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
办完离婚手续后,我给儿子打了电话,问他考研的情况。他永远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德性,说什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我和他爸分开了。他沉默了半分钟,说待会就给他爸打电话,安慰一下那个老男人。我愤愤不平地说:“你怎么就不安慰我?”
“您一直想在家里当老大,都垂帘听政这么多年了,也真是难为您了,这次您可如愿了,直接亲政了。放心吧妈,我听您指挥,绝对忠心,嘿嘿……”他笑的有些哽咽,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朝着夕阳的方向,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华灯初上,我走累了,后海的街道上已是人头攒动,我寻着远处飘来的歌声,一头扎进了酒吧。
我点了十杯酒,调酒师跑过来确认了好几遍,我笑着打出了“OK”的手势。
北漂十年了,我和他变得陌生,最终陌路。那些年,他不放心我,说外面的世界很苦,让我在家独享安逸。我不放心他,说自己有学历有特长,可以出来并肩奋斗。倘若一直在江南水乡采桑种麻,又该是怎样呢?
一年一杯酒,我敬自己。我坐在小酒吧的角落里,看着时尚的红男绿女,听着听不懂的电唱。这一刻,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听我述衷肠,无人与我把酒分。
“将你的失落你的苦,一杯一杯敬我。人生像醇酒,有时浓烈有时薄,多情岁月滴滴在心头。别让我一个人醉……”酒吧驻唱开始了深情的演绎,歌唱得真好,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我觉得歌手是在故意煽情。
我看着歌手,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他宽大的脸上,有些像姜育恒,他跨着吉他,身材有些发福,甚至还有些驼背。这歌声真的是打动了我,我索性闭上眼睛,任凭他深沉的嗓音穿进我心中,任凭泪水花了的妆容。
“姐,伤心了?”
我睁开眼睛,两个麻辣佬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对面,晃动着酒杯,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么这么没礼貌?”我白了他们一眼,本能地想离开。可酒精在胃里乱窜,让我头晕目眩,于是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巾抹着泪痕,那两个无赖对视了一下,端着我点的酒,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我有些愤怒,心想:既然今天扫兴,自己都不能痛快地敬自己,那就改天,那两杯酒改天再来补上。
我拎着包,走出喧哗的后海,有些头重脚轻。我扶着鸦儿胡同的桥栏杆,深呼着气,努力调整着自己。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传来,我转身回头,又是那两个无赖。“姐,我们弟兄可不能白喝您的酒,我们还没感谢您呐。”说着就凑上前来。
我害怕了,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快速地拿出手机准备报警。这时,一束强光伴随着机车的轰鸣由远及近,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车手下车,冲着他们吼了一声:“滚!”。两个无赖悻悻地走开了。
“谢谢你,我叫江梅。”我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以表示我的感激。
他没有与我握手,只是简单地说:“我叫吴有,上车吧。”
见我有些犹豫,他摘下头盔,我才看清,是那个酒吧里的驻唱。没等我回话,他便又从车上取下一个头盔给我带上:“上来吧,我背着吉它了,抓紧我。”
“我去望京新城。”上了他的摩托车,我话音未落,他就载着我飞奔在通往北四环的快车道上,我的身体紧紧蜷缩在机车上,随着机车左右摇摆,一辆辆的汽车霎时被甩在身后,机车的轰鸣夹带着风声涌进头盔里,让我整个人有飞起来的感觉。
到了望京新城,我下车递给他头盔,目送他缓缓离去,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另外租了房子,这里,不再属于我了。我是一时间难以改变长久的习惯,还是真的喝醉了?我在自嘲。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地铁了,我只好打了车,去往天通苑,那是我的新家。
司机一路无话,一直瞄着后视镜,终于他忍不住地问:“瞧您这一身酒气,您没啥事吧?打您一上车,后面就有一辆摩托一直跟着,我快他就快,我慢他也慢。这咋了?”我一边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一边拿出手机输入好了“110”,一但有事,立即拨通。
我刚下车,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就跑远了,后面的摩托车也跟了过来,停在我身旁。还是那个歌手吴有,他打开头盔的面罩,问我:“大半夜的乱跑,没事吧?”我紧张的心有些放松了,冲他微笑:“没事,你也在这住吗?”“没事就好。我这是不太放心,跟来看看,没事就好。”说着,他猛轰油门,绝尘而去。
第二天,不知是工作的忙碌还是昨夜的酒力还没散去,头还晕晕的。即便如此,那两杯酒我还是要补上的。
还是那个小酒吧,我要了两杯酒,看见那机车歌手带着墨镜坐在吧台边,我冲他招了招手,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见我打招呼,他微笑着走了过来:“你又穿越大半个北京城?”
