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关山

      南北朝乐府民歌《木兰辞》有“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句子，那么，关山在哪里呢?彼关山是恐非此关山也。

        我这里说的关山是陇山的关山。而陇山是纵贯于宁夏、甘肃和陕西之间呈西北趋东南走向的山脉，属六盘山山系。陇山的南段称小陇山，也就是我们说的关山。关山北连宁夏泾源，西接甘肃庄浪、张家川，南临陕西陇县，东抱甘肃华亭，全长80余公里，是矗立在陇东地区的一座天然屏障，也是一座底蕴深厚的文化高峰。

　　关山绵延在华亭西部，是华亭境内极负盛名的自然人文景观。古有诗曰“纵然生双翼，无以度陇山”，是说关山极高。关山主峰海拔在2700米。关山有莽莽的原始森林，是省级森林公园，森林面积达40多万亩。关山又是天然的植物园和动物园。关山树种有140多种，有30多种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

　　我出生在关山脚下的山寨乡，从小与关山打交道，跑遍了关山的山山峁峁，沟沟岔岔，与关山耳鬓厮磨，我熟悉关山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在我的记忆中，关山的风物主要有：

　　动物：金钱豹（听大人说见过，生产队山中围栏牧马时金钱豹咬死过一匹马）、梅花鹿（我小时候见过一只小小的梅花鹿，有文章记之），听大人说有狼，还有野猪、野马。再有小动物如兔子、松鼠等等。鸟类有红腹锦鸡，山麻雀，山斑鸠，布谷鸟，还有好多我说不上名字的鸟。

　　我认识的树木有橡树、椴树、野白杨、白桦树、野柳、青㭎树、落叶松、华山松、油松、雄子木、珍珠杆（可做擀面杖），还有面李子树、野李子树、酸梨树、野皮袄等。

　　关山的野生药材特別多，出产50多味名贵药材，著名的有鹿茸、麝香、大黄、独火。还有我从小采挖过的菖蒲、升麻、秦艽、木贼、柴胡、半夏、猪苓、苍耳（毛染染）、车前草等。

　　野菜有蕨菜、刺椿头、五爪子、筒筒菜、蒲公英等。

　　关山野草丰茂，多野蒿、雪草、大蓟（刺盖）、紫蔓草和野荷。

　　我家乡的关山的山名及分布是：

　　近山我常去的是红崖河、郭家岭。

　　较远的是小树木沟、大树木沟、短沟子、头道沟、二道沟、三道沟、光底子河、香炉沟、簸萁湾等。

　　最远的是黑鹰沟和水磨沟。

　　我从小进山，徒步五里地，涉小河，爬山道，钻荆棘，趟过齐腰的草堆，汗流浃背，登上高高的山巅，坐在草坡上休息，凝望悠远的蓝天白云和山下川道里的轻烟笼罩的村庄，又翻山越岭，爬沟涉涧，钻入密林。砍柴，割毛竹，采药，拾野果，割青草，牧马放牛……

　　当然，在进山劳作的过程中，小小的我也尽情领略了大自然的美，一颗敏感的少年心沉浸在美的薰陶之中。比如山鸟的啁啾鸣声，简直是人间少有的音乐，有单音，有雄浑的大合唱，有短促的，有悠长的，清脆悦耳，使人忘记人间烦忧。

　　还有清澈的山溪，潺潺的流水声，水中硕大的荷叶，山水润我喉，濯我足，真是美妙无比。

　　走进森林观看高大的树木，谛听树梢的风声，寻吃野果的乐趣，与小动物的不期而遇，森林之美给少年的我是最深的印象。

　　当然还有野草之盛，之香，之气，之绿，真是《芳草入梦来啊》！

　　关山风景优美，既有北方名山之雄奇，又有江南水乡之柔美。而关山深处的莲花台，是一处集奇、险、峻、秀、妙于一身的独特的自然景观，有大小景点100多处。是陇上旅游康养的好地方。莲花台的上、下畤，正是秦汉帝王所建立“五畤”中的“上畤”、“下畤”。“畤”是古代帝王专门用来祭祀天神的地方，指神祇到此的意思。据考，秦灵公在吴阳武畤废址上建起了“上畤”、“下畤”，分别祭祀黄帝和炎帝。秦始皇、汉武帝都在这里举行过祭祀活动。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从咸阳出发西巡，浩浩荡荡去关山深处的莲花台祭天。为了皇帝出巡，还专门扩建了秦御道、回中道和回中宫。

