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风语阁176期作业主题:以【上铺的你】为主题。
1.美梦
“咯当……咯当……”晚间的列车不再如白昼时一般风驰电掣,每滑过一段铁轨都会有规律地震动一下。我本以为可以做个长长的美梦,拿起手机一看,才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只好以清醒的状态继续那个梦。
梦境中的女主,现在就躺在我上方不到一米的地方,却是整个包厢距我最远之所在,因为我的下铺是这里唯一完全看不到她的角度。
我侧过头瞥了一眼对面那对夫妇:上铺的妻子头朝里睡得很沉,完全辜负了这份能够平视美女全身的福分;下铺的丈夫脸朝外不断发出雷鸣般的鼾声,只有在不小心吞下口水时才暂停下来,经过短暂的调整后重新开始。如此环境下估计这一夜不可能入睡了,只好回忆起今天在火车站和上铺美女邂逅时的情形聊以自慰。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今天下午到达火车站售票大厅时。取票后我发现离上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在大厅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突然发现一位高个子美女正在我身旁的自助售货机买烟,她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位姑娘身高超过一米七五,面部精致白皙,略施淡妆,可惜眼睛被一副茶色太阳镜完全遮住。一头没有染色披肩长发干净利落,头上一顶紫罗兰色运动帽。上身一件眼下最时兴的过腰白色冲锋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下半身是一条光面的深蓝色鲨鱼裤,脚上一双白色厚底旅游鞋。
从取货口取了一盒白底蓝花纹包装的“ESSE”女士烟后,她随即转身离去,就是这一转身竟将我的魂魄摄去七分。当她身体扭过去时原先过腰的冲锋衣一下子被掀起来,鲨鱼裤包裹之下被盖住一半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臀部全部显露出来,随矫健的步伐抖动着犹如大海的波涛一般。可惜冲锋衣很快被这抖动复位,我只好靠遐想来继续那阵汹涌的“臀浪”了。
她一定是位模特或健美运动员,也可能是舍宾或者瑜伽教练吧?平时只能在抖音、B站上面一饱眼福,现在这美景竟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走掉。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得跟上她,至少能知道她要往哪儿去,运气好的话还能等到她摘下眼镜,一睹芳容。
我始终保持着不到十米的距离跟着那姑娘一路走在候车大厅的人山人海中,竟然持续了很久都没能停下来。她既没找一个吸烟区吞云吐雾,也没去卫生间,更没到一处Starbucks消磨一段小资时光,而是就这样沿着整个空间的四边反复地转圈子。
她为什么不肯停下来呢?也许这就是她平时锻炼身体的一种特殊方法吧。也可能她已经意识到有一双冒火的眼睛在盯着她的身体,所以希望改变位置来甩掉跟踪者。据我的经验,女人通常都拥有看见身后窥视者的那种直觉。
2.窥视
就在我对这种毫无前途的追踪逐渐感到绝望之时,嘈杂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广播:“旅客朋友们请注意,K4587次列车即将发车,请各位旅客持车票及有效有效身份证件到25和26号检票口开始检票……”
这宣告了我白日梦的终结以及精神的巨大解脱,总算可以回到现实中来了。就在我转身走向检票口的同时,那美女竟也转向了同一方向,与我前进的路线呈30°夹角向25和26号检票口走去。原来她将要跟我乘坐同一趟列车!
我大脑里一下子涌现出无数对即将到来旅途的憧憬片段。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观察她,亲眼看见她的容貌,结识她,知道她的名字,得到她的手机号并争取加V。就这样决定了!我感到从来还没有哪次出差像这次经历那样具有非凡的意义。
我沿着笔直的线路跟紧她的步伐,不超越她但逐渐靠近;我精细地计算到达检票口的时间,不能让我俩之间插入别的旅客。终于企图得逞了!我恰到好处地站在她身后,排在某个队列的最后面。我感到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尽量憋住气不敢呼出声来,生怕惊动了她。现在我就站在梦寐以求的位置,美中不足的是离她太近了,只能看见她铺在背后的一头乌黑秀发,却不能上下完整地端详她的躯体。
终于检票闸机打开了,旅客们鱼贯而入。由于这次乘坐的软卧特快列车仍是普铁,所以设备相对落后,仍需依靠人工检票。我利用队列堆积在检票口的拥挤,将身体尽量靠近那姑娘,一直到我们的外套已经发生轻微的接触甚至摩擦,仿佛能够直接感受到她冲锋衣包裹之下的热辣滚烫,听到她的心跳正和我体内乱撞的小鹿产生共振。
队列总算继续前进了,在通向月台的甬道里我再次肆无忌惮地步步紧逼。她此时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步伐明显加快了。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要走向各自的车厢,我必须尽快锁定她包厢和铺位,以保留在旅途中再次见面的机会。
我跟着她来到一节车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的号码,“13”号!这是我的卧铺所在的地方。现在我更加理直气壮了,拖着小行李箱也登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到达目的地后,我又对照了一下车票:17-20号铺位,跟预订完全一致。房间右侧的铺位已经被一男一女占据了,天哪!原来我跟一直垂涎的美女竟然就是上下铺。我眼看她走到床前,有些烦躁地将背包摔在上铺,同时从太阳镜的边缘可以看到她的眼角以及向我这边投来的警觉和嫌弃的目光。这眼神让我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只好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门口。