“没有,我下了班直接过来的。昨天的事,真是感谢。”
“嗨,那不叫个事,你要有心事啊,就叫个伴一起来。”
“有你,我怕啥。”我略带调侃地说着,打量着他,只见他墨镜下难掩沧桑,两鬓已有些许斑白,想来也不年轻了,便又问他:“你是老炮么?”
他笑道:“我是炮灰。”
“大晚上的戴着墨镜,装酷?”我和他攀谈着。
“哟呵,不喜欢啊。我也觉得别扭。”他说着,摘下了墨镜。
我看见他左眼框肿起来了,一片淤青。他见我盯着他,便又笑道:“说是碰的摔的,你只定不信。唉,老了,没打过那两个小毛头。”
他这是遭到报复了,我心里一阵感激,刚想说什么,他又继续说:“要是实在想感激我,待会就给个赏。”
说着,他戴上墨镜,又开始了他深情的演唱。他唱得很投入,大概是年龄的原因吧,他的歌我能懂,也喜欢。
走出酒吧,他摘下墨镜,对我说:“谢谢打赏,送你吗?”
“不了,还有地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哦,那你注意安全,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我敬了自己十杯酒,完成了心愿,这个地方,属于年轻人。”
“哟呵,你这喝酒还带许愿的。谁说是年轻人的地方,我都也是不惑之年了。”
“留个电话吧,以后再聊,晚了就赶不上地铁了。你叫?叫啥来着?”
“吴有。”他说着,顺手掏出了烟。
“吸烟对身体不好。”其实我是想说自己很讨厌烟味。
他哦了一声,把烟装了回去。我在手机上记好了他的电话,和他握手告别:“再见,阿有。”
“再见,梅姐。”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和我握手。
公司的时装展定在了年未,我接手了新款时装的设计任务,距离展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浑浑噩噩。我留下了阿有的电话,却忘记了他。我愈发地感觉自己好孤独,感觉自己在快速的变老,变得麻木健忘,已没有了曾经灵光一闪就一气呵成的设计方案,我开始想念家乡的烟雨了。我决定完成这个设计后,就回家,过自己的田园生活。
合作商送来了各种面料样品,我仔细斟酌着,总觉得服装颜色和钮扣搭配起来,少了心里想要的那种秀美和灵动。我要去生产车间里看一下,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的设计,要确保成功。
在车间里,各色面料非常直观地展现在我面前,我坚持要把我选好的几款不同颜色的面料裁剪成我需要的版式,车间负责人把我领到了一台电剪机前。操作工人回头对我微笑,我有些不敢相信,惊讶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阿有?”他冲我点头:“我在这里工作。”一番寒暄后,我把设计稿给阿有看,怕他看不懂,重复地叙述了我想要的面料裁剪版式,我想等裁完后,披在身上切身感受一下。
阿有听完后,拿着划粉在面料样品上画好了裁剪线,他画得很快,和我图纸上标注的非常一致。我笑着夸赞着阿有,他说稍等一下,换个刀片。
我站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和车间负责人讨论着这个设计的优异之处。讲着讲着我把手里的图纸夹随手就放在了电剪案面上,就是这个无心的动作,触动了电动开关,随即机器轰鸣,众人惊叫……
我在医院手术室门口,不停地自责着,祈祷着阿友的那截断指能够恢复如初。
合作商很快就介入了调查。病房里,阿友说是他自己违反操作规程,更换刀片时未断开电源,而且在拆装刀片时脚还在启动踏板上,电源意外接通后导致了机器运转。我在旁边听着,几次想插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我打开包拿出一个档案袋,内疚地对他说:“这是对你的补偿,对不起。”
他微笑着问:“八万么?”
我惊愕:“你怎么知道?”
“这一个袋子就能装八万块,从前给老板跑腿时,看到老板装过。”
“非常抱歉,我目前面临着许多的困难,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以后我会再补偿你,可以么?”
他依旧微笑,不置可否。
“很疼吧?”我关切地问。他收起笑容,点点头:“疼。”
“那你还能笑得出。”
“我在笑我们有缘份,第一次遇见你后,就挨了揍,这次又如此,这究竟是咋了。”
“真是得感谢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康复,我请你喝酒。”
“可能要两个月吧。”
“嗯,希望能尽快康复,不受影响。你一直都在那里工作么?”
