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弯

原创首发

宋月蓉出生在一个正月十五的晚上，有爹有娘，还有疼爱自己的兄长。

月蓉娘说，自己个生孩子的那天夜里头，雪夜亮堂堂的，天上一轮皓月，虽瞧着还不够圆满，可也十分耀目。

老人都说，不着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只可惜，后来啊！

月亮还没圆满，宋月蓉也还没长大，她那年轻力壮的丈夫，就先见了阎王爷……

那时东北的冬天雪很大，在路上要是被往来的车辆压“实诚”了，就溜溜光。

宋月蓉的爹正骑着小摩托，往医院给老婆送鸡汤，一个不留神，就被侧面“擦”过来的大挂车撞翻在地。

当时路口的地太滑，他几次挣扎无果，后来脑袋都被大挂车的轱辘压扁了。

现场立马黄的，白的，红的就热气腾腾洒了一地。

有的是她丈夫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鸡汤；有的是她丈夫被压出颅腔的脑浆；还有的就是她丈夫夫37度的年轻热血……

她丈夫曾经也以为，现在妻子又辛苦为他添了个女儿，自己一儿一女，刚好能凑成个“好”字，以后的日子也还长着嘞！

却不想自己是终究没有福气， 听宋月蓉唤他一声“爸爸……”

宋月蓉她爹出殡的那一天，宋月蓉的娘还没出月子，泪眼婆娑的就挨了婆婆二三十个嘴巴子。

公婆:"你个杀千刀的瘟灾星，怎么就那么嘴馋，非要俺儿去医院送什么鸡汤！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那可怜的儿呀……"

宋学蓉的爹刚下葬，宋月蓉就和自己娘被赶出了宋家。

宋家二老非说是她们克死了自己的亲儿子，自己多一秒也不想看见这俩丧门星！

宋月蓉的娘，原本是有想过也带走儿子的，可婆婆非说孙子是宋家的香火，还借此把宋月蓉的娘狠狠打了一顿。

宋月蓉的娘也是后来才知道，那肇事的大挂车是上了保险的，前后一共赔给公婆好几十万。

公婆怕她分钱，这才如此着急的赶走她们母女， 只留下孙子独亨……

宋月蓉的娘当时身无分文，又带个巴掌大的娃娃，走投无路，这才选择回了娘家。

只是这娘家虽好，是宋月蓉娘俩的靠山，可娘家里还有兄弟在，兄弟也早娶了媳妇，有了家庭。

这宋月蓉娘的原生家庭，算不上富裕，也只堪堪扶养两人老人便捉襟见肘，就更别提再赡养宋月蓉娘俩了。

好在后来宋月蓉的舅妈脑子灵活，眼珠一转，就又重新给宋月蓉的妈，物色了一个老瘸子。

马瘸子心善，人也老实，五十多岁，没爹没娘，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也十分愿意给宋月蓉当便宜爹。

为了母女生计，无奈，宋月蓉的妈，只一套红裙子，抱着宋月蓉， 便跟老瘸子回了家。

那时，宋月蓉的亲爹才死了不到一百天，村子里的骂声连传出十几里路，都说宋月蓉的娘，原本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这才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原本马瘸子只是人品差了些，可胜在性子良善，年岁也大了，不能生育，养着宋月蓉娘俩，就图混个“眼缘”，每天假装有妻有女，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后来，在宋蓉14岁这一年，她的亲哥哥也来到了这个亲妈跟前……

俗话说，“半大小，吃穷老子！”

更何况宋月蓉的哥，还正当娶媳妇的年岁。

这马瘸子，一 下可就慌了神！

宋月蓉的妈，也几次三番用言语“点”儿子，明里暗里让他回到宋家二老身边。

可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当时肇事者赔偿丈头抚恤金后，宋家二老把钱全给了好赌成性的小儿子，早在前些年，就挥霍了个于净。

这孙子大了，分文没有，娶不上媳妇，这也是才想起她这个亲妈来……

宋月蓉的哥哥，自从来到马瘸子这里，每天除了有手好闲，就是埋头苦吃，也不冲马瘸子叫“叔”，只感觉全世界都欠自己的，这股无懒劲，竟足随了那宋家二老。

"我不管，反正我奶说了，你偷了这么多年的人，总有积蓄， 好歹我也叫了你一声妈，你就得给我娶一房媳妇， 传宗接代，否则我就天天赖在这里！"

宋月蓉的娘，一口气没翻上来，好悬憋晕过去。

“什么叫偷人"！

她想当年是迫于生计，光明正大的改嫁，好不好！

可儿子就算再混蛋，好歹也是自己生的，只能耐心解释。

"这个家你也瞧见了，你马叔叔这么多年抚养月蓉，尽心尽力， 他又有什么责任为你娶媳妇！"

儿子吧唧了一下嘴，恶苦。

从小在宋家二老的熏陶下，太多的大道理他也不懂。

他只晓得当年母亲改嫁，还是选择了妹妹，而抛弃了自己。

“你妈不要你了……"

二十多年，这话就像是一句魔咒。

儿子:"那我不向马瘸子要，你把宋月蓉卖了吧！换亲也成，总之， 我宋家香火，总不能前断绝在我这里……”

