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87：汉纪（九）
《<资治通鉴>研读》87：
汉纪（九）
公元前136年春天，朝廷废除掉三铢钱，发行半两钱。朝廷开始设置五经博士。
夏五月，发生大蝗灾。
秋八月，广川惠王刘越、清河哀王刘乘全都去世。他们都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
公元前135年春二月乙未日，辽东高庙发生火灾。夏四月壬子日，高园便殿发生火灾，汉武帝为此素服自责五天。
五月丁亥日，太皇太后去世。
六月癸巳日，丞相许昌被免职，汉武帝封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田蚡日益骄横，他修建的住宅在长安属于一等，超过了所有的豪门贵族。他的田园极其肥沃，派到各郡县购买器物的人接连在道路上。他的前堂摆设钟鼓，竖立起曲柄长幡；后房中的妇女用百来计数，至于诸侯奉送的金玉狗马好玩的东西，根本无法计数。
在这个时期，田蚡入宫奏事，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所说的汉武帝都会听从。他推荐的人，有的从闲居在家一下子就提拔到两千石的高官，其权力超过了汉武帝。有一次，汉武帝对田蚡说：“君侯推荐的官吏都安排完了没有啊？我也想安排名官吏啊。”
还有一次，田蚡甚至提出把考工的官府让给自己作为住宅。汉武帝大怒说道：“君侯怎么不把国家武库划割给自己呢！”田蚡从这次后才稍微收敛。
秋八月，有颗彗星出现在东方，长尾扫过整个天空。
闽越王郢出兵攻打南越边城。南越人遵守汉朝的约定，不敢擅自出兵，把这事报告给朝廷。汉武帝派赞赏闽越王奉行忠义，下令大规模出兵，派大行令王恢兵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兵出会稽，进攻闽越。
淮南王刘安上书劝谏说：“陛下君临天下，布德施惠，天下安然，人乐其生，自认为在有生之年不会看到兵革。现在听说有关部门要举兵诛灭南越，臣刘安在私下里认为陛下应当慎之又慎。”
“越国只是方外之地，他们都是剃发纹身的百姓，不能用冠带的国法来治理他们。就是在三代强盛时期，胡越也没有采用中原的正朔，这既不是三代强力不能征服，也不是威势不能控制，只是认为那里根本不适合居住，我们也没有放牧的百姓，那里不值得烦劳中原。所以古代封地内称为甸服，封地外称为侯服，侯卫称为宾服，蛮夷称为要服，戎狄称为荒服，这就是远近的差距不同。从汉朝建立以来已经七十二年了，吴越人相互攻击不可计数，但是天子从没有举兵进入其地。臣听说南越没有城郭邑里等建筑，他们住在溪谷之间，竹林之中，习惯于水战，使用舟船。那里多草木而且水势凶险，如果中原之人不了解其地势险阻，贸然进入其地，就是一百人也顶不上一人。即使占领其地，也不能设置为郡县；出兵攻打，不可能短时间内取胜。在地图上观察其山川要塞，相距不过几寸，实际上却相隔几百甚至上千里，因为那些险阻丛林都没有显示。看着地图容易，行走起来却非常艰难。天下依赖宗庙之灵，宇内大宁，白发老人也没有看到过兵革，百姓能够夫妇相守，父子相保，这都是陛下的大德。南越人名义上是藩臣，但他们不进贡奉献酎肉，也不参加朝廷祭祀大典，朝廷从没有使用过他们的一兵一卒行事。南越人相互攻击，如果陛下发兵救援，这是疲劳中原之力用于蛮夷。何况越人愚昧轻薄，经常负约反复，他们不使用汉朝法度，也不是一天的习惯了。如果因为一时不奉诏就举兵诛灭，臣担心以后兵革没有平息的时候。”
“这几年，连续几年收成不好，百姓都等着卖爵入赘儿子为婿以便接济衣食，全赖陛下德泽赈济救助，这才得以没死在沟壑之中。前年不丰收，去年再次发生蝗灾，民生还没有恢复。现在如果发兵行进数千里，携带衣服粮食进入越地，用肩扛车拉的方式翻山越岭，拖着船只逆水而上，行走数百上千里，穿行在深林竹丛中，水面之下乱石触船，丛林中有很多蝮蛇猛兽，夏季酷暑时节，呕吐、腹泄、霍乱等疾疫不断流行。还没开兵见仗，死伤的军士就已经很多了。以前南海王造反，陛下先派遣将军间率军攻击，南海王投降，就把他们安置在上淦。后来南海王又造反，恰逢天热多雨，楼船兵常年居住在水上舟中，没有开战就已经因患病死了一大半。当时亲老涕哭，孤子啼号，破家散业，都到千里之外去迎运尸体，包裹尸骨运回家乡。悲哀的气息几年都没有消失，老年有德的人至今还记着这些教训。还没有进入越人居住的地方，但祸患就已达到这种地步了。陛下德配天地，明如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就是有一人因饥寒不终其天年而去世，也会为此心中凄怆。现在国中没有狗吠叫的警戒，但却让陛下的甲卒死亡，暴露于中原，日夜跋涉于山谷，边境百姓也因为战争而早关门晚开门，担心朝不保夕。臣刘安私下里认为陛下要慎之又慎。”
