能等得到喽,你知道吗?她离了。”

“真的!什么时候”?听这消息,我甚至有些开心。

“应该就这一两周吧?我也是听法院的同学说的,他正办这个案子,说你们单位的俞会计不是一般人。”

“怎么讲?”我心中泛起好奇的涟漪。

“那男的说一人一个孩子,她说俩都要,一个不给;那男的说企业不景气,没有资产可分,只能留给她一套房,她说房子她要,还要去男的那里做财务总监,帮他管账。”

“优秀企业家同意了?”

“优秀企业家同意了,要不怎么办,这边不离。”

“这算离了,还算合了?”

“谁知道?总之,一个女人在婚姻时有多柔弱,她离婚时就会有多刚强,兄弟,你可别走到这步。”

“你盼我点儿好,行不?……不过你别说,我倒更看好咱这姐姐了……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儿乘风破浪的样子,不是吗?”

……

车窗外,阴霾多日的浓云居然在天边扯开了一道裂隙。落日的余晖就从那道裂隙中滚滚涌入,将天边的云侵染成浓艳的酒红色。看着那夕阳中沉醉出的色彩,让人再也抑制不住想家的冲动。

别玩了,回家吧!

韦特伊莫奈花园,莫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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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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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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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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