　　公元前126年，张骞出使西域途经关山到达临洮。

　　关山佛教文化源远流长，位于华亭市上关镇半川村的陇上名窟石拱寺曾有13个窟269尊塑像。还有位于安口胡家窑村的红山石窟寺，西华镇南庄的朝阳观，西华草滩村的盘龙寺，河西镇建沟村的殿沟石佛群等多处佛教建筑。据华亭文物部门介绍，关山一带共出土文物近800件，其中有汉代铜镜，北魏至隋代石造像，宋代瓷碗，金代瓷虎枕，元代镂空花瓶等15件一级文物。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甫家族曾在关山一带生活过，至今有皇甫山遗址在见证历史。明代赵时春出生在砚峡的雨亭沟，他解官后，隐居故里，著书立说，倡导居民开挖煤炭，烧制陶瓷，曾在华亭城区一带开修惠民渠。嘉靖十七年，赵时春第一次被削职回到家乡，登上华亭西部的关山余脉白崖山，写下了《白崖山五首》，其中一首是:

　　  独上摩云岭，遥瞻大震关。

　　  秦凉千里道，仪陇万重山。

　　  绿水万飞渡，百云示自闲。

　　 十年成昨梦，高卧碧云间。

　　曾经有人问我:既然关山是一座文化高峰，你说什么才是关山文化的内涵？经过思考，我个人认为关山文化可用八个字来概括，即:

　　雄奇秀美，坚韧厚道。

　　雄，高大苍茫之意；

　　奇，神奇意，祭天之神，神水之神，海龙洞之神，再加山势之奇；

　　秀美，指关山风景如画；

　　坚韧，关山汉子的强健体魄和坚强性格；

　　厚道，华亭人的纯朴、善良、勤劳和厚道。

　　我最近出了本个人散文集《关山情愫》。书中写关山写故乡的篇什较多，可以说是献给关山的心灵咏唱，我生于关山，长于关山，关山养育了我，关山也磨炼了我，关山更成就了我，我有什么理由不为关山抒发一腔情愫呢？当然我也爱华亭这一方水土，耳鬓厮磨，足之所履，亲切温暖，景美陶醉，人文情怀，就有书写赞美家乡华亭这方水土的篇章从我心中流出。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思辨类的偶感随笔也是我觉得写得过瘾的小篇章。李利军先生在书评中说:“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学叙事或历史文化的表述中，‘关山’一词有着太多的意涵，通常用来形容山区险峻、阻隔的地理环境，也用来比喻困难重重、前途艰险的处境，形容人们面临重重困难时的艰辛与坚持。结合《关山情愫》的内容，在我的理解中，郭进昆笔下的‘关山’，不仅仅是他爱恋并倾力讴歌的故土的地名，也隐含着对自己人生之途和文学之旅上勇毅而行的奋斗精神的状写。”

　　关山自古以险阻闻名天下，成了阻隔封闭的象征。我又在想，文化上的短视以及囿于小圈子的骄傲也许是因这关山之故吧。山林文化远没有平原文化的开阔与旷远，更比不上海洋文化的包容性和开放性。

        小富即安是大多数人的心理状态，那种江浙人敢闯敢干的作风被关山严严的挡在了外面。小农意识象裹脚布一样把人束缚在山旯旮。一种狭隘的文化心理弥散在自我陶醉小打小闹的山里自足世界。庸常的惯性生活方式和潜意识里的道德绑架抹杀的是勇攀高峰的信心和创造创新的脚步。眼光、眼界、境界被关山圈地为牢。

      山的阻隔是地域文化的封闭保守，人的固步自封是一种文化上的短视障目。

      关山，岂不知山外有山；关山人，知晓否人外有人。

　  几度夕阳红，关山阵阵苍，高峰依旧在，仍由人超越。

        超越，唯有超越，才是对反哺关山最好的报答！只有在不断攀登过程中领略关山无限的美，把关山形成的阴影切实的踩在脚下，立于峰巅，打开眼界，甚至多走出山外，迎接八面来风，我们才可一览群峰竞秀、“霜天竞自由”的宏阔壮景和“海风山骨”般的精神高地。

　　                                                                    2024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