3.上铺的你
“小兄弟,也是这间卧铺的吧?”右边下铺的那位大哥用东北口音向还站在门口的我询问着。
“哦,对,在您对面的下铺。”我赶紧把话茬接过来,缓解了眼前的尴尬。
东北大哥用手指了一下他头顶的铺位:“这是你嫂子,一路上多照应着点啊。”
“有事儿您吩咐,我在北京的一家投资公司工作,这次是去深圳看一个项目。”我感到有必要找机会尽量多表达自己,这样那姑娘就会对我有一些更立体、深入的认识,得让她知道我是一个有身份的正经人。
不过她对我的造作完全不屑一顾,用脚蹬掉了旅游鞋之后麻利地踏着床梯爬到了上铺。这一瞬间我用左眼余光瞟着美女那因为爬床导致冲锋衣被掀起而再次露出光面鲨鱼裤包裹下饱满浑圆的臀部和健美的腿部曲线,仍然应付着东北大哥的右眼则发现这位旅友跟我也是同好:他也在张着嘴用双眼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尤物。
当玩赏终了,东北大哥极为老练地用男人间的交流方式来避免了进一步的尴尬:“小兄弟,给你根儿烟!”
尽管自己从不抽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接了过来,于是总算给这一幕找到下来的台阶。
我借着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些随身物品的空当小心地向上铺扫了一眼,见那姑娘仿佛有些怄气般地将双臂枕在脑后,仍然不肯摘下运动帽和太阳镜,也没脱下冲锋衣,就这样直挺挺地躺着。腿上盖着车厢配发的毯子,只有裹着鲨鱼裤饱满的胯部仍然能够露出来一抹光亮。
我有些懊丧地脱掉外套躺了下来,之前能够跟她有幸同宿一室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只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上方的铺板,仿佛能够穿透障碍看到她的饱满光亮的美臀。列车开动后车轮不时发出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我屏住呼吸仍能听到上铺正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或许她也能够感受到我滚烫的目光已经穿透卧铺直接射入她的躯体,为了避免这种灼烧带来的不适,她不得不悄悄地调整身位。也许她对于刚才流露出来对我的冷漠已经有些懊悔,正在辗转反侧琢磨着这两天一夜的旅途中如何融冰,跟我建立起良好的互动。说不定她表面的冷若冰霜之下也有一颗火热的心,希望来一段浪漫之旅,结识一位对她有意思的异性。唉,想得我都快愁死了。
这样的胡思乱想其实也是十分消耗精力的,我连晚饭也没有力气去吃。说穿了,我根本就不愿离开这个位置哪怕一刻,仿佛我和上铺的美女早已穿透这层床板融为一体,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我从梦中与上铺的她这段四个小时的缠绵中苏醒过来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对面的那对夫妇也已经进入了梦乡。东北大哥的鼾声和轮轨之间不断碰撞带来有规律的咯当声提醒我:必须清醒过来,告别这场香艳的臆想主动做出改变。
4.消失的她
我努力整理了一下思路,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跟美女有效互动,这就需要主动向她走去,制造出交流的机会。不过以什么作为切入点呢?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在火车站初次见面时她正在买烟。尽管我自己从来不抽,但现在衣兜里确实就有一支刚才东北大哥递过来的“长白山”,可以把这个作为话题,问问她哪里可以抽烟。这个理由是成立的,因为对面的大哥已经睡着。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衬衣,把手机黑屏当做镜子简单归置了一下头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正要张口,却发现上铺早已是空荡荡的!
她人呢?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火车大约在傍晚六点半钟发车,而我又在发车之后的半小时内睡着的,也就是说她最多可能离开上铺已经四个小时了。这个钟点她又会上哪去呢?
我首先想到的地点是餐车。下午在车站大厅跟她转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她过吃东西,之后从检票到登车期间都也如此。很有可能她在晚上七点钟我睡着之后不久就去餐车吃饭了,后来为了躲避东北大哥的鼾声就一直待在那里。对!我就去那找她,顺便也把晚餐补上,或许能跟正在那儿无聊地划着手机屏的她好好聊上几句呢。
于是我穿好外套走出包厢,迅速地穿过几节车厢到达了序号为8的餐车,发现里面除了一个没精打采的乘务员外并无一人!这就奇怪了。
“乘务员,请问咱们这几点停止供应晚餐?”现在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我们供应晚餐的时间是17:30-19:00,此外21:00-23:00可以供应夜宵,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您如果饿了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售泡面和面包以及各种零食……”乘务员以僵硬的语气哼了一段她每天都要说上无数遍的销售话术。
“请问你今晚有没有在餐车见过一位高个子穿白色冲锋衣和海蓝色鲨鱼裤的长发美女?”我打断了她的话简要地描述了一下上铺姑娘的外形。
“对不起,我记不住每位乘客的外貌。”乘务员有些绝望。
“她看起来很扎眼的,戴了一副镜片很大的茶色太阳镜,一见过就让人忘不掉,麻烦你回忆一下。”我还不愿意放弃。
“对不起,我晚上十点钟才接夜班,可能那人很早就走了吧。”乘务员巧妙地规避了答复的义务。
“这……”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对了,咱们列车上在哪里可以吸烟?有没有专门的吸烟区?”
