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是一种“放羊型”理论

这段时间正在学习王立铭老师的《进化论讲义》，针对可能有读者对进化论的科学性表示怀疑，王立铭老师专门安排了一个篇章，用“盖楼型”理论和“放养型”理论对两种科学理论进行了分析比较。

比如数字、物理和化学，一般知道前提条件能够推导出一个十分明确具体的结果，火箭发射、天体运行等都属于这些范畴，这种理论王立铭老师称之为“盖楼型”理论，我们在学校里接受的大部分是“盖楼型”理论。

但是我们走向社会的时候才发现，真实的世界是复杂的、多维度的，很多时候结果并不是十分明确的。就跟很多经济学家经常为不同的观点争论一样，但是谁也没能说服谁。进化论是这样的理论，营销理论也是。而像数学家、物理学家他们的理论就相对简单而直接，根不不需要争论不争论的。少废话，有什么想法你论证出来，只要论证出来就是成立的，你论证不出来至少目前来看是不成立的。这种类似进化论的理论王立铭老师称之为“养羊型”理论。

其实，这两种理论都是科学理论，但是他们也有很多的不一样和区别，看了王立铭的文章，我特别有感触。很多从事企业的人经常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能保证企业成功。其实你做的再多，做的再好，也许成功的概率能够提高，但永远不能实现100%的成功。这是为什么呢，结合王立铭老师的分享，也试着谈谈我对于战略的理解。

我们先理解一下什么叫做“盖楼型’理论，它主要有四个特征——先验性、确定型、还原性和建构性。

先说先验性和确定性。先验性与确定性是相对应的一对特征，既然是“盖楼型”理论，我们就以盖楼举例。在盖楼之前先设计图纸、计算荷载和材料等。一般来说，他们都有基本理论的支持，根据理论绘制图纸，再根据图纸盖出来的楼，实际结果不会有多大偏差。先验性就是事前虽未实现，但是通过理论、方法和工具能够推导出可预期的结果。确定性讲的就是，不管这个楼是谁盖的，是在北京盖的，还是在上海盖的，只要按照这个图纸施工，这个结果是确定的。

但是战略对应这些特征就比较难，给企业定战略，但是能不能起到实际的效果、达到何种程度，很难在事前给予得出一个十分明确具体的推理结果。因为战略涉及的事项过于复杂，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特朗普发动贸易战，出口增加税收导致出口型企业经营压力增加。在制定战略前，可以跟企业讲，出口型企业会受国际关系影响，但什么时候有影响、何时有影响、影响到什么程度，这个在事先是很难给予准确的推理验证的，所以战略不符合先验型理论。战略很难像盖楼一样，将图纸绘制好之后，按照这个执行，企业就一定能够成功。同样的战略在不同的企业执行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就是在同样的企业不同的时间或者由不同的团队执行，都会产生很大的不一样，所以这个确定性也很难对应。

还原性和建构性又是一对概念。可以想象成一幢楼可以将其拆分，拆分成水泥、钢筋、混凝土、电线等要素，如果要拆分的更细也是可以的，这个拆分就是还原性。建构性，就是如果用这些水泥、钢筋、混凝土、电线等要素，再重新建造成同样的一幢楼，这个也是成立的。我们以前学的很多知识和理论中有不少是盖楼型理论，比如微积分、函数、牛顿定力等，基本上通过相关条件就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果，反之也能成立。

还原性在战略理论是可以成立的，一个企业无论是失败了或者成功了，我们都可以进行复盘总结，虽然这种总结有时候很难像数学、物理那样非常的精准，但是至少我们可以进行过程的还原和分析。像吴晓波写的《大败局1》、《大败局2》就是通过详细的调查对曾经一些如日中天的企业进行还原分析。但是反过来就很难了，就跟先验性一样，虽然可以复盘，但是如果根据这些总结的经验重新打造出一个成功的企业也是不现实的。社会发展的环境是动态的，企业经营涉及的因素又太多。举个例子，十几年前的如果搞房地产，只要拿到地就不愁房子卖不出去。但是放在现在，状况完全不一样。如果还是同一位开发商，还是同样的操作方式，如果失败了，我们能说这是因为他的能力和水平跟以前比下降了吗。

