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到底是谁沦落到了烟花巷？不是巧姐，而是贾迎春

甄士隐《好了歌注》，其中有一句重要的谶语：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高鹗续书，把这句话安在了巧姐头上，认为在贾府败落之后，巧姐被卖入了青楼妓馆之中，最后被刘姥姥辗转赎出。

后来的研究者，基本上也沿袭了这个说法。但是这样的结论，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让我不能不产生怀疑。

因为上面这句谶语，如果翻译过来，意思是非常明确的：

父母费尽心机，想着为她选一个富家膏粱子弟，却不想她到头来沦落到了烟花巷中。

这句谶语，具有强烈的反差对比，这位沦落到烟花巷的女子，曾经费尽心机选择膏粱子弟。

这与巧姐的经历明显是不相符的，贾府败落的时候，巧姐的年龄尚小，王熙凤两口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巧姐的婚事。

巧姐最后的结局，是嫁给了刘姥姥的外孙板儿，是一个“小小之家”，并非什么膏粱富室。

所以，这位沦落到烟花巷的女子，就不应该是贾巧姐。

贾府中有资格“择膏粱”的女子不多，十二钗之中，只有贾家三艳和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

对于这六位女子的结局，前八十回已经有了明确的暗示。

薛宝钗最后和贾宝玉结婚，林黛玉和史湘云都父母双亡，没有人为她们“择膏粱”，至少小说当中没有交待过。

探春的结局是远嫁，惜春的结局是出家，她们都不可能沦落到烟花巷。

所以她们都可以被排除，小说中唯一一个明写其“择膏粱”的，就只有一个贾迎春而已。

贾迎春的判词：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我们通过她的判词，以及第七十九回的描写，得知她最后嫁给了孙绍祖，并且一年以后就死掉了。

但是，说迎春是被孙绍祖折磨而死，却纯属高鹗续书的一面之词，在前八十回找不到相应的证据。

而对迎春的婚姻，书中明确有“择膏粱”的相应描写。原文写道：

“原来贾赦已将迎春许与孙家了。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时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 ⋯

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因未有家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

这孙家虽然根基比不上贾家，但同样也是军功起家，而且家资富饶，和贾府还是世交。

更为难得的是，孙绍祖不满三十岁，就已经在兵部候缺，可见也是年轻有为，称其为“膏粱之家”一点都不为过。

引文中“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一句，和“择膏粱”可以形成很好的呼应关系。

迎春的判曲之中，有这样一句：

“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

“蒲柳”、“下流”等词，也与“流落在烟花巷”暗合，如果仅仅是被孙绍祖折磨死，“下流”两个字恐怕就不太合理。

贾府四艳各有所长，迎春的兴趣是下棋，按照中国人的观念来说，围棋是机谋筹算的代名词，一个擅长下围棋的人，恐怕不应该是一个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人。

第二十二回，迎春制灯谜：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

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贾政认为这个谜底是算盘，迎春点头称是，实际上真正的谜底应该是围棋，迎春之所以没有否认贾政的谜底，当然为了保护贾政的面子。

由此可见，迎春表面上的软弱，不过是她明哲保身的手段而已，她的内心绝对是有些城府的。

对于这首谜语，脂砚斋批曰：

“此迎春一生遭际，惜不得其夫何！”

也就是说，这首灯谜里，包含着迎春一生的遭际。然而，如果迎春是被孙绍祖折磨死的，这个话就有些说不通了。

“有功无运也难逢”，说的是迎春有一定的手段，从而立下了某种功劳，可惜时运不佳。

“因何镇日乱纷纷”，说的是她经历了朝局的纷乱，或者是战争的纷乱。

第七十九回，迎春已经准备嫁给孙绍祖了，那么迎春“立功”自然应该是为了孙家。综合上面分析来看，孙绍祖可能陷入了某种困境当中，而迎春设谋为他解困。

脂砚斋所说的“惜不得其夫何”，说的是她遇人不淑，孙绍祖脱困之后恩将仇报，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就该指的就是这件事。

孙绍祖脱困以后，贾府应该已经被抄家，孙绍祖为了摆脱和贾家的干系，将迎春赶出了家门，甚至是将她卖入了烟花巷，迎春在忧困羞辱之中死去。

参考资料：

1、胡淑芳《烟花巷中的冤魂》载于《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