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卿和他的美食纪录片:一个时代的定魂针

微信公众号:一大口美食

作者:小宽


01回想时,确实如白云苍狗。陈晓卿团队制作的《风味人间》已经是第五季了

 

这一部的主题是“香料传奇”,已经上新的一集是“小粒英雄”,从胡椒开始入手,从斯里兰卡到河南的胡辣汤,从白汁河豚到卤水见手青,印度尼西亚的肉豆蔻,云南怒江的草果,再到新疆的孜然,厨师段誉做了一道脆皮孜然羊肉,德国巴伐利亚的黑面包里有我们不熟悉的葛缕子,最后回到四川成都,花椒带来舌尖上的酥麻与震颤,转瞬又来到了日本和歌山,新鲜的山椒叶被当成时令的滋味小心翼翼绽放着独特的清香……

 

 

“小小籽实,大千世界”,诚哉斯言。

依然是好看的,细腻的,专注的,需要心平气和的坐在大屏幕前,不要在手机小屏上看,也不要倍速播放,也不要跳着往后看。它值得你舒坦的浪费一个小时的时光,看每一帧都犹如大海报,镜头细微,颜色愉悦,节奏舒朗,编辑的手法精巧,许多会心一笑,那些桥段上下勾连,埋伏着一点玄机,许多台词都筋道,禁得住琢磨,讲述食物,却没有囿于食物,旷野里一荡,斜出刺出一枝花,流水处一转,水落石出,山高月小。

我了解他们团队的拍摄方式,看上去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镜头,可以需要拍摄一个通宵;那些如同雪花漫天飞舞的香料颗粒,在光影中梦幻犹如仙境,如此一个令人屏息凝神的镜头,可能会困扰导演三五天;讲述麻的感觉,需要用视频语言描摹那种舌尖上的震颤,种种声音的律动,抖动,种种香料在音乐中起舞,几个拼接的镜头不过几秒,可能是拍摄团队半个月的工作量。

许多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大屏幕前看《风味人间》第五季,竟然生出了看直播比赛的紧张感。怕出篓子,怕烂尾,怕因为流量焦虑而动作变形,怕为了刻意迎合受众而过于直白。皇上不急太监急。

 

 

一个美食纪录片,恍恍惚惚来到了第五季,我对这个片子的期望并不是“新高度”,“做创新”,“令人眼前一亮”,不烂尾即可。

实话实说,我已经在陈晓卿他们稻来的办公室看过一些粗剪的样片,那时候“声音可以下饭”的李立宏老师还没有进棚录音,用的是李老师的AI声线,颜色也没有最终调色。等我在看片室看完了一集,陈晓卿黑着脸走进来,问我:你有什么意见?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意见就是太熟悉了。如何切入,如何起承转合,如何台词风格,人物如何出场入戏,小猫小狗如何抢镜,太阳光如何缓缓照进老街,夜晚如何家人围坐,孩子的笑容,成年人的劳作,老人的慰藉,情感如何注入一道食物,远方的家,时代的变革,在熟悉的场景之中变换着陌生……

从2012年横空出世的《舌尖上的中国》开始,接下来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陈晓卿从央视离开,成立稻来工作室,着手操作《风味人间》,数年之间,寒来暑往,来到了此时此刻。十二年,一轮,从一个龙年,来到了另一个龙年。这种“陈晓卿式”的画面语言我也看了十二年。

陈晓卿似乎想跟我解释一下,旁边的制片人张平笑一笑,其实不用任何解释,我都很清楚:更多的观众期待看到一种熟悉的节奏,不是陈晓卿不会变化,而是市场没有预留给他太多变化的余地,人们期待这种“陈晓卿式”的叙述逻辑,并且乐见其成。

 

 

02

陈晓卿是天蝎座的生日,在刚刚过去的11月份,同属天蝎座的一群老朋友们,频繁聚会,打着过生日的名义。他出生于1965年,按照民间“过九不过十”的传统,59岁是个大生日,陈晓卿以老花镜和花白的头发迎接花甲之年。

 

 

我偶尔也会回望21世纪初的那些挥霍的年景,20年前我跟陈晓卿这群朋友相识日日大饭局的时候,他才40岁,而我20多岁,感觉时间刚刚开始,岁月漫长,值得在酒肉之中慢慢荒废。

许多事禁不得太多回头张望,张望多了,容易落枕。

时代太快了,我们这些脚趾头里长满痛风石的人,跟不上时代的速度。在一个短视频的速食时代,雕花般制作一部美食相关的纪录片,事无巨细,充满克制,不迎合流量,不制造情绪,没有地域撕裂的烂梗,没有网络段子的俏皮话,没有所谓迭出的金句,也没有瞒天过海的海量切片,如此缓慢且沉着的打磨一个可以陈列在时光中的纪录片,用一年四季的更迭去追逐一株植物的生死,从万物复苏到秋收冬藏,镜头所到之处,都是时代空隙里的真实注脚,人间烟火与生活方式中,收留了我们真实的生命体验,那些片段之中,有我们味觉的DNA,也有我们日常的原子。

 

 

 

从这个角度上,陈晓卿和他们的美食纪录片,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某一种镇物,是定魂针,也是石敢当。

前些日子,读一篇文章,在微信公众号里,讲述一个大厂内容制作者的失业故事。这种故事过于密集,从某一种带着光环的大厂“毕业”成为话题一种。在文章下面的评论区,有一条留言对我颇为触动。读者留言写道:

“内容本身不挣钱,对于绝大多数企业来说这是事实。做出好内容是一种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在GMV面前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尊重内容,或者过于尊重内容,是过去某些时代的后遗症。”

我们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内容制作者”,我到现在还在试图用“古典主义”的逻辑去写作一篇篇文章,摆事实,讲道理,注重句式,语法和修辞,讲究段与段之间的节奏,讲究开头与结尾,没有耸人听闻的标题,也没有引领情绪的意图。但是读者甚寥寥,也的确“不挣钱”,也的确是“过去某些时代的后遗症。”

 

 

(从左到右分别是摄影师朱朝晖,陈晓卿和我)

从现实上,我理解这句评论的意思,说出这番话的读者,大概率也是一个内容从业者的同行。但是我还是想试试,再坚持一会儿,再挺一小会儿,如果敌人来了,我马上投降,这不是还没有到那时候嘛。

大不了,我抬眼望前看,还有一个黑脸的陈晓卿每天在剪辑视频的机房里一宿一宿的熬大夜,差距不过是:20年前熬两个通宵还活蹦乱跳;现在熬一个通宵就要缓缓。

至少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风味人间》也不仅仅是一部美食的纪录片,而是“轻轻的五十克拉”。

关于这“五十克拉”的比喻来自一个诗人,他的名字叫,他写过如下的一首诗:《轻轻的五十克拉》

放在那  

轻轻的  

五十克拉  

昨天  

在月光下

我捡到它

晨光里

我亮出它来

满满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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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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