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人类是等待被消耗的肉堆

作者：理查德`普雷斯顿

这是一本纪实作品，描述的事件介于1967年到1993年间，从清净澄丽，云层诡谲的埃尔贡山，到银光闪闪的雨林之绿，翡翠帷幔下，笼罩着的是森林魔影。夏尔莫内突然发病，随着一路求医的航班，病毒传播扩散，最终倒在了候诊室门口“崩溃并流血至死”；怕血的南希穿密封防护服解剖猴尸，手套浸满致死率十分之九的埃博拉血；雷斯顿猴舍，人类与病毒的惊险较量；两起病毒爆发首例感染者的足迹在非洲奇萨姆洞重合……

一.高度真实性在作者匠心独运的某篇布局下，惊险刺激的故事讲述，物象丰富的环境描写，让人印象深刻。合上书的那一刻，闭眼一幕幕画面浮现在眼前，仿佛刚刚走出影院，回味一场电影。

黎明时分，埃尔贡山是彼此交错的许多灰色岭脊，笼罩在雾气之中，只露出最顶端的两个峰顶，那是火山口被侵蚀后剩下的残骸。太阳升起，山峰披上银光闪闪的绿色，那是埃尔贡山雨林的色彩；太阳继续行进，云层渐渐出现，挡住山峰。下午临近日落，云层变厚，聚集成雷暴云砧，电光闪烁，但听不见雷声。云层底端是炭黑色，但顶端伸向高空的部分却犹如羽毛，在落日映照下发出暗橙色的辉光，云层上方的天空是深蓝色，几颗热带星辰闪闪发亮。

日升日落，云雾缭绕，山岭连绵，雨林茂密……读到此处一瞬间埃尔贡山浮现在眼前，作者镜头感的叙述的同时，着重色彩之变幻，使得整个画面在云层诡谲中有一种澄净清丽的仙境之感。

黑色呕吐物涌过喉镜，从莫内的嘴里喷了出来。黑色与红色的液体溅到半空中，落在穆索凯医生身上。液体钻进他的眼睛，洒在白色制服和他的胸口上，留下几道夹杂着黑色斑块的红色黏液。液体落进他的嘴里。

黑色，红色，白色，三种颜色带来的冲击效果；涌动、喷射、溅出营造动态的画面效果，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到了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中大量运用色彩进行画面渲染，《英雄》中万箭齐发时镜头聚焦在箭雨中一支的飞行全程，目光对焦的同时，气氛十足。

他们买了一幢带天窗的科德角式现代房屋，周围有大片空置的草地和森林，狗可以撒欢，孩子可以玩耍。新家在卡托克廷山脚下的缓坡上，隔着苹果树的海洋俯瞰全镇。走到厨房窗前，越过连绵起伏的农田，你能看见内战时军队行进过的地方。马里兰州中部的山峰河谷一直延伸到地平线，树木和坡田犹如条带，点缀着一个个代表家庭农庄的筒仓。美丽田园之上的高空中，喷气式客机穿过天空，留下彼此交叉的白色尾迹。

透明塑料袋里的猴尸清晰可见。它们凝固成扭曲的体态，胸腔打开，内脏挂在外面，垂下红色的冰柱。它们的手攥着拳头或展成钩爪，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它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结霜的眼睛茫然凝视虚空。

作者描写环境的手法让人叹服，仿佛坐过山车，在天堂与地狱间穿梭，在光明与阴暗间摇摆，一边是岁月静好，一边是凶残杀戮，一面天使，一面恶魔，视角广阔而细致。

二.深入浅出，细节专业，画面生动。

南希在显微镜前坐下，调整目镜，开始勘察微观世界的地形。她找准倍率停下：这个微观世界一片狼藉。有什么东西毁灭了这些细胞。细胞遭到猛烈袭击，伤痕累累，仿佛肝脏遭到了地毯式轰炸。她看见了细胞内的黑色团块：不属于这里的黑影。它们是类晶体，而且体积庞大。

病毒、细胞距离我们很近，又仿佛离我们很远，微观世界通过类比将其具体化，不失为一种生动讲述的选择。

拿着盒子走进埃博拉套房的3级整备区，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泡沫填充物。他从填充物里取出一个用胶带密封并打上生物危害标记的金属圆筒。

对于感染性样品的运输我国有明确的规定，对容器的选择 包装标志得按照要求来，对高致病性的病原体的运输必须上报卫健委并取得同意。不同戒备区的等级分类，密封运输到包装标志都有其固定的体系。

培养病毒和酿啤酒差不多：你照着配方走，酿造罐保持温暖，等待变化发生。

按部就班，似乎存在于我们生活中许许多多不经意的角落，实验如此，工作如此，是传习的结果，是一种稳妥。读到了作者的深入浅出。有句老话说，隔行如隔山，其实也并非完全如此，万事万物自有其相通之处，虽然很多时候，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是如果多有涉猎，用心了解，不仅会提升自己的思维逻辑，也会开阔眼界。

此外，听说医学界很喜欢用食物作喻体，在这本书中，也多有看到，如：每个细胞里都有细胞核，也就是细胞中央附近一个颜色更深的团块。细胞有点像煎蛋，没下锅的那一面朝上。蛋黄就是细胞核。

三.万物有灵与人性观

与人类相近的灵长类动物——猴子，其群体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统领者是个头最大，攻击性最强，通过瞪眼控制其他成员，蹬退属下的上犯，猴王想要杀死瞪视它的人类，面对敌对的灵长类动物挑战权威，绝不示弱，两只猴王放在一起，能活下的只有一只。

动物界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人类不过是从动物中脱颖而出的罢了，当比尔`伏特为了寻求猴群病因时，选择将尸体搬进检验室解剖，因为如若在其他猴子的面前解剖死猴，会引发大暴乱。万物有灵，马被卖走会流眼泪，牛被送往屠宰场会流眼泪，当猴子们看到同伴被解剖之后，恐慌会迅速蔓延。

《三体》中有一句话：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人类本质上仍然是动物啊，智慧一定是高贵吗？面对埃博拉在猴舍内的蔓延，杰瑞和吉恩决定策划一场生物危害防御行动。

他们列出优先顺序。

首先：人命安全。

其次：对动物实施安乐死，尽量减轻痛苦。

再次：搜集科研样本。目的是辨别毒株和确认传播途径。

人命安全大于天，那些本来生活于海滨，迎着阳光细碎，品食蟹肉欢愉的喀拉猴，那些在水边嬉戏玩闹的它们，需要为人类让出生命权。人类技术的发展，我们可以大量饲养和捕杀动物，如此以往的麻木，我们渐渐地忽视了每一双一闪一闪的眼睛背后，在地球一隅生老病死的生命，忽视了那一个个和我们一样仰望着星空的灵魂。

四.人类与地球

地球四十多亿年的时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变化，大自然本身的系统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一切存在覆没，掩埋，消失得不留痕迹。人类与地球终究是蚍蜉撼大树，如若我们不能及时反思，及时止损，那么就是在一步步为自己掘墓，自取灭亡。

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做出反应，人类的泛滥仿佛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欧洲、日本和美国犹如癌症的烂肉，挤满了不停复制的灵长类动物，人类群落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也许生物圈并不“喜欢”容纳五十亿人类。也可能是一百年间人类的极度增殖突然产生了海量肉类，这些肉存在于生物圈的每个角落，面对想要吞噬它的另一种生命体，很可能无法保护自己。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雨林有自己的防护手段。地球的免疫系统察觉了人类的活动，开始发挥作用。大自然在试图除掉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说不定艾滋病只是大自然的清除过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