如果按照“盖楼型”理论的定义，得出战略不是科学理论也是不对的。山姆实施低成本战略，选择近郊开店、会员制、少品种的SKU、大袋包装等措施，取得了非常好的战略效果，其在中国的市场上的表现也是一骑绝尘。但这些理论确实有很多的例外，也确实不是十分的精准，对此我们要接受真实世界的复杂性。有更多的理论与进化论、战略理论类似，属于与“盖楼型”理论不一样的理论，类似理论王立铭老师形象的比喻成“放羊型理论”。

放羊型理论也有四个特征——边界性、不确定性、还原性、涌现性，我们一个个来分析。

先说边界性和不确定性。就跟放羊一样，在山坡上放养，至于这个羊要吃什么草，跟那只养交配，羊能生几只羊，生的是公是母，羊的寿命有多长，这些都难以推测，这叫作不确定性。但是养羊需要什么条件这个是知道的，比如一定要有水、草、空气等等，如果没有这些条件，羊将难以生存，这些要素就是边界。虽然羊生几只小羊、生公生母难以推测，但是如果数量足够多，公母几乎相等这个是可以推测的，养羊的方法也是可以总结出来的。就是说在微观上难以精准把控，但在宏观上也是可以预测和推理的。

战略也是一样，企业战略虽然实施到什么效果难以精准推测，就跟前面举的房地产例子一样，主要是它涉及的变量要素太多、关系过于复杂有关。但是不管什么企业经营，它都收到人财物的制约，宏观方面还要受到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方面的影响，对内也收到组织程度的制约，这些要素我们可以称之为边界性，没有一个企业是脱离这些要素独立存在的。但是我们的战略可以这些要素，总结出一些方法和理论，这些方法和理论依然具有科学性和指导性，比如波特的“五力”分析、波司登矩阵、PEST宏观分析等模型，可以帮助企业分析出优劣势，创建核心竞争力，创造竞争优势。举个例子，很多企业搞多元化一样，虽然完全的跨界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如果不能围绕现有资源的相关多元化，而是完全的跨界，从战略角度建议这是不提倡的。具体到微观企业，这种完全跨界的多元化也有成功的案例，这个不可否认，但也不能因此否定前述战略建议的不科学。其实这也涉及到一个概率问题。

再者还原性。还原性还是成立的。一只羊生病了，如果我们的经验足够丰富，也是能够找出他生病的原因。企业运营一样，无论是成功企业，还是失败企业，我们都可以进行分析总结，对他的成功之道或者失败之路进行再还原和分析，这些经验也能够给更多的企业启发。

最后，涌现性。十几只羊也许就是散养，如果上百只羊，可能就需要围栏养殖了。随着规模不一样，新的形态就会涌现出来。这个战略也是符合的，一二十人的企业管理方式与上千的人管理模式是不一样的。十几个人的小公司，有什么问题可以用一顿火锅来解决，而到了上百人的团队，就需要分层级、分权限，考虑组织的流程化，通过组织的流程化对冲企业的复杂度增加。从战略层面分析，中小企业关键是需要抓着什么机会，首先得让自己活下去。企业到了一定规模，可能需要考虑第二曲线、第三曲线。到了集团层次，可能会考虑未来产业的战略布局，这些都是随着企业规模不一样，涌现出的一些新的战略打法。杰弗里·韦斯特的《规模》一书专门讲述了规模不一样产生的不同和差异，这本书的核心思想就是，世间万物，并不是简单的等比缩放。在更大的尺度上，它们另有一套规律。简单说，就是大了不一样，就会有更多的形态展现出来。

总之而言，虽然战略很多时候表现的不一定十分精准，也会有很多的例外，但战略也是一种科学理论。对于我们一些渴求完美主义的人而言，这可能会有所失望，这是由客观世界的复杂性造成的。战略学如此，历史学如此，经济学如此，我们需要学会接受和理解。

任正非曾说过，高层管理者一定要学会灰度管理，真实的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可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