“哦,原则上来讲,卧铺列车的包厢和走廊里都是不允许的,不过部分旅客在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吸烟,只要巡查员经过的时候您把烟掐了就行。”乘务员善意地建议道。
“万分感谢!”
5.她到哪去了?
于是我按照提示,从8号餐车继续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进行搜索。每到两个车厢的连接点,我都会细细打量一番晃悠在那里“过把瘾”的旅客,可惜直到序号为1的乘务长车厢也没看到那位姑娘的身影。我感到自己的做法有些愚蠢,因为其实她更有可能呆在相反的方向,也即我们原本所在的13号车厢附近。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从餐车直到列车末尾的18号车厢我都找了个遍,依然没见到她的任何踪迹。
难道在我去餐车以及1至8号车厢的间隙,她抽完烟又回到铺位上去了?于是我返回位于13号车厢的卧铺确认了一下,上铺依然是空荡荡的。这就奇怪了,难道她已经下车了?
这次我直接一口气跑到1号车厢叩开了乘务长的值班室门。
“请问这趟列车今晚都在哪里停过车?”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就问。
四十多岁正在看手机的男乘务长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说:“这趟车的第一次临停将是在明天早上七点钟。”
“那这之前就不会停车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乘务长诧异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之前见过哪趟火车半夜到站的吗?”
我感觉受到了屈辱,他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女神就在我眼皮底下失踪了!得赶紧提醒他。
“我上铺的一个女孩儿不见了,现在哪儿也找不到她!”
乘务长这回认真了起来:“你们在哪个车厢?”
“13号车厢17和18号铺位。”
“那女孩多大年龄,叫什么名字?”
“这……我不认识她。”我有些尴尬了。
乘务长吃惊地摘下眼镜:“你说的那个女孩跟你这次不是结伴乘车吗?”
“不是,就是刚好睡上下铺而已。上车的时候她还在上铺,我晚上七到十一点之间睡着了,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乘务长感到我这人十分的无聊:“不认识你管她到哪去了呢?也许她还认识车上别的包厢的人上那唠嗑去了呢。”
他说的绝对正确,这几乎是眼下唯一合理的解释。我确实有些瞎操心了,估计她原本约定跟闺蜜共同乘一趟车外出,但是一到车站就被我盯上了,因为害怕遇到坏人所以趁我睡着的机会到她朋友的车厢去,其实就是为了避开我。所以病根儿其实就在我自己身上,不该在火车站时跟她那么紧的,应该尽量绅士一点。
乘务长看出我还在那里胡思乱想:“行了别瞎琢磨了,回去睡觉吧。”说罢戴上了眼镜继续开始划手机。
我十分抱歉地从值班室退了出来,恭敬地把门给带上,从门缝里夹出了一声:“有病!”
这下我也安心了,她白天总归会乖乖地回到上铺的,到那时我一定表现得文雅、沉稳一些。这趟旅途还有一天一夜,我仍然有机会赢得她的芳心。
6.那么你又是谁?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转天早上七点钟列车第一次到站临停的时候了。因为饿了一宿我必须得尽快起来弄点吃的,但车厢里几种声响的变化让我略有些不适。
首先是列车轮轨碰撞发出的咯当声和东北大哥的鼾声全部停止了,这种平静让我感到周遭存在一些诡秘的异样。接着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真就发生了,一个高大、帅气、阳光的小伙子挎着肩包大大咧咧地进入包厢,一把将包扔在我上铺,接着三步并作两步登了上去。
“这上面有人!”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站起来对那小伙子说。
“这就是我的铺位,我买的票啊。”一口京片子的小伙子一边把外套脱下来,一边脚一蹬,一双旅游鞋就直落到我床边的地板上发出“咣当!”的两声。
“不对,这里原本有位姑娘的,昨晚上这是她的铺位。”我争辩道。
“昨儿晚上是她的铺位我不管,今天我买了票这就是我的铺位!”小伙子正告我。
“那她上哪儿去了你看见了吗?”最后一丝希望即将断裂。
“不是……你他妈有病是么?”小伙子涨红了脸向我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我完全无言以对。
恰好这时候东北大哥夫妇俩刚刚出去洗漱回来,听到了争执赶紧拉住我:“行了小兄弟,赶紧吃早点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犯不上一上车就吵吵。”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晃出了车厢往餐车走去,倒不是因为被小伙子抢白了而感到羞辱,而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甚至连她的面目都没看一眼。说实话,我真是不甘心。
带着这份不甘心,我消沉地在餐车找了个紧靠窗的座位打发了这顿早饭,饭后许久不愿离去。从昨天傍晚到今早在旁人看来是平淡无奇的,我却经历了许多变化,而且绝非言语可以描述。
列车再次开动了,我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站台上晨光之中稀疏的人来人往,才意识到这是我经过整夜的不安后第一次在自然光线下看清每个人的面容、举止和体态,一切和发生在那黑暗中的过往都显得那么不一样。这和煦的阳光给我带来很大的安全感,而这种不一样则成为深藏在心底的某种不安。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我能够感受得到却无法表达出来。
带着这份不安我就在餐车里坐了几乎一个早上寻求光线和宁静的庇护,直到最后只剩下我跟昨晚那位餐车的乘务员了。她从昨天夜里十点钟接班后一直工作到现在,看见这次又是我那么古怪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只得尴尬地将餐具收走了。
7.到底哪里不一样?