“干了有几年了,这次算是干到头了,违规操作可能会被开除。”
“我可以帮你疏通一下关系,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岗位。”
“那就太感谢你了,那样我就可以有更多的业余时间去唱歌,就是不知道我这手还能不能弹得了吉它。”
“为什么去酒吧驻唱呢?”
“因为要挣钱哦。”
“你那辆摩托要几十万吧?不管怎样,但愿手指完好如初。”我有些尴尬,又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人?”
他似乎有泪闪过,低声说:“那车哦,二手的,不值钱。我也没什么家人了,只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她很优秀,很上进,很爱我。”
“她妈妈呢?”我冒失地问。
“女儿有先天性的病,终生都离不开药物,家里条件差,她妈妈受不了清贫,很早的时候就和我们分开了。”他顿了顿,“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哪有设计师跑到车间里瞎捣乱的,你是咋想的?”
我把自己的近况和想法慢慢说给他听,而后拿出了iPad,一页页给他看,说自己因为找不准秀美灵动的颜色而苦恼。
“天青色。”他看我的样稿,忽然说道。
我不解:“天青色?那又是个什么颜色?”
他说:“天青色,是古代皇帝梦里出现的颜色,是雨过天晴远方天空让人心旷神怡的颜色。”
“雨过天晴不是湛蓝色么?还有绚丽的彩虹。”
“你得去寻找,有心的人是会找到令人神往的颜色的。”
临别时,我再次表达了我的歉意,在病房门口向他招手告别:“祝你早日康复,你的歌,我能听懂。”
走出医院,我给合作商负责人打了电话,说了阿有的情况,也坦白了一切皆因我而起,希望阿有能得以关照。
一连几日的早晨,我都独坐在香山脚下,凝望着满山红叶上方的天空,思索着我的过往和将来,盼望着天空中能出现曾在帝王梦中出现过的天青色。
那天,我远眺着香山连绵的山峦,一位僧人走到我跟前:“一连好几天了,你是有什么心事?”
我淡淡一笑:“我在找一种颜色,天青色,听说过吗?”
僧人悠悠地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色不是颜色,而是六尘,尘缘不可执着,要心随自然。”
“我是有些执着了,失去了可以信托的人,就找不到可以心动的颜色了。”我有些迷茫地说。
“受人和事的困扰,无法荡涤内心,去博物馆看看吧,或许有新的发现呢。”僧人说着,转身而去。
在博物馆里,我看到了汝瓷,淡雅而深邃,含蓄而充满韵味,让我眼前浮现出了家乡的江南烟雨,那么朦胧,又那么真切。这,就是天青色。
我迫不及待地给阿有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设计中融入天青色一定会大获成功的。阿有说他要出院了,想见我。
我到了病房,却不见了阿有。护士递给我一个档案袋,说阿有不顾阻拦,办了出院,每周一都要来检查一次,要找他可以周一再来。
我拿着档案袋,十分愧疚。回到住处,我轻轻拆开袋子,一封用病历纸写的信静静地躺在厚厚的钱币上,我拿出信,漂亮的笔迹映入眼帘:梅姐,展信安。谢谢你的关照,公司老板给了我工伤补偿,还要给我安排到后勤部门工作。我已得到补偿,你这钱,我就不收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让你心动的颜色,你的设计也一定能大获成功。那时,我为你高歌。祝好!
朴实的阿有,让我有些心疼。我打通了他的电话,说想去看望他,让他加我微信给我发位置。
我买了鲜花、果篮,坐地铁换公交,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他所住的胡同,看到了他的摩托车。阿有很高兴,他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欢喜地迎着我进门,两间小屋不过二十平米,屋里的墙上挂着笛子、葫芦丝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乐器,茶几上还摆着一架电子琴。
我问他:“怎么不在医院里治疗?”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轻松地说:“观察阶段,在家里也能观察,医院啊,费钱。”
“那也是你们公司给出医疗费用吧?”
“能给老板省一点也好,公司也不好过。”
我有些感动,又非常的不理解,嗔怪着说:“你真是一根筋,我给你的钱你也不要。”
“你都给出面说情了,保住了工作,还给了补偿,哪能要双份啊。得勒,我得谢谢您!”
“北京土著么?你这一口京腔。”我问道。
“郊下农村的,这屋子是租的。”阿有说着就忙着给我倒茶。
我看着他受伤的手被绷带缠裹着,绷带失去了洁白,变成了土黄色,轻轻地问:“还疼么?”
