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场（二）

每到春天，养猪场里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地长满了黄荆条。枝条有手指那么粗，一人多高，顶上顶着蓝色的小花。我们在茂密的黄荆条中捉迷藏，将枝条折断，绾成一个圆圈，插上些枝叶，便做成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像极了电影里的解放军战士。

在阴雨的季节，那些裸露的石头上长出一层黑色的蘑菇，勤快的妇女将那些蘑菇采回家中，用水洗净了，便做成了餐桌上一道美味的佳肴。从长满黄金条的山坡上下去，有一处平整的洼地，一边是砌着石头的院墙，墙外有人家的菜园子，再往远去是一两处池塘。洼地里有两棵高大的桑葚树，每当桑葚成熟的季节，孩子们争相爬上那两棵树去，摘了桑葚吃个够，嘴巴染得墨乌墨乌的，连荷包里也装满了桑葚。

猪棚湖的对面有一座山林，长满了翠竹和灌木，当地人喊它老屋基。据说解放前那里的确有一些房子，现在却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和坟茔，时常有老鸹在那里飞起，夜里还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很少有人到那片山林子里去，那里草木葳蕤，连条路也没有，还有野兽和毒蛇出没，所以谈起老屋基，孩子们都闻之色变。

然而也有胆大的，四娃便经常去老屋基旁边的湖边钓鱼。四娃有些特立独行，他钓鱼的技术很好，只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总会提上一串挂满鱼儿的竹枝。他不喜欢与小伙伴们一起钓鱼，嫌他们太聒噪，担心他们的嬉戏与吵闹惊扰了水里的鱼儿。

老王是渔业队的组长，组员们常常划了一条船，将收割的成捆的青草运到湖中心的围子上喂鱼。钓鱼的孩子们会躲着老王，与他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老王公开对大人们说，管好你们那些钓鱼的小兔崽子，可别让我抓住！钓点野鱼也就罢了，可不行钓了我们的家鱼。他嘴里说的家鱼是指鲢鳙、鳊鱼、草鱼、青鱼和鲤鱼。鲢子鱼一般是钓不到的，要是谁钓到了会不吉利，有人说用蟑螂可以钓到，但我们从来没试过。

老王与我们是邻居，五娃说他心地不好，所以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没有儿子。我觉得五娃这话也不对，老王其实只是脸上看着有些凶，吓唬一下钓鱼的孩子们，倒也没见他没收了谁的鱼竿去。或许老王只是运气差了些，我们可以想见，老王要是有个儿子该有多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