我极不情愿地重新走进卧铺包厢里,用眼角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上铺的小伙子,没想到他同时也做出了一样的举动。两对眼神的锋芒短暂触碰时似乎摩擦出了尖锐的金属音,那声响刺得我神经如同被灼烧似的直疼。我懊丧地将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躺下,重新回味起在餐车吃早饭时感受到的那种“不一样”。
首先,上铺那位姑娘如此匆忙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短暂地接触后竟又迅速声神秘消失了。然而从其装束、举动来看,直觉告诉我她对此次出行必定是极为重视的,所以她昨天进入包厢后不久就迅速消失,这本身就是极为不合理的。当然有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她计划中那件重要的事情其实发生在今天早上在临停车站下车之后,也即她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于这车上的一晚,而在于下车后的目的地。不过那也有一个矛盾,既然这样她也就完全没必要昨天晚上急着另找地方睡,而应该在我上铺先简单凑合一宿,把充沛的精力留给今天下车后的旅途。总之,这个角度切入的逻辑混乱而没有头绪。
其次,今天早起刚刚上车的那位小伙子,在上铺美女离开一宿之后就“恰到好处”地买到了这张车票。而那她之前仿佛也已经知道他将在今早上车,所以提前就把卧铺空出来了,这样两人完全省略了交接的麻烦。当然这也可以得到合理解释,即铁路的售票体系十分精确地按照两人的日程安排合理、高效地充分利用了所有铺位。不过照我昨天夜里忙着到处寻找那姑娘时顺便对从1号到18号车厢的简要观察,这列卧铺车其实远远没有满员,也即售票部门完全没必要非得将小伙子安排在这位提前消失的姑娘的铺位上,所以这又是一个明显的不合理处。
我现在有一种明确的预感,即小伙子的到来应该与姑娘的失踪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或者说,他们俩人很有可能互相认识,这样才如此顺利地在两人之间完成了这次“接力”。
现在问题来了,他们俩如果真的认识,就没有理由完全不打照面,而是说在这列火车的某个地方确实存在着两人碰面的“第二现场”。但是那个地方不在这个包厢里,而是非得在别处,也即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说明那次碰面非常重要且需要保密。不过既然他们之间有那么重要的事情处理,基本也上推翻了我之前关于姑娘此行重要目的在下车之后的假设了,那么她昨晚的仓促离开也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我感觉自己的思绪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某个尴尬的原点,而那个原点似乎又被某种东西覆盖着。如果照我现在这样继续琢磨下去,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既然上铺的小伙子应该跟那姑娘有交集,其实我大可以从他那里入手,以获得重新见到那姑娘的一条捷径。
8. 又一次跟踪
考虑到之前早上跟小伙子之间的一点误会,必须跟他尽快化解这份不愉快,好在男人之间的事情没那么复杂。
我见对面那东北大哥这会刚好不在包厢内,于是从兜里掏出他昨天送给我的那支“长白山”,放松地站起来对躺在上铺正看手机的小伙子说道:“哥们儿,抽烟么?”
小伙子些许的吃惊后,表情变得平静了许多:“哦不用,我有。”
“哦……”我得想办法继续跟他搭起话来,“你要想抽的话,这包厢里应该不让,每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基本没人管,如果碰见有巡查的赶紧把烟掐掉就行了。”
“好的,多谢!”小伙子一脸感激的笑容,赶紧穿上外套从上铺跳了下来,穿上鞋,快速地把一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揣进裤口袋里就走到过道去了,看来我的提示激起了他的烟瘾,不过我的目的还是没法达到。我本以为俩人能够就此聊起来,现在只能一个人被留在原处。不行,我还得跟着他,找机会说上几句。
于是我也缓缓地踱出包厢,到走廊里扶着半开的窗户望着车外渐渐落在后面的原野,余光却跟随着那小伙子渐渐远去的步伐,他应该是往车尾的方向去了。有了昨天尾随那姑娘的教训,这次我不能靠得太近。好在列车的空间相对有限,我就算迟一会儿再动身也不会跟丢。
当感到已经安全了之后,我开始沿着刚才小伙子走去的方向逐个搜索每两节车厢连接处的空间,并且一路上计划好了开场白以及后续如何把话题转到那姑娘上。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意识到已经走到18号车厢尽头时,仍然没有再次发现那小伙子的踪迹。这就奇怪了,与昨晚寻找那姑娘时同样的诡异涌上了我的心头。这列火车难道还有超乎想象的复杂构造,让我的上铺连续两次都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走丢了?