他五官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疼。”
“不过,我这一只手还可以弹琴。”他呵呵地说道。
我又说:“你歌唱得好,又有这么好的音乐才华,怎么不走艺术路线?”
他感叹着:“年少无知的时候,不知道世上的艰辛,只是随着性情的生活。爱歌爱音乐,爱了几十年,后来就懂得了,无论哪条路都是人才济济,成功的不都是凤毛麟角么,还是随心生活吧,其他的,都是梦想,梦想而已。”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僧人的话:心随自然。
阿有说着,拿出一个精制的小瓶,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沫,用鼻子凑上去,深吸着。
我惊恐地说:“阿有,你这是……瘾君子么?”
他尬笑着:“这是鼻烟,记得那天晚上,你说吸烟对身体不好,我猜你是讨厌烟味,我戒不了烟,戒了就找不到音乐的灵感了,所以就换了鼻烟。这个,不影响他人。”
回去的路上,我在思考:作为过来人,我察觉到了阿有心底的情感。十年的北漂生活,让我很受伤,我只想回归我理想中的田园生活,并没有做好开始新感情的准备,也不打算再触碰感情了,但是我相信,阿有是个好人。
离展期越来越近了,我的设计也接近尾声,我觉得服装设计本身就是艺术,如同音乐一样。那段时间,我经常和阿友讨论我设计中的细节,参考他的意见。那天晚上,我们在微信里畅谈,他说纽扣颜色改为白色,才能更好地搭配天青色。我问他为何这么说,他开了视频,在视频里给我唱了《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唱着唱着,他那边就有人敲门,说他半夜唱歌太扰民,我笑弯了腰,赶忙挂断了视频。
第二天早上,我刚睁开眼,就收到了阿有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是在公园里录制的,那首《青花瓷》被他唱得格外灵动。
阿有的手好了,但手指最终还是不如从前灵活,我感到非常的惋惜。设计方案最终赢得了服装展的桂冠,我给阿有打了电话,邀请他参加我的颁奖典礼,他笑着说他那种身份保安不会让进门的。我给他发了邀请卷的二维码,并告诉他,安排他在典礼上高歌一曲。我整个人都是欢快的,为我的设计,也为我的即将结束的北漂。
前夫打来电话,哭诉着生意的失败,想让我帮助他,我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儿子打来电话,这次没有嬉皮笑脸,郑重地说他爸压力太大了,在电话里都哭了。我流着泪说:“孩子,不是妈妈心狠,你爸早已不爱我了。我没有告诉你,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瞒了我好多年,我不想和你说,是想你能最大限度地尊重他,必竟是亲父子。我和他分开时,房子车子都没有要,这些年的打拼都给了他,我只留了自己傍身的钱。这样大度的做法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做到?”
颁奖典礼上,阿有打扮得文质彬彬,他拘谨地站在我身旁,我介绍了在设计方案的创作过程中阿有的那些故事。当他情真意切地唱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就让我为遇见你伏笔……”时,全场都被他回肠荡气的歌声所打动,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走出礼堂,冷风阵阵袭来,阿有说:“要不要送你?这天气,坐摩托车可能有些冷。”
我笑着说:“要,不怕冷,一起去酒吧,我说过要请你喝酒的。”
“还是别了,我骑车先走,你打车吧,好远的路,你穿得这么单薄,会着凉。”阿有说着就去发动机车。
我全神贯注地张望着街上的出租车,这时,前夫的身影阻挡在我面前。他面色阴郁,拉住我说,要到一旁好好谈谈。我奋力地挣脱他,加快脚步向路边走去。他突然发疯般地冲了过来,手里多出了一把水果刀,大喊着要和我同归于尽。
阿有飞奔过来,挡在我面前。前夫吼叫着:“你这个得奖的设计光奖金就几万吧,你都找了小白脸了,既然不念旧情,就同归于尽!”
愤恨和恐惧让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紧张得浑身颤抖。阿有一边去抢他手中的刀,一边喊着让我快跑,我跑到远处,报警电话还没打完,就远远地看到阿有倒在了地上……
又一次来到了医院,我沮丧地瘫坐在走廊的排椅上。
阿有终于醒了,我抚摸着他憔悴的脸。他微笑,虚弱地说:“又到这里来了,还是你,我这是怎么了。”
我垂泪说:“阿有,你可走开的,为什么不走呢?”
“因为,因为我在寻找我梦里的天青色,我找到了,就不想让这美丽的颜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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