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人物资料卡
云端站点登记处的书架上,有专门记载各个时空各人命数的书籍,每一本都留存着同一个时空相互连结的人物的详细资料。客人未至,店内冷清,窗外和窗内的萤火升起发出橙色的光芒,我坐在其中,随手拿起架子上一本淡灰书皮的手册:《命数更改生灵登记册》。
选择查阅时间。
我歪头想了想,就查,里面的人17岁时的资料吧。
手册发出荧光,自动地翻开,哗啦哗啦地到中间一页停住。
最近更改命数者资料赫然跃入眼帘。
我用手指轻轻抚摩最后一句话,有关此人命数更改的回忆向我脑海涌现。
我是卜来珂,云端站点登记处是没有时间流动的,钟声敲响只是节点,我苏醒,任黑发披散在肩头,黑色大衣的下摆垂到膝盖处,听手下职员小心翼翼地汇报工作,其实他们是不是来齐了,说了什么,我都没注意,赶开他们后我就在店内四处游荡。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嘴角要扯到耳朵根了,迈着放荡的步子漫步其间,我拿出书籍手动翻得哗哗作响,又向天空随意抛去,不多时,书籍散落一地,我悬空跃到书架顶端坐在边缘,翘着腿俯视一片狼藉,心里一片快意。
然后周边的一切开始旋转,低头一看,书架扭曲,所有的书悬浮在了空中,然后化成荧光散去,我坐着的地方成了前台。
门口铃铛作响,有客人来了。
一个面容清秀,双颊苍白的女人,低挽着发髻,一身简朴装束,推门进来,却一下子像被定住一样,直愣愣地盯着店内的一切,好一会以后,空洞的眼睛里开始掉下泪滴,亮晶晶的珠子一颗颗顺着清秀的面颊滚落。
我好奇地扭过头去,发现自己被一片柔软包裹。四处充斥着微缩版的衣裤鞋子,奶粉竖立在货架上,各种款式的奶瓶和奶嘴,整整齐齐包装的尿布,还有各种款式的婴儿车,小被子,眼花缭乱。
云端站点登记处,进来的人,心中的欲望会转变成店铺的招牌,这些物事,大概是这个女人内心深处最大的念想。
我微微皱一皱眉头,这个地方让我浑身不舒服,赶快解决掉吧。
我在台子前向女人大喊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女人转向我,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什么想要改变的,有什么想要得到的。”
看她面露疑惑,我开始背起纲要。
“云端站点登记处的规矩,我们能替你扭转命运,但是得有代价,而且你出去这里以后,不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所以不会知道代价是什么,也不会知道愿望是否实现,如果无法接受,你也可以选择离开。”一切只不过记录在案做绩效罢了。飞速地说完一大堆官方的话,我盯着女人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我居然相信了你的话。”那女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这是我的地盘儿,你的认知也在我的操纵之内。
她的心里说愿意。
于是我闭上眼睛,她的面庞隐隐绰绰化为一团光雾。
然后是人间的阳光轻轻撒在她身上的场景,那是她第一次孕育出一个生命,在她身体里静静地萌动生长,一个坚毅男性的脸庞在她眼中闪烁温柔的光影。
阳光温柔,阵痛剧烈,当那个啼哭的孩子被她抱到怀中,她的心被软化了,母亲的倒影和她的重合,此生这个孩子是就是她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那条小生命,再无其他。
她想象着孩子慢慢长大,上学读书,经过叛逆期,恋爱工作,成家立业。当她慢慢老去,当有一天老一辈的这一些人死去,这险恶的人生,就要靠这个小生命一力承担了。
她哭了起来,把眼泪洒满婴儿皱缩的皮肤上。
场景转换,孩子的哭声从隔壁传来,她盯着验孕棒,眼泪再一次洒下来。她辞了职,顶梁柱却也失业了,孩子吃不到最好的奶粉,玩不到最贵的玩具,她又再一次怀孕了。男人回来,两人相对无言,整个家衰颓着,只有孩子的哭声依旧热烈。
那个她爱的男人风尘仆仆地奔波着,她的宝贝还在唧唧哇哇哭喊着,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辗转思考无数个无眠夜晚,还是带上身份证来到医院。剧痛甚至比分娩时还要强烈,她知道那是心在破碎,每一片碎片深深地刺伤她的骨髓、肾脏和一切。
然后场景再一次变换,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走在街头,欢笑声浮动在她们脑袋上空。
刺耳的尖利刹车音,那声最后的呜咽化为鲜红血色,流淌在整个视网膜上,遮蔽了一切景物和色彩。这是她潜意识里深藏的,又努力去忘的悲痛记忆。
我睁开眼睛,她的愿望不是让打掉的孩子回来,不是扭转她打胎的命运,而是渴望有一天,能让那第一个孩子有一生扶持的兄弟姐妹,在失恋时给他安慰的肩膀,在父母老去成为冰冷灰烬时感同身受地互相扶持,在快乐时一起分享幸福,在老去时一起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还能张开没牙的双唇大声欢笑。