不过我马上意识到还有个地方是之前没意识到的,就是每节车厢尾部都有盥洗室和卫生间,也许那小伙子刚才去上厕所了呢?于是我掉过头来从18号车厢开始逐个检查,但直到我返回13号车厢时仍然没有任何发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是这样:当我进入某个盥洗室或洗手间的时候他刚好从我前方的另一间里面走出来,并且迅速地到我已经走过的某个车厢连接处去了,这样我确实有可能看不见他,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只得再次出发。当我到达15和16号车厢的连接处时,刚好看见窗外远处的村镇中赫然耸立着一座高大得有些不协调的教堂,这短暂地将我从对小伙子的兴趣上吸引过去,于是走到连接处的圆形玻璃窗前,拿出手机打算将这幅景象拍摄下来发个朋友圈。不过当我拿出手机的那一瞬,从还没解锁的手机黑屏镜面上竟然看见那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背后!他终于又出现了。
9.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就在我惊恐地转过身来面对他时——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竟然发现他的目光并非我原本以为的那样杀气腾腾,而是充斥着恐惧和懦弱;尽管他的个子高我半头,但却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反而能让人看出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说话的腔调里面明显暴露出某种卑微和乞求的口气。
我就直直地站在那里,原本的恐惧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褪去:“哦,我没什么事儿,我就想找人一块儿抽根烟。”
其实我根本不会抽烟,但仓促中完全找不到什么别的借口。
“你以后别跟着我!”他伸出一个指头警告道,说罢转身向13号车厢的方向跑去。
这丝毫没有引起我的退缩,因为他刚才的言行中存在好几个疑点,反而激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首先,他一开口我就非常讶异。他没有说“你要干什么”而是问“你想要什么”,说明他的关注点并非在我的行为上,而是在他手里有的一样东西上。尽管现在还不知道他掌握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结合之前关于他与从昨晚起就失踪的姑娘之间关系的分析,我判断那样东西很可能也与那她有某种瓜葛。
其次,当我两次试图以吸烟为借口跟他进行交流时,他都迅速与我脱离了接触。因此吸烟这件事,恐怕也与他此行的目的有着深层次的联系,甚至也跟那姑娘有关。别忘了,我第一次在火车站看见她的时候她恰好也在买烟。
最后,我之前判断过可能存在的“第二现场”应该就在这附近,因为他离开13号车厢向车尾走去之后,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离开了我的视线,但我检查过所有卫生间和车厢连接处都没有他的踪迹,那他一定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继续跟那小伙子对峙下去恐怕并无多大意义,因为我一定在上述分析中提到的某个环节中已经触碰了他的敏感神经,现在需要其他信息来佐证我的判断。
我得找个宽敞明亮的地方梳理一下思路,并且争取获得一些新信息。于是我头都不抬地快速穿个一个又一个车厢,直接走到上午还比较空旷的8号餐车里,刚一进去就跟我昨晚就遇到过的那个没精打采的女乘务员撞个满怀。
“你怎么还在到处晃悠啊?”她颇为诧异地问道。
“那你怎么还在值班啊?你这一个班都快12小时了吧。”我反驳道。
“哦,马上第一拨客人就要上车了,我得帮下一个班的同事准备午餐,一会儿停车我就可以下班啦。”
“第一拨客人?早上七点钟不是已经上来一拨客人了吗?”我感到哪里出了问题。
“哦七点钟那次只是临停,那种小车站一般没人上下这种远途卧铺列车,我们只卖省会城市的票。”
“可是我昨晚还听乘务长说过,早上七点钟将要第一次临停……”
不好!我搞错了一个概念,当时我问乘务长什么时候停车,可没问什么时候有乘客上下车。所以他的答复给我造成了一个错觉,即早上七点钟姑娘已经离开了列车,而小伙子则刚刚到达。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上铺的姑娘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10.你把她怎么样了?
