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哥闲评中国史：二十四、隋炀帝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去分清主次矛盾

公元581年，杨坚废周称帝，国号大隋，史称隋文帝，这是胡汉两族更加融合的新帝国，隋文帝本人是汉人，他的皇后独孤伽罗是鲜卑族人，他们的父辈在西魏北周时代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夫妻俩又被群臣称为：“二圣。”而群臣百官，既有汉人，也有胡人，人才济济，高度团结，隋王朝的国力蒸蒸日上。公元589年，杨坚下令讨伐南方的陈朝，陈后主投降，华夏世界经历四百年混乱分裂，重归一统，这来之不易的统一，是胡人和汉人以及各民族同胞共同创造的。

隋文帝在位二十四年间，“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陵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区宇之内晏如也。”这是唐朝史官的评价，隋文帝当得起这评价，在他二十多年勤劳付出后，终于在公元604年病倒，临终前，他召集胡汉各族大臣，一一握手道别，并于当夜逝世。

隋文帝逝世后，儿子杨广继位，是为隋炀帝，与父亲勤俭谨慎的作风不同，隋炀帝是一位野心勃勃又不计后果的皇帝，这样强势的性格导致他像汉武帝一样不会受先帝旧臣的约束，汉武帝面对的旧臣来源于军功权贵，隋炀帝面对的旧臣则是在北周时代就实力强大的关陇贵族，原来在南北朝末期，关中陇西地带，分布着许多胡族军阀和汉人豪强，西魏权臣宇文泰为与东魏竞争，以八柱国、十二大将军的编制招纳关陇地区的胡汉势力加盟，成功整合这些力量，但这些力量是带着私人武装加盟的，宇文泰只是带头大哥，北周是在关陇集团的支持下取代西魏的，杨坚又是在关陇集团的支持下取代北周的，对关陇集团而言，改朝换代不过是换一个带头大哥而已。

杨坚在位时，曾试图削弱关陇集团的影响力，但他的动作很克制，所以关陇集团内部的反抗意见并不统一，但隋炀帝不懂进三步退两步的政治智慧，他上台不久就迁都洛阳，洛阳远离关陇地区，在地理上更靠近山东世族与江南世族，隋炀帝要引入新势力，依靠新力量，稀释关陇集团对皇权的影响力，皇权要稳固，就要建立上多样势力的效忠上，如果皇权支持力量单一，缺乏选择性，则臣下议价能力上涨，赎买忠诚的成本太高，任何皇帝都要扩大政权的基本盘，这样才能保证致胜联盟的成员随时可替换，这样臣下就失去议价资格，彻底归附皇权。隋炀帝的如意算盘是对的，但他过早释放决裂的信号，这信号是如此的明确与坚决，以至于关陇集团很快统一了反抗的意见，但隋炀帝并不清楚，他以为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开始把精力放在沟通南北的大运河上。

自从大汉帝国崩溃，北方长期陷入战乱，大量中原精英和百姓都逃到南方避难，他们带来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将刀耕火种的南国建造成丰饶之乡，隋炀帝一直垂涎南方的财富，他调动百万以上百姓，开挖一条纵横南北的大运河，这是亘古未有的大工程，运河挖通后，南方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往新都城，支撑着隋炀帝各种疯狂的面子工程，比如进攻高句丽。

事情起源于一次偶然，某年，隋炀帝带着帝国兵马到突厥草原那耀武扬威时，恰好高句丽使臣也来到突厥汗庭，突厥和高句丽的接触让隋炀帝警觉，他命令高句丽使臣叫他国王明年来大隋朝见，使臣当场拒绝，这让隋炀帝在突厥面前很没面子，回国后未准备充足就下令出征高句丽，结果大败而归，隋炀帝脸上挂不住，又下令第二次出征高句丽，结果大臣杨玄感直接在后方造反了。

杨玄感属于关陇集团的一份子，关陇集团对隋炀帝“多所改革”不满已久，杨玄感之前就想造反，他叔父制止他说：“人心未二，先等一下。”如果隋炀帝做事稳妥一点，慢一点，还能压制住关陇贵族，但他太着急成功了，比如开挖大运河，他本可以像汉朝修长安那样将巨大工程分阶段进行，这样总体工程虽巨大，但每阶段工程量少，在民力承受范围内，一阶段结束后，先休养生息，待民力恢复后，再进行下一阶段，这样工程如接力赛般进行，每拨人都只负责自己的一小段，都有充分的休息时间，民间产业不会废堕，但隋炀帝做任何事都恨不得立刻现成效，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去等待，去分析主次缓急，去步步为营，他要所有工程一起上马，这就要求同时有几百万百姓脱离生产，去服徭役，也就是几百万家庭毁掉赖以支柱的产业，妻离子散。

如果国家稳定，人民安定，杨玄感想造反也找不到支持者，隋炀帝也可利用皇权集中一切力量对付杨玄感，但几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为杨玄感带来最充分的兵源，各地都开始爆发农民起义，又分散隋炀帝的体制力量，杨玄感又挑在隋炀帝第二次东征时造反，此时帝国精锐都在东征前线，听说后方叛乱粮草断绝，军心大乱，大败而回。隋炀帝也焦头烂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杨玄感叛乱镇压下去。

接着，隋炀帝又筹划第三次东征高句丽，此时各地的农民起义愈演愈烈，很多交通主干道都已断绝，地方和中央失去联系，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成为自生自灭的孤岛，地方官员开始怀疑隋朝的国运，权力是建立在支持者的信心上面的，大家对权力有信心，才会愿意长期合作，权力才能融到资源，一旦支持者开始怀疑，就会三心二意，权力的融资难度就大大提高了，因为道路断绝和各地官员开始另寻出路，隋炀帝无法从地方汲取到资源，第三次东征部队物资装备奇缺，最后是人家高句丽前面打了两次打胜仗，不想陪神经病玩了，于是口头上向隋炀帝称臣。隋炀帝有了台阶下，就带兵回家了。

可他回的了家吗？

如今的中原大地已是处处烽烟，关陇集团，底层百姓，各地豪强都视隋炀帝为寇仇，恨不能得而诛之，隋炀帝已经不敢待在中原了，他带兵逃到了南方，每天战战兢兢地观望中原局势，常常揽镜自照，说道：“好头颅，谁当斩之？”他认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为此他与国内外“假想敌”同时开战，打光了自己的政治资源和威信，他才发现最恶毒的敌人不是脑中想象的那些人，而是自己身边最顺从、最柔媚的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勾结皇家卫队发动政变，用七尺白绫结束了隋炀帝疯狂且罪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