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打开那本书

一滴水，吧嗒一声，刺破乳白色的梦。

本来，梦很美。一大片桃花林，仿佛一个个粉面含羞的少女，身穿宽袖的汉服，衣袂飘飘间，有落英缤纷，还隐隐有浅紫色的香气随衣轻舞。忽然，一阵乳白色的雾弥漫开来，转眼桃林消失，天地一片苍茫。

吧嗒一声，一滴水响，让我从梦中醒来。

看看手机，才凌晨五点。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真的下雨了，看来是这多情的秋雨，把我从梦里叫醒的。眯了眼躺着，静静地感受感受这夜色里的秋雨。

雨不是很大，沙沙沙，我分明感受到了这些顽皮的小精灵们，正与树叶嬉戏。它们腾挪着跳过一片片树叶，好奇地去探险树叶下的世界，有的跃入了草丛，滚落在草尖儿上、草叶床上，瞪着滴溜溜的眼，好奇地看着，看着。有的蹦到了地面，大地宽厚的胸膛轻轻地把这些精灵揽入怀里，用甘甜的乳汁喂养它们。

这该是一幅如何美妙的画面啊！

我忍不住，还是起床，走进了秋雨的清晨。校园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被雨给吵醒的，但它们都极不情愿地站着，慵懒地不愿睁眼。你看，天眯着眼，昏暗朦胧；地眯着眼，含混呢喃着哄儿的睡眠曲；房屋也眯着眼，任由雨在它身上嬉闹；只有树彻底醒来，和雨嬉戏着，助其蹦跳，为其鼓掌，而雨也用自己的汗水，把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擦洗的闪亮。一层白还是蓝的雾，极淡极淡的，若有似无地在校园里飘荡，

雨不大，但很快也湿了地面，湿了房屋，湿了旗杆，一切似乎都披着银色的铠甲，在路灯光里闪着亮。

五点半，起床的钟声响了，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嬉笑声、吵闹声一下子惊醒了校园，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睁开眼，敞开胸怀迎接着这一群欢笑的精灵。

用冷水擦把脸，先到办公室，夹起《古文观止》，再走进教室。早到的孩子们，在课代表的指挥下读起了书。

几分钟后，所有的孩子到齐，我叫停他们的自由朗读，布置早读的具体任务，很快，你争我夺的背书声就溢出了教室。

按往年惯例，他们背他们的语文书，我背我的《古文观止》，各得其乐。可今年有点意外，一个早上我都不能翻开《古文观止》，身边总围着一群等待背书的孩子。

本来我布置的是班长、课代表和学习委员给老师背，组长给班长他们背，组员给组长背，每个人所承担的大概都是三四个人的监督任务，人人压力不大。

可这一群小精灵们，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眼儿，都喜欢到老师面前来显摆显摆，显摆他们书背的快，书背的熟。

于是每当任务一布置，小小的教室立马就溢满了他们卖力的读书声。很快就有人抢占了给老师背书的第一名，然后接二连三地接龙……

被围困着我，没有时间去瞧教室外的雨，但我知道，它们依然还调皮地和树在嬉闹，树也依然笑呵呵地纵容着它们的嬉闹。

但我能偶尔瞥一眼躺在讲桌上的那本《古文观止》，它落寞地合着，往年的早晨，我总能手不释卷捧读着它。

有时我也想把孩子们赶回到他们各自需要监督的人面前去，然后打开我的书。可看着一个个渴望展现的小眼神儿，我退缩了。

一阵秋风起，送进了一丝雨的凉。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但雨灰蒙蒙的还在下，我想，老师于学生，多像树于雨，树能包容雨的顽皮，老师怎么就不能听任学生的显摆？

我伸出一只手，摩挲着《古文观止》，纵然我呵护的很小心，但它橘黄的书皮上，还是有了些许岁月的沧桑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