必须马上赶回包厢里,现在我不再惧怕跟那小伙子将话题挑开了,因为他很明显从一开始就在说谎。现在很多问题都逐渐变得清晰了。
首先,之前上铺的姑娘根本就没离开这列火车,小伙子也并非刚好买到那个铺位的车票,因为列车七点钟在小车站临停时并没有旅客上下车。也就是说,那姑娘到现在为止恐怕仍在这列火车的某个角落里,只是还不知生死,而她的消失就是由那位后来的小伙子造成的。
其次,那位姑娘的目的地也并非早上的那个小车站。因为这是一列去深圳的软卧,大部分人起码是要去武汉或者更南一点的地方。而如果仅仅为了在途中那个小站下车,她完全没有理由买这种并不舒适的过夜卧铺慢车,而是会在白天选择更加便捷的交通方式。
最后,那小伙子之所以谎称买到了我上铺的车票,就是为了占住这个位置,在后续查票的过程中制造那姑娘并未消失的假象。通常检票员或者同车旅客对于其他某个人的去留其实并不关注,只不过由于我对那姑娘情有独钟所以特地留意了而已。
想到这里,一阵恐惧油然而生,这列火车昨夜一定发生了难以言状的可怕事件,而这恰好与我曾经萍水相逢、一见倾心而又无故消失的那个女孩有关,他一定把她怎么样了!
当我终于冲进包厢时,在心底已经有所预感的景象果然呈现在眼前,上铺再次空空如也,他还是逃跑了!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按照我的估计,这俩人肯定认识,而且还存在某个第二现场,也即那小伙子昨天晚上已经跟姑娘碰过面的地方,可能就在这列车的14至16号车厢附近。换句话说,也许就在那里的某张下铺底下正躺着那姑娘的尸体!
正在这时候东北大哥和他的妻子刚好从一同返回。
“你们看见那小伙子上哪去了吗?”我想要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残缺的信息碎片。
“哦,我看他上午急匆匆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之后我们就出去了,也没再见他,他可能这站就要下车了吧?”
正说话间,突然牵引列车的内燃机车开始鸣笛,接着开始刹车,车轮与轨道剧烈地摩擦并且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不可能吧,”我分析道,“他要真是早上七点钟才刚刚上车,怎么可能十一点钟就马上下车呢?又何必买个卧铺车票呢?”
“哎呦,也对呀!我咋就没想到。”东北大哥拍了一下大腿。
接着我就把刚才跟餐车乘务员打听到的信息也简要讲了一下,并结合我之前的分析给出了结论:“上铺的小伙子昨天晚上就在火车上,在这附近的某节车厢中杀死了原先在我上铺的姑娘并且藏尸床下,现在很可能即将利用这站停车的机会下车逃跑。”
11.ESSE
我原本以为大哥会立刻跟我一起去找乘务长报警,不过他听罢分析后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摇了摇头坐回到铺位上若有所思。
“我觉得吧,你说的那个也有点夸张,”大哥颇为老练地皱起眉头,“他真要杀人干嘛非得在火车上动手呢?再说火车上那么多人,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吧?”
这时列车已经停稳了,我有些心急火燎,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于是我一口气往值班室跑去,不过就在8号餐车门口跟正在疏导此站陆续抵达旅客们的乘务长撞到了一起。
“你这干嘛这是?”,戴着红箍身穿制服的乘务长一见又是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一晚上都没消停,这大白天还到处跑。”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将自己的分析梗概跟他复述了一遍。
“请问你有直接证据吗?”乘务长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要害。
“无论如何你必须把那个小伙子马上控制住,也许他可能现在已经逃跑了!”
乘务长伸出食指点着我胸前的一个纽扣,一字一顿地说道:“真要是那样,信息那么发达,他也跑不了。”
说罢他继续往下一个车厢走去,不过随即又回过头来:“你以后最好注意点,别到处散播不实信息。”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么明显的漏洞和矛盾,乘务长竟然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不久列车再次开动了,我感到问题完全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如同一个气球般被迅速吹大了,并且随时可能会发生剧烈的爆炸。他刚才跟我要直接证据,那我就得给他找出那个直接证据来。
先从两次有人失踪的上铺开始查起!我回到包厢内也一口气爬到上铺,这里曾经躺着我心爱的那位姑娘,也躺过可能杀害她的凶手,那他就是我一生的仇人。
对面的东北大哥见了我的举动十分关切地问道:“小兄弟,我总觉得你把这事儿想复杂了,也许他不过就是暂时往别的车厢去了,现在好多人出门儿都有个伴儿,可能就是大伙不凑巧没买到一个车厢的票吧。”
“不对,没那么简单,”我拼命将上铺翻了个遍,“他明显说了假话,这跟乘务员告诉我的根本对不上。”
“那你说该咋办?”大哥把手一摊。
当我正跪在上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搜索的时候,突然低头透过靠窗的桌板与床铺之间缝隙看到地上好像有个白色纸团一样的东西,而且那似乎不仅仅是一个纸团而已。
“大哥帮忙把那个递给我。”我甚至来不及下到地板上。
东北大哥顺着我指的方向低头踅摸了一会儿,就从地上捡起一团白色带蓝花纹被揉皱成一团的烟盒,舒展开来之后上面赫然印着一串字母组成的品牌:ESSE。
这不正是那姑娘在火车站买过的香烟牌子吗?昨天她在上铺的时候显然没抽过烟,之后离开时很有可能将烟带走了。当小伙子遇到她并将她杀害后把烟也拿到手了,之后在列车上找地方抽烟时又被我跟踪,当返回包厢拿走行李的时候就顺手把空烟盒捏成一团丢在地上了,一定是这么回事!