“不熟悉南方地形的人，多数认为越地人多兵强，他们会侵犯我们的边城。淮南国没有被一分为三时，设有很多和越地接壤地区的边境官吏。臣私下里听他们说过，那里和中原地区很不相同。那里受到高山限制，人迹很难到达，车道不通，这是天地用来隔绝内外的。越地人要想进入中原，必须通过南岭间的水道，水道中的山岭陡峭险峻，漂动的石头容易击坏舟船，根本不能通过大船运载粮食。越地人想要发动大的兵变，必须先在余干界中开垦农田，用于积蓄粮食，然后进入山林伐木建船。边城的守将要仔细观察，发现有越人进入山林中砍伐木材的，马上进行收捕，然后焚烧其积聚，虽然有一百个越地，能把我们的边城怎样！何况越人身材单薄，力量弱小，不善于陆地作战，又缺少车骑弓弩等武器。但是我们也不能攻入其地，就是因为他们凭借地势险阻，中国之人不适应那里的水土。臣听说过越地的甲卒不低于数十万，所以用来进攻的部队，必须调集五倍以上才够，其他拉车运粮的人员，还不包括在其中。南方气候湿热，夏季更热，日夜暴露，近水居住，蝮蛇毒物滋生，多发疾病瘟疫，军兵还没有血战，病死的已占到十分之二三。就是把整个越国人全部俘虏，其所得也不足以补偿损失。”
“臣听路人说过，闽越王的弟弟甲因为阴谋弑杀他的哥哥而被杀，甲被诛杀后，他的百姓没有归属。陛下如果想让这些人前来内地，在中国生活下去，可以派重臣前去抚慰，给予恩德重赏招纳他们，他们肯定会扶老携幼前来归附圣德。如果陛下不想使用他们，就要让他的后人继承王位，保存其封国，帮助他们建立自己的诸侯，以便蓄养越人，这样就可以委任为藩臣，让他们世代交纳贡赋。那样陛下就仅用方寸之印，一丈二尺长的绶带，就能填抚方外之地，不使用一兵一卒，不磨损一戈一戟，但威德却能施行。如果派兵深入其地，势必引起他们震恐，认为汉朝想要屠灭他们，他们就会像兔子一样逃入山林险阻中。我们的军队一旦离开，他们就会再次聚集；留兵把守，就会经历多年，那样士卒会疲惫不堪，粮食缺乏，中原的男子就不能耕稼种树，妇人也不能纺纱织布，成年壮丁从军作战，老弱病残转运粮草，居民没有粮食，部队也没有饭可吃。百姓苦于兵事，逃亡的肯定会多，追捕杀掉吧，也不能全部杀光，盗贼肯定会一时四起。臣听长老们说过，秦朝时期曾经派都尉屠睢进攻南越，又派监禄凿渠通道。结果越人逃入深山丛林中，无法攻克。留下军队屯守空地，旷日持久，士卒疲惫，越人出兵反击，秦军大败，于是就征发適戍前往守卫。在这个时期，秦朝内外骚动，百姓生活破败，前往的倒在路上，征战的不能返回，民不聊生，逃亡的相互跟随，结队成群变成盗贼，于是山东率先起兵发难。兵者就是凶事，一方有事，四面跟从。臣担心恐怕会因这事产生，奸邪发作，都由此开始。”
“臣听说天子的军兵只有征讨却没有作战，是说没有人敢和天子的军队较量。如果使越人心存侥幸，胆敢做出违逆陛下言行的事来，我们进军讨伐，那些本是砍柴养马的反叛军兵有一人因我们的疏忽逃走，就是砍下越王的首级，臣仍然在私下里感觉这是大汉的耻辱。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荒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人都是陛下的臣妾。人口众多足以供奉千官所需，租税收入足以保障乘舆御用。陛下专心神明，执行圣道，只是背对屏风，凭倚玉几，面南背北听取臣子奏告，决断要事，号令天下，四海之内无不响应。陛下垂布德惠润泽养育臣民，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德泽就能延及万世，传给子孙，散布无穷。天下安定就像泰山连接四维一样，夷狄的地方哪能值得作为一天的休闲娱乐，更不用说去烦劳汗马之劳呢！《诗经》中说：“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就是说王道宏大，远方归附啊。臣刘安私下里所忧虑的，将帅要率领十万大军去做的，却只是派出一名使臣就能完成的使命啊！”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2月10日（古历甲辰年十一月初十）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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