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殉难记(一)城殇 第26章 深陷重围(上)
天色将暗,赵羿依然开着车行驶在道路上,已经连续三个多小时了,一路上始终没有遇见一个正常的人,只有无尽的尸体,阻塞的道路,甚至有断路,车子是从尸体上一路颠过去的。
许光荣搂着孩子,让其靠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他也有些疲倦,不时地点着头,非睡非醒,打着瞌睡。
这已是第六次改变方向了,赵羿倒着车,避开扑上来的尸群,方向盘打了一个大转弯,急踩了一下油门。许光荣头磕在窗玻璃上,顿时惊醒了。
“小伙子,我们到哪了?”
“我也不太清楚啊,刚刚还看了看地图,一会儿七绕八绕的,把自己也搞糊涂了,现在车后面跟了一堆兔崽子,先跑远点,待会找个地方停下再研究一下地图。”
许光荣向外面瞅了瞅,注视着向后退去的一排排房子,夕阳在已经落在了矮房子顶端,照得孩子的脸也泛起了红晕。
“小伙子,我们已经出了洋山区了,现在是在通往过江大桥的路上,这条路是斐乐北路,再往前不远就是成江大桥的引桥了。”
“老爷子,该怎么走啊?”
“你们指挥部按你说的是在正阳区,回你们基地的话,就一直往南,我记得没错的话,过了两个路口,不到江边,走一条小路,那里平时车子不多,就不知道这个情况下路顺不顺了,要不然一个小时左右准到。”
“谢了,老爷子。”
……
赵羿在许光荣的指引下,沿着一条单行道往西开,一路上只有路边停着的一些车,倒也一路通畅,却不见了丧尸的影子,令他有些意外。
车子行驶了不到一刻钟,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临时搭建的军事防线,一个营地建立在一条大马路的交叉口上。
站岗的一名守卫示意他们停车。
守卫上来敬了一个礼:“你是哪支队伍的?”
终于找到了队伍,赵羿觉得这一天的噩梦中总算结束了,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按照部队的规矩,自报番号:“我是一团一营三连一排的赵羿。”
“一团的?你好,都说你们失联了,不知生死,总算看见一位战友回来了。你们防线怎么样了?”
赵羿摇了摇头,有些神伤,闭着眼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
那个守卫似乎从他表情中也读到了结果,并没有追问,岔开了话题,接着问:“能为你做什么?”
“我要联系师部,有一项重要任务。”
守卫犹疑了一下说:“要联系师部,这要找我们团长去,我不知道团长会不会批准,要得按照规矩报一下。”
“我有司令部命令。”
赵羿将一张在许正晟身上搜到的师部命令递给了士兵。
“请稍等片刻。”守卫敬了一个礼后,就去找值班的负责人去了。
许光荣脸色也没原来那么紧张了,从后座上探出了身子,说:“真怀念当兵那会儿啊,虽然没上过前线,但军队里的味道就是那么不一样啊。你瞧,大家伙,是什么型号的?”
“那是八五式的自行榴弹炮,122MM口径的,这家伙出来那会,您早退役了吧。”
“是啊,退了。”
赵羿看着强大的火力支援,心想着如果早点把这些个大家伙运进来,也许就不会全营覆没了。
过了约一刻钟。
那守卫匆匆赶了过来,向赵羿敬了个礼:“团长请你过去。”
他又看了看车子后座上的人说:“这两位,是和你同行的吧。”
赵羿点了点头,介绍了一下:“我路上遇到的幸存者,都是举目无亲的了,就一起带上了。”
“请他们到值班点等候一下吧,到时候团长会安排的。”
赵羿跟着守卫进入了营地,一路上看见士兵们正在收拾装备装车,各种大型重火力,正在逐步地先行撤离。
进了设在一间民房里的临时指挥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正焦躁地在房间内踱来踱去,不时地叹着气,身边站着几个军官都看着他。赵羿心想,这该是团长了吧。
士兵上前报告:“报告团长,一团一营三连一排中士赵羿已带到。”
赵羿上前行了一个军礼,团长还了一个礼,两人握了握手。
“小秦,快接师部司令员电话。”
他没放开赵羿的手,一脸紧张的神色望着他,说:“你们一团怎么样了?昨天晚上时许正晟带着师部的命令路过我们防区,说是联系去你们团,你们团长怎么样了?见到许正晟了没?”
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问得赵羿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这时,通讯员小秦报告说电话接通了。
团长放开了赵羿的手,急忙去接听:“司令员,是,我是陈启昌,已确认带来命令的不是许正晟,是一团的赵羿,是,按照您的指示,我让他直接向您汇报,是,是,明白了。”
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司令员直接要和你通话。还有,你们站着的几个都去帮忙组织撤离,不用待在这了,有事我会通传的。”
指挥部里的几个人立刻离开了房间,团长抓住正要离开的小秦,严肃地对他说:“你站门口负责警卫,以我的命令调站岗的同志去营地里帮忙,待会别让任何人靠近。知道了吗?”
“是,团长。”小秦大声回答,敬了个礼后,马上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赵羿有点疑惑重重,又有些受宠若惊,从服役以来,第一次和这么高级别的首长直接通话。他有些不自信地拿起了听筒,心想着该怎么汇报情况。
“喂,喂。”他有些紧张的有些结结巴巴,未等他按照规矩自报番号及说上敬语,电话里传来一个非常严肃醇厚的声音。
“赵羿,我是赵德刚,现在是非常时期,下面的情况只能你和团长才能知晓,确保现场没有其他人。”
“司令员,现在房间里只有我和团长了。”
“好,两个问题。你们团怎么样了?”