12.突袭
我的新发现也让东北大哥夫妇陷入了迷茫和沉思,不过他们一致建议我最好呆在包厢里保持沉默,因为这完全是警方该过问的事情,小老百姓犯不上出头。而且列车上空间有限,真要出了人命的话很快就该被发现了,那时候就算杀人犯已经逃跑了也走不远。
我冷静了一下,感到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如果那小伙子杀了人的话,不论谁步步紧逼都会激起他的反抗,到时候有可能再弄出更大的危险来。
当我回想起跟小伙子在15和16号车厢的连接处那次短暂的对峙时,他那颤抖的身体和惊恐的眼神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杀人犯的形象。而且他还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这就是说他手里有某样东西,不过这未必指上铺女孩的尸体,因为他根本没地方分尸,更不可能把其中一部分交给我,所以这件事肯定另有蹊跷。
不过有一件事我几乎可以百分之八十地肯定,设想中的“第二现场”应该就在附近的那几节车厢之中,甚至女孩的尸体此时肯定也在那里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蜷缩着。
想到这里,我刚刚下定决心要亲自去看看,突然包厢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请各位配合一下,刑事现场核查!”
这正是乘务长和几名身穿制服、手持徽章的警官,果然还是出事了。
几位执法人员将空荡荡的上铺翻检了一遍后,又把车厢内其余三个铺位依次细细地搜查个遍。他们拿着手机逐个核对了我们三个人的面部特征后又交流一阵,最后要求我们穿好衣服,收纳好随身物品前去餐车协助调查。
13.问讯
当东北夫妇被允许离开餐车后,我按照警官要求走到一个餐位并按照要求一一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职业和此次旅途目的地等具体信息。
“就这些?你本次计划去深圳的意图是什么?” 一位年龄稍微大的女警官问道。
“哦,我是作为某幼教品牌的财务顾问去深圳参观一家高端私人幼儿园的,后续有可能将其作为收购标的。”我如实答道。
她转过头去跟左边一个年轻女警官说了几句。内容我听不清,但从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们对我的说法是极为不以为然的。
这时左边的警花突然把面前的书面资料收到一个文件夹中,站起身来用目光示意了门口的警卫后就离去了。我以为对我的这次问讯就此结束,于是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过马上就被这位年纪大一点的女警官厉声喝止了:“你暂时还不能走!需要留下来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们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我想我有权知道这些。”我抗议道。
“你现在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你知道吗?”女警官飞速地在文件上记录着。
“不是,我怎么就成了犯罪嫌疑人了?你们执法也得有凭据呀。”
“你跟上铺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铺那小伙子?”我这下来了精神,赶紧把自己之前听到的信息和自己的推理讲给她听,并且将揣在我口袋里的那个被揉皱了的ESSE烟盒作为物证呈上,最后颇为得意地给出了我的结论:他就是谋杀之前上铺那女孩的凶手。
女警官收下烟盒并放进一个密封塑料袋里:“我们已经调看了你之前在火车站全部的监控记录,你自打进站就跟着那女孩,她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整整跟着她屁股后面在火车站里面转悠了一个钟头对吧。”
“哦,那什么……”我脸上飞红了一片,有些不知所措,“我就觉得那女的挺漂亮的,穿了一条特别显身材的鲨鱼裤,我就想跟着她仔细看看长什么模样,后来到了卧铺车厢才知道她正好就在我的上铺。一开始我还挺兴奋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她是名毒贩你知道吗?”女警官从鼻孔里面呼出一声冷笑后严肃了起来,“我们有理由认为你在找机会跟她接头。所以仅仅凭刚才你提供的信息,目前还不能解除你的嫌疑。”
“可是我没有作案的时间和空间啊,”我感到实在是不可思议,“再说现在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明显的杀人犯你们不去抓,跟我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啊!”
“你刚才提供的烟盒是空的,你说的那女孩昨晚离开包厢后应该是到另一车厢内从她接头的同伙处拿到了毒品后把毒品填充进了香烟内,”警官根本没接我的话茬,直接跟我分析道,“如果你是她的另一个接头同伙,完全可能将毒品藏匿后再拿出这个空烟盒对吧?”
14.车顶
“所以你们现在正在搜查我的行李?”我吃惊地站了起来,“毒品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你们现在怎么完全不去搭理那个杀人犯呢?那小伙子可能就是那姑娘的接头同伙,但是因为分赃不均将她杀害了,这完全是合乎逻辑的呀!”