那是她曾失去的美好渴望和执念,她最好的姐妹在金色的年华里离世,时间慢慢擦干泪水,执念放下了,心里的缺口还是无法填满,她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有这样一个亲密的伙伴,一直陪他度过漫长岁月。她真正的渴望,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眼前的景物变回了我熟悉的书架,我召来羊皮卷和一支笔,铺在女人眼前,“OK,把名字签在这里,然后走吧。”
她走到近前,拿起笔,在自动铺开的羊皮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拿上这个。”我递给她婴儿店里留存的一只婴儿奶嘴,上面刻着一只金丝雀的图案。
她向我道了一声谢,将奶嘴仔仔细细地放进口袋,然后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低头看着羊皮卷上“江玫”二字,用手轻轻拂过,字迹消失,我知道她进店的记忆也随着消失。
至于那个金丝雀奶嘴,她的记忆已经修正到是在一家普通婴儿店购得的了。
我举起手,一册书飘到我的面前,那是江玫的人生轨迹。
在她的大儿子阿劳长到十岁时,会再次怀孕,生下一个女孩,只是因为江玫身体有恙,女孩天生痴呆,但一家人都对她关爱有加,阿劳更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就这样父母一天天变老,兄妹俩一点点长大。为了照顾痴呆的妹妹,阿劳未娶,可惜的是,妹妹死在哥哥之前。
“不行呐,一定要一辈子都不孤独才是完美的结局。”我啧啧嘴。
“乌场!”我冲着水晶球叫。
一会过后,黑色的雾球化开,黑色披风飒飒作响,乌场从中走出,“阿秋。”他向我走来。
我怒视他,“我是卜来珂。好好工作,别给我捅楼子。”
对了,他今天凌晨两点半好像没来汇报。
“说吧,什么任务。”他斜眼看我,不知为何,我的其他部分对于乌场都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战栗感,而我却和他有着莫名其妙的默契。
“把九年后这个人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勾来。”阻碍她儿子幸福的人,消灭掉就OK了,只是痛苦要再经历一遍。我把江玫的人生轨迹扔给他。
“这是代价。”他接住人生轨迹,然后站着不动,静静地等。
乌场果然了解我,“江玫的丈夫有个表弟一个人住在云雀镇,他们镇上有一家人因为带来瘟疫而被排斥,过得很惨。”我翻阅着手中的名录册,“巧的是,那家人的孩子正好是在江玫打胎的时候出生的。猜一猜,江玫在意外流产后,会不会和丈夫去这个小镇呢?”我斜笑起来。
我看到乌场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乌场,去把那个孩子父母的命都勾走。”
乌场勾唇一笑,利落的转身,化为黑雾消散。他是该高兴的,一天之内勾三条生命。
那一年,江玫流产。一家人去云雀小镇散心,初次见到父母都葬身在火海中的洛清。
那层书架上,好多册书开始发出荧光,一切命运,重新修正。
我心花怒放地等着理所当然地收下奖赏,脑海里汹涌翻腾的反对声音充斥,我置之不理。
回忆终止,我看着这个处在十七岁的少年资料,洛清:九岁那年亲生父母死于大火,后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收留,开启全新的人生。
从死到生的命运,翻天覆地。
卜来珂出现的时候,总是乌场业绩最高,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却一定要用生死命为祈愿者实现愿望,简单粗暴,却又是一条无可挽回的单行道,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两家人,还有许多人一生的命运都改变了,虽然完成委托人的任务,却因为改变过多,绩效为零。
在下达命令之前,就算是我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细微如同蝴蝶鼓翼的行动,能造成什么样的千里外之飓风,而正是这种未知,才更有趣,不是吗?
门口铃铛清脆响起,四周时空畸变,开始旋转,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本店。
这是我的云端站点登记处。蓝京,金姒阙,米卢,乌场,时刻准备着,在处理日常的同时,为您效劳。
神使的分裂人格档案
卜来珂:shadow,代表一切阴暗思想,天生具有破坏的死本能,目空一切,最大的快乐是见证别人的痛苦和将美好的东西践踏撕碎绞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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