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代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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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读小学的那些年,村里没有正式编制的老师,只有代课老师。小学实行五年学制,村小学只有一到四年级,五年级要到距离村寨二十几里路外的乡小学去读。

    村小学一至四年级只开设语文、数学两门课。上午下午各上三节课,上午如果是语文、语文、数学,下午则是数学数学、语文,循环排列。每天上学放学像太阳升起落下一样规律,天刚蒙蒙亮就被母亲叫起来,努力睁开睡眼蒙胧的眼睛,下床用冷水擦一把脸,把帆布书包斜挎在右肩上。在邻居小伙伴的叫喊声中,一起踏上去学校的那条小路,有时甚至要半睡半醒走上一段才会彻底清醒。去学校的那条小路太熟悉了,不用看都知道哪里有一棵树,哪里有个拐弯,哪里有个坡坎。书包跟随我的脚步有节奏地拍打我的屁股,不用担心书包带会不会断掉,那时候的帆布书包很牢实,即使在路上飞跑起来增加书包拍打我屁股的频率,书也不会从书包里掉出来,因为书包里只装有文具盒、语文数学课本和作业本,很轻很轻。

    从城里来到乡村读三年级那年,上语文课的老师是村寨里一位当叔的,他的名字后面有一个“华”字,我们称他“华叔”,在学校里喊他老师。华叔四十出头,高中文化,已是三个女儿的父亲,留着小平头,短短的头发上已有零星白发,他脸庞瘦削,表情严肃,眼角处已有少许皱纹,偶尔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皱纹聚在一起平添了几分亲和。他的背由于长期挑抬重物的缘故有些弯曲,远远看背影就知道是他。每天早读课他把双手背在后面走进教室,同学们朗读课文的声音就大起来,读的不是普通话是方言,有的同学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变成了唱读。

    华叔每天到校比较早,我们来学校上早读课时,他就在教室门口盯着,对迟到的同学不是罚站就是抄生字,同学们看到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都很惧怕,不用他说主动去领罚。不管有没有他的语文课,他随时可能在教室的窗子边张望,上课搞小动作、讲话的同学被他逮到不想放学能按时回家,除了罚抄生字还要打扫一周的教室卫生。逢到他的语文课,铃声一响同学们赶快收拾起纸板、铁环、皮筋等玩具乖乖进教室,等着他来上课。

    他上的语文课很生动丰富,除了讲解课文内容和分析字词句,他还会引申出很多有趣的故事,同学们最爱听故事了,在津津有味听故事的同时,也理解了文章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他虽然只有高中学历,懂得多脑子里装的学问也大,他家里不算宽裕却藏有很多书。除了他的普通话听上去有些别扭,其他方面还真让人信服,特别是讲作文点评同学们文章的时候,教室里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父亲没受到迫害之前,我一年级是在县城读的,拼音底子打得好,加之爱听小喇叭广播,普通话还算标准。回到农村后,老师上课说的都是方言,有一次老师让我朗读课文,我用普通话读,全班同学向我投来了惊奇佩服的眼光,华叔也对我刮目相看,他的语文课都会抽我起来朗读课文,让我带着同学们一起读。那时候的我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总是想方设法读出抑扬顿挫来,把声音抬得高高的,对他们的羡慕和赞誉很受用。

    华叔的老婆重男轻女思想严重,非要给华叔生一个儿子,后来生第四、第五个还是个女孩,给华叔凑齐了“五朵金花”。华叔也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被取消代课老师的资格。我们的语文课换了另外一位代课老师,课堂上再也没有了华叔讲课时的趣味,我对语文课的热情也逐渐降了温。

    华叔是代课老师中的代表之一。在七八十年代大部分学校代课老师多,尤其是村级小学,几乎都是代课老师。很多农村孩子拼音没学好,普通话发音不标准,有的甚至不会说普通话。

    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代课老师”这一特殊的称谓和职业也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在那个教育资源匮乏的年代,那些默默奉献青春、站在三尺讲台辛勤耕耘的代课老师,值得我们铭记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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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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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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