“你先坐下,”女警官平静地对我说,同时用笔尖敲了敲桌面,“必要的取证工作都是符合程序的,我们也会完全保障你的权利。至于你说的什么杀人犯,我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不要轻易下断言。”
无论是东北大哥,乘务长还是女警官的判断口径现在几乎完全一致,我只好泄气地坐回椅子上。不过我现在又踏实了许多,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怀疑我是同伙,也就不会跟我分析这些逻辑了,所以我大概还是被当做某种意义上的证人来对待的。
这时突然列车一阵急刹车逐渐停了下来,我感到有些诧异,因为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车站,而是穿越山区途中的一处高架桥梁,桥梁下面的山谷估计得有六、七十米深。
女警官十分机警地站起来,跟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的先前那位警花简单交谈了几句,转过头来对我说:“感谢你的配合,现在你的嫌疑已经解除了,请在这份报告下面签字,之后我的同事会护送你返回包厢。”
就这样我又糊里糊涂的回到了原来的铺位,对面东北大哥关切地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橘子问道:“我看你在里面前前后后呆了有个把小时了吧,没问你点啥东西?”
“别提了,”我勉强咽下了两瓣橘子,“这里面还挺复杂,昨晚上铺那姑娘跟今天早上来的小伙子可能是同一伙毒贩,他们在火车上接头拿货,把毒品塞进烟卷里面了,就是咱们捡到的那个白色烟盒。”
“那他们现在还在车上吗?”
“不知道呢,我坚持跟警官说那小伙子可能因为分赃不均把那姑娘给杀了,可办案人员就是没接我的话茬。”
“哦,可能他们也得有切实的证据才能断言。”大哥的妻子也插进话来分析道。
“我看他们就是各扫门前雪,缉毒警察也许不愿意负责命案……”我有些义愤填膺,不过后面的话却被停在原地的列车顶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那脚步声来自好几名不同的人,而且此刻就在我们的头顶!
我和大哥夫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仿佛能够穿透车顶观看到这场追杀。
只听到其中一阵最急的脚步声先是从我们头顶往列车头的方向去了,接着不久又返回来,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上踌躇了一阵,突然听到外边“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大概是从圆弧状的车顶滑了下去,拦腰被卡在铁轨外边高架桥的金属护栏上面。
这一刻我和大哥都不约而同地发现,那人仍然被卡在护栏内侧靠近列车的臀部和大腿,分明裹着一条海蓝色发光面的鲨鱼裤正在那里挣扎。
“是她!”我几乎脱口而出。
15.揭晓
我和大哥一下子站起来,扒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那滚圆光亮的臀部和健美的大腿挂在栏杆上拼命地扑腾了几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方面可能是由于从车顶坠落的时候冲击力过大,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那鲨鱼裤表面过于光滑了,所以她几乎没能挣扎满一秒钟就被金属栏杆弹了起来,一个倒栽葱跌进了铁路下方深谷。接着就是一堆人急促的脚步声也陆续地赶到了车顶之后,突然都释然地停了下来。
“哎呀,太可惜啦!”我抓着车窗框拼命地拍打着,仿佛我原本有机会从昨天晚上起,不,从昨天下午在车站大厅的时候就有机会拯救那姑娘。如果我那时候就能跟她说上话,或许就能改变她的很多想法,让她远离这个可怕的行当改走正道。
“小兄弟不用这样,”东北大哥拉着我回到了下铺,接着拿出一支“长白山”点了起来,重新坐在他的床上表情神秘地抽了两口,“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原本在卧铺车厢的包厢内是不允许吸烟的,不过在经历了如此刺激的变故之后,也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指责他了。
“其实这事儿吧,从一开始就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儿。”大哥颇为老练的斜着眼看着窗外分析道。
“您的意思是?”我已经顾不上二手烟的危害,把身体向前凑过去,想听听他的说法。
“我从一开始就有点怀疑,只不过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也就没提。其实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杀人犯,你上铺那人确实有另一个接头的同伙,但是咱们谁都没见过,应该在另一个车厢里。”
我有点听糊涂了:“小伙子不就是那姑娘的接头同伙吗?”
“打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姑娘爬到上铺的时候,咱俩都盯着她那大腚瞅着,”大哥用手指夹着烟卷在空中比划着,仿佛烟圈顿时化为那姑娘性感的肉体,复原出昨晚的情形,“当时我还递给你一根儿烟来着。”
“是有那么回事。”昨晚的场面历历在目。
“嘿,你猜怎么着,我当时就觉得那是个男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姑娘是男的扮的?”
大哥坏笑道:“老哥我辈子就好这一口,观察过娘们儿的‘后座儿’无数,‘她’爬梯子的姿势根本不像是女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后来那小伙子扮的。”
我惊得张大了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大哥的妻子从上铺用一卷报纸拍在他头顶上:“又老没正经!”
“这你就不懂啦,”大哥回头不屑地瞅了妻子一眼继续分析道,“臀肌的发达程度是靠雄性激素控制的,正常情况下女的屁股没有那么饱满的,平时视频上刷到的那些要么是里面有一副‘臀垫儿’,要么就是跟拍摄角度有关系。所以昨天傍晚发车的时候上车的就是那小伙子,只不过化妆成女的了。后来跟同伙去别的车厢接头呆了一宿,早起换了一身行头装成刚上车的样子又回咱们这来了,快中午停车时候可能是看见有好多警察上车才又找个厕所重新扮上了这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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