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记忆1

环县二中位于环县曲子镇,距离我家大约有四十里路。二中和二院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曾经有一段高光时刻,那个时候从北京上海来了一批知识分子支援西北(也有下放的),他们被安排到二中和二院。一时间,曲子街道上时髦的“上海丫子”引领了当地的时尚,二中和二院也成为了当地最好的中学和医院。

八十年代初,落实了政策的知识分子开始返城,有回到外交部的,有回到高校的,还有的被新成立的庆阳师专调走的,一时间,二中教师出现了断层,有几个学科不得不让高中毕业生留校任教。

1983年3月,我从庆阳县桐川中学转入环县二中读高一。这个时候,那些外省市的教师大多回城了,还没走的也是因为暂时没有联系到接收单位而已。

八三年初,第一次严打还没有正式开始,曲子街道上还有不少待业和无业的“长毛子”和“二流子”,打架最稀松平常了。学校里自然也少不了这样的学生。

当时学生的组成有三类。一类是长庆油田的子弟,他们随时都有机会招工,成为一名石油工人。那个年月的石油工人属于“三高”人员:地位高,收入高,福利高。这些等待招工的同学,心思基本不在学习上,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最恶劣的是请校外的小流氓殴打教师、欺负同学。记得当时有个叫刘正义副校长,在校门口被一个小流氓扇了耳光。

第二类是曲子街道上的学生。他们因为上学便利,且大多数家庭条件相对比较好,女同学穿得漂亮,走得优雅。男同学多数(不是所有)不爱学习,和长毛子若即若离,学校里、街道上的打架斗殴时不时有他们的身影。

第三类学生则是曲子周边乡村的学生。有的远在一百多里之外的天池、演武、吴城子等乡镇,即便是距离曲子较近的许家河、合道、八珠等乡,在那个靠一双腿交通的年月都不容易。

学校没有学生宿舍,大家都租住在学校周边的居民家里,很多同学放学后要自己做饭。中午到校后,经常看到有的同学没有洗干净的和面的手。到了我们高三后,学校才在靠近二院的最南边修了一排宿舍。冬季的时候,先在床板上铺一层麦草,然后铺上褥子,很多同学还有狗皮褥子保暖。

我属于第三类学生,我虽然不是环县人,但距离学校相对而言比较近。我还比其他同学有一点优势,就是在曲子有亲戚,天气寒冷的时候可以去亲戚家里蹭个热炕。

至于吃饭嘛,每周回家带一些干粮可以凑合三四天,家里或者赶集的邻居也可以捎带一些吃的东西。只是咸菜时有时无,好在同学之间可以共享,家在曲子的同学也会经常奉献爱心,赵丽洋家的咸菜就很好吃。

虽然条件艰苦,但1983年高考,二中还是有十几二十名学生被大中专院校录取。

1984年,我进入高二文科班,原来班级里捣乱的一些同学,有的留级了,有的招工了,有的转学了,班级里学习气氛浓厚。班主任张学智老师很善于调动大家学习的积极性,经常用当时的高考状元县会宁学生的三苦精神激励我们,大家的学习热情高涨。有的同学为了节省时间,甚至吃住都在教室里。

1985年,参加高考的时候,文科班二十几名同学中,有四五个同学考入大中专院校,招工招干的有若干人,参军若干人,还有的同学毕业后成为乡村教师,后来有多名同学成为当地教育系统的中流砥柱。

从高一到高三,任课教师有:张继汉、武胜国、倪兆勋、孙振华、张学智、禹建中、梁占德、白质纯、宋国栋、李宗阳、王生武、陈继寿、石瑶、杨积善、甄志刚、敬双庆、迟振奎等。

这些老师有的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比如张继汉、禹建中、李宗阳、陈继寿、石瑶;有的是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比如甄志刚梁占德;有的是庆阳师范或者宁县师范学校毕业的,虽然学历有高有低,但是教学认真。学校当时有非常严格的留级制度,如果有两门考试不及格,必须留级。

张继汉老师的儿子张晓鹏和我们是同学,张老师像个威严的老父亲一样,大家有点怕他,很少见他笑过。张老师备课非常认真,一篇课文的备课内容要写满一个32开的小本子。张老师在1985年五六月份调回了老家定西。车站送行的时候,一辆卡车拉走了他在曲子多年的家产,还有他的几个子女。晓鹏因为当年要高考,暂时留在了环县。回到定西的张老师并没有忘记我们这些学生,在高考前夕,我们收到过张老师写给我们的鼓励信。世事难料,九十年代中期的一天,听到了张老师因病已经离世好几个月的噩耗。

禹建中老师毕业于兰大数理系。人还没有进入教室,我们的数学作业本就被他扔进了教室。一顿臭骂之后,他开始上课。如果哪个同学坐不端正,开小差,立马就发起火来。禹老师是高中三年最严厉的老师,没有之一。我们读高三的时候,他由一个普通老师忽然被任命成为校长。

李宗阳老师的头发永远竖直向上,个子不高,像极了鲁迅先生。他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是干货。听他讲地理,你就知道什么叫条分缕析、层次分明。在我们升入高三后,他去环县一中当了教务主任。他的工作调动,让我们在高考中少了很多分数。李老师后来调到了庆阳师范。

梁占德老师,那个时候从师专毕业不久,一头板寸,很整齐,很精神。梁老师给文科班教数学,但他政治学得好,从这一章过渡到下一章的时候,他能够恰当地使用辩证法中联系的观点来过渡,使用的哲学语言几乎和我们每天要背的哲学课本一模一样。梁老师最近这两年从环县一中的党委书记位置上光荣退休。

陈继寿老师是文革前兰大的高材生,操一口陕西话,善于演讲,成语一个接一个。

迟振奎老师原来是甘肃手球队的运动员,手脚利索,是当地小流氓最惧怕的外地人。迟老师也在八四年左右调回了兰州。

孙振华老师,那个时候的名字是孙喜华。好像是在庆阳师范英语速成班经过短期培训后给我们教过一两个月英语,他是一个非常踏实的人,有一句英语俗语他领着我们读了一节课: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患难朋友才是真朋友。)孙老师后来成为了二中的校长,凭借的就是他的踏实。

这些老师,有的后来和我成为同事,有的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有的永远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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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ngc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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