宋月蓉的妈简直都不敢相信，这等畜牲说的话，是如何从自己儿子嘴里钻出来的。

可她却忘记了，儿子想当初离开她时，也只不个过是个刚刚懵懂天真的孩子，再经过宋家二老这十多年的“洗脑式教育”， 想当初她那个孝顺懂事的儿子，早就成了他昨日黄花， 死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那天是宋月蓉的娘头一次暴打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

从此，她本就“水性扬花”的名声，又添了“恶妇”两字， 更加臭不可闻。

自从那天自己儿子提出过拐卖宋月蓉，她对女儿的上下学，就更加严防死守，胆战心惊。

不料儿子没瞧见，无意之，宋月蓉的妈却发现马瘸子对自己女儿，总是格外的好。

在农村，女娃娃上初中的原本就少。

可马瘸子却为了不相干的宋月蓉，一天干几份活，供上学还不止，又买新书包， 又买新衣裳，好吃好喝，比亲生女儿还上心几分，硬是给宋月蓉打扮的像个“城里娃娃”。

这爷俩，还时常背着宋月蓉的娘，隔三岔五出门“下馆子”。

宋月蓉的娘就那么远远瞧着女儿在马瘸 子面前，围前围后，唧唧喳喳，像一只欢快的麻雀。

而马瘸子对待女儿，眼中也少有的温柔，就不由得嫉从心头起……

这样的温柔，从前都是只属于自己的！

这一天马瘸子回家，发觉妻子少有的穿了一身新衣裳， 还一直问自己“鲜亮"不？

而彼时，马瘸子也正在为女儿下个学期的学费发愁，只顺嘴提了一句：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鲜亮个球！有那心思，你倒不如多攒两个钱，给咱女儿上大学！".

原本只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不料突然就点燃了宋月蓉亲娘心中的导火索。

她立马阴阳怪气： "怎么？现在你看不上我这个老的，又惦记上家里的小的了！实话告诉你，从头到尾，我从未想过供宋月蓉上大学，等年底，我就会把她嫁到隔壁村，给她哥换个媳妇回来！"

“真的！"

“什么？"

“妈—”

兴奋的是宋月蓉的哥哥，刚被揍出门的闲汉，转了一圈才发现，除了自己亲娘，他还真没地方免费吃饭，又不用干活。

诧异的是马瘸子，这可是她亲闺女，今年过年，也才刚满14岁，他老婆说的是人话吗？

而绝望的则是宋月蓉，她明明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多年，她总以为自己就是母亲的全部了呢！

结果到头来，自己这个女儿，到底都不如母亲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的儿子……

可宋月蓉的娘，还以为自己成功刺激到了马瘸子而得意洋洋。

"不然呢！我儿子娶媳妇要钱，不把这死丫头换出去，难道你肯出钱不成？"

马瘸子咬牙，为了女儿，拼了！

“我出！"

马瘸子很快就又找到一份下小煤矿卖命的工作，可他到底怕自己去矿里干活不在家，妻子会联合那个有手好闲的儿子算计自己的女儿，临行之前，还是私下里， 偷偷给女儿塞了一笔钱。

马瘸子:“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偷偷带这笔钱去南方，千万别联系你哥和你妈……"

宋月蓉天生命苦，生来丧父。

可同样，她应该拥有的父爱，却也在马瘸子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丝毫不曾缺失。

“爸！"

在马瘸子的身影，最后就要消失在宋月蓉眼中的那一刻，她憋在胸那么多年的称呼，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只不过这一次， 马瘸子就像个一去不归的勇士，你叫他，他即没有应答， 也不会回头……

后来，小煤矿发生坍塌事故，马瘸子果然死在了里头。

煤老板一共赔了宋月蓉的娘四十二万，这次全是她的，没有人争抢。

可她依旧不满足，只因为听说马瘸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工友带出来的话也是给自己女儿，说:爸爸永远爱她！

一个后爹，再爱她的女儿又能有多爱？

后爹的父爱，可以跨越生死，跨越血缘，跨越伦理道德吗？

他马瘸子生前不是不同意让她女儿换亲吗？

那她就偏要换，哪怕自己现在手里有了钱，本来可以给儿子找一个比换亲那家强一万倍的女人，可她偏不！

她就想要马瘸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谁让俩人结婚的那一天，马瘸子明明保证过要对自己好一辈子的， 那从今后，无论他是生是死，心头都别想再住下旁人！

幸而马瘸子临行之前给女儿留下了“后手”，否则她就得真被母亲和兄长嫁去隔壁村换亲了。

而宋月蓉准备换亲的那家—刘二傻子，等过了年都37岁了，一笑还直淌哈喇子。

后来，有人瞧见宋月蓉去南方当了大老板；也有人说她是做人家“二奶”，靠男人发家的。

不过，这些似乎也都不太重要了……

只是后来宋月蓉的哥哥虽然在母亲的帮衬下，也娶了媳妇，盖了新房，成家立业。

不过，等他有了钱之后，又很快与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好，把早已声狼籍的母亲，一脚踢出家门。

这听起来，真就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