“我们团,一营只剩下我一人幸存,其他营失去了联系,不知情况。”
“师部的联络员许正晟呢?命令怎么在你手上?”
赵羿顿了一顿,想起了那个马脸男人临死前攥着带血的照片,理了理思路说:“许正晟今早上午找到了我们防区,我和他一同撤离,在路上路过白海医院附近时,我们遇到五个不明身份持枪人,他英勇牺牲了。”
电话那端忽然沉默了,半响,又听到了沉重的声音:“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那张照片,那个女子,他回想着许正晟临死前说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女娲。”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他听到电话另一端有几个人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但也听不真切,大约过了六七分钟,话筒又传来了声音:“师部本来想调动你们一团一营出两个班的火枭,执行女娲行动,但现在已经无法实现了,你是最后的火枭,仍然是我们的骄傲,我现在代表师部任命你为女娲行动特别行动组的组长,直接受师部领导,即刻前往白海医院,救出代号‘女娲’,我会让四团团长陈启昌给你调派最好的成员,必须完成任务。有没有信心?”
赵羿头脑一热,立刻立正,大声喊道:“有信心。”
然后他根据司令员的要求,把电话递给了团长。
女娲。他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子,思忖着:许正晟穿越死亡禁区传达命令就是为了这个女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他胡乱猜测着,也没注意团长通电话时说了些什么?
“喂,赵羿。”
一愣神时,团长早已挂了电话,拍着他肩膀。
赵羿木愣愣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团长,我没想通,师部为什么要派许正晟跑那么远,调我们火枭来完成这个任务?”
“因为任务十分艰巨。昨晚我们团一个连队,承担任务,进入白海医院后,没有一个人能回来,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师部就决定调派你们火枭特战营承接这个任务,这是对火枭的信任。现在切入主题,谈任务。我们团,现在战斗人员十分紧张,北卫区、洋山区防线已经全线失守,剩下不到200人,都是后勤、补给、行政等非战斗人员,我会从前线幸存下来人员挑选十个人配合你完成这个任务。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十人,赵羿心里一惊,一个连都没能完成的任务竟然只派给他十个人。但是转念一想,从刚才团驻地的情况来看,几乎没剩下什么有生力量,那些机械化部队的作战人员根本无法适应有限空间内的小组配合作战。难道连四团的主力部队也全军覆没了?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啊。
团长接着又将具体的任务情形向他进行了传达。
……
“三营二连四排魏项东。”
“一营三连二排马进程。”
“一营一连四排周五福。”
十个人,每个都是两眼血红,困惑、迷茫、沮丧、悲伤刻画在一个个人的脸上。高个子瞿伟正一个铁骨铮铮关外汉子,此 刻低眉垂眼,像个娘们似得。周五福个子不高,精壮有力,却也松松垮垮,心不在焉。
这哪是一支有战斗力的行动队,简直都是些兵痞子,一群游兵散勇,赵羿心中一阵恼怒。
他向行动队组员敬了一个礼。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几声军姿号令,出于军人的职业操守,十个人的队伍迅速排列整齐了。
赵羿厉声喝问:“有什么话,现在都吐出来,别藏在心窝子,任务还得干,事情还得办。”
“报告。”前线通讯兵郑朝阳首先发难。
“讲。”
“三营四连一个连队,都没完成的任务,全军覆没,我们十个人就能做到吗?”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能做也得做,不能做也得做,我相信,我们大宋军人绝不会胆怯,绝不会后退,死当尽忠保国。这个任务我们一起承担,一定要完成,如果要死,我赵羿死第一个。”
赵羿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字如铁,目光炯炯如电,扫视着每一位战士。
“我们每一位都是从前线上幸存下来了,我们都失去了战友,失去了同伴,只有我们还活着站在这里,但是如果此刻我们退缩,我们如何面对那些已经将生命和青春留在阵地上的战友们,如何面对将责任赋予我们的国家,我们背后是一千万的老百姓,此刻我们的行动至关重要,甚至涉及全国的同胞,这其中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他们都命在旦夕,受到灾难的危险,我们亲眼经历死亡,亲眼目睹悲伤,这种灾难不能再发生在他们身上。这个任务,我们必须完成,必须前进,决不能后退。”
郑朝阳抿着嘴,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在这一番说辞后,这些军人的眼神有力了很多,赵羿胸中涌动着一股热浪,不住地在沸腾,这些不仅是说给他们听的,也是告慰那些把生命留在了阵地上的战友们,他抑制住哽咽地心情,仍然厉声喝问:“还有谁要说吗?”
“报告。”高个子瞿伟正羞红了脸,想要说话。
“讲。”
“我要写遗嘱,给女朋友,想告诉她,别等我了。”说着,他的眼里含着泪花,克制不住地淌了下来,“我们连就剩下我一个了,连队的哥们连句话都没留下,我想替他们一起代一些话,给亲人。”
“行,十分钟后出发。还有谁?”
小个子马进程高声喊道:“报告。”
“讲。”
“如果我死了,请不要让我变成食人恶鬼,请不要让我伤害战友。”
赵羿感到一阵心痛,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他硬是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谁活着,谁送终。”
他向每一位战友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此刻之后,以性命相交。
故事小记: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写着写着,自己也流泪,太容易情感代入了。明知向死,仍以生赴死,这是一种气节和不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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