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塞北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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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满天遍野……”

时光荏苒，人到中年。每次听到这首经典老歌时，总是想起我小学的启蒙老师——龚雪花老师，一个温柔、贤静，富有气质的中年妇女。曾经何时，她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不止是老师，更多的是一种母亲般的温柔与疼爱。

雪花老师个子不高，身才偏瘦，一头齐耳短发用一个发箍固定在头顶，额前留一排那个年代流行的空气留海，加上她那白白净净的肤色，说话轻言细语，看上去有种古典式温柔的美，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看上去还很年轻，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那些大家闺秀。我常常在想，自己之所以特别喜欢留有空气留海打扮的女孩，好大一个原因可能都是来源于雪花老师吧！

雪花老师很会唱歌，声音很好听，还会弹一首好风琴。那时村里的小孩比较多，村小学的学生也较多，一到四年级共有四个班级，当时上音乐课都是集中在一起由雪花老师统一教的。到了上音乐课的时候，全校所有的学生都挤着坐在一间教室，静静地看着穿着朴素的雪花老师款款走上讲台，在风琴前优雅地坐下。当那悠扬的风琴乐声响起时，雪花老师那空灵的歌声也在校园里回旋流淌。同学们静静地听着，一时间都被那动听的歌声所陶醉了。现在回想起当年那场景，那气氛，不亚于现在那些明星的演会，而我们，就是雪花老师最忠实的粉丝。

记得有一年冬天雪花老师教我们的是那首经典老歌《我爱你，塞北的雪》，歌曲旋律悠扬，歌词意境优美，再经过雪花老师那空灵的声音，配上风琴演奏出来的效果，当时自己感觉是天籁之音。那时，正好天下大雪，窗外一片白雪茫茫，看着那满天飞舞的雪花，我们的心也被那优美的歌曲给陶醉了，陶醉在老师的歌声里。

快下课时，雪花老师又给我们谱及了一些塞外的地理知识，“塞北就是指我们长城以北陕西新疆甘肃内蒙古等边远地区，那里地广人稀，资源辽阔，景色迷人，有浩瀚的大漠，辽阔的草原，连绵的山脉等丰富的自然景观。因为人口少，地理环境比较艰苦，发展没有江南快。老师我就特别想去塞北工作，只可惜没有那个机会，所以希望同学们努力学习，长大后有机会可以去塞北支援祖国边区的建设，把我们的塞外也建设成跟江南一样的美丽富饶。”

说实话，那时的我们都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对于老师这些话还听得不是很懂，但听着老师的讲述，在头脑里也勾勒出了一副美丽的塞外风景画面。长大后，接触了古人那一首首意象宏阔，气势高昂又充满着苍凉韵味的塞外诗词，又看了一些武侠电视剧，欣赏了那大漠风沙，塞外草原，边疆雪景的优美景色，再哼唱那首老歌时，心里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激荡豪放的情怀。塞外，那一片天地也成了自己梦中向往的地方。

时光流逝，岁月悠悠。伴随着那些经典的老歌，我们也长大了，也学会了好多关于雪的歌曲。可在自己的记忆中，最经典的还是这首《我爱你，塞北的雪》。只是，长大后的我们，终究没有如雪花老师所期望的走出大山到塞外去，而是随着大众来到了南方，每年在南方温情的冬风里想着故乡的雪，也想着那些下雪的冬天，还有童年时那些温暖的回忆。

2.

一晃，几十年过去，自己也从一个懵懂的小孩渐渐长大，慢慢又步入了中年。多年以后，自从离开家出外漂泊以来，跟雪花老师的联系就比较少了，加上后来雪花老师一家搬去了县城居住，回家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只是，每年回去，看到天空飘起雪花时，自己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雪花老师，想起童年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

前几年的一个春节，我回到老家，在家乡镇上偶遇了几个童年的小伙伴，并将我拉进了那个小学同学微信群。让自己惊喜的是雪花老师竟然也在群里面，一些简单的问候后，大家相约去给雪花老师拜年，我也跟着去了。

在县城那栋精装修的房子里，我看到了多年没见的儿时恩师。此时，雪花老师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身体较年轻时越发瘦了些，头发也白了好多，一件大红色棉袄显得喜庆，很有魅力，一副金边眼镜流露出老师温文优雅的气质，一如她年轻时一样高贵，美丽，声音也还是很动听，只是精神状态好像不是特别的好。不过，看到我们的到来，雪花老师也兴奋得不得了，拉着我们的手关切地问这问那，又叮嘱我们出门在外要多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等。听着她像母亲一样温情的话语，有几个女生禁不住红了眼眶。

退休后的雪花老师生活很美满，儿子是南方一家公司的老总，女儿继承了她的事业成为镇上初中部的一位优秀的音乐老师，很会唱歌，算是延承了雪花老师的音乐天赋。有一年县里举办的春节晚会时听说还有上台表演。孙子也在县里读重点高中，马上也将进入大学生涯。而雪花老师退休后也参加小区里的一个老人合唱团，每日里跟那些叔叔阿姨唱唱歌，弹弹琴，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在老师家客厅的墙上，我们看到了几个相框，相框里是她们一家人出外旅游的照片，想不到，退体后的雪花跟她老公竟然游遍了大半个中国。在那些照片里，让我们感慨最深的是那一组塞外风景照。大漠黄沙，蓝天白云，黄昏落日，两个半百的老人，灿烂如花的笑脸，那一缕斜阳的光辉给老人的笑脸打上了一道金色的光晕……看着那一张张美好的纪念，不禁想起小时候老师的话，“希望同学们努力学习，长大后去塞北支援祖国边区的建设，把我们的塞外也建设成跟江南一样的美丽富饶。”当年话语犹然在耳，看着照片中灿烂的笑脸，我想，老师心底的塞外梦已经圆了吧！

在参观老师家居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童年时代的那架风琴。多年过去，保养得还挺好，古色古香，静静地摆放在书房里。一时间，我们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到了多年前，不禁想起那些众多学生一起唱歌的岁月。

“老师，能为我们再唱首歌吗？”一个女生提议道:“我们好想再听你弹弹风琴，唱支歌啊！”

“好啊！你们想听什么歌？”雪花老师也很高兴，往风琴前坐下，试了试音色，笑着问道。

“老师，还是唱那首《我爱你，塞北的雪》吧！”我脱口而出。

“好呢！”雪花老师灿然一笑。

琴声响起，歌声响起，在雪花老师那袅袅的歌声中，同学们也跟着合唱了起来，瞬间，宛转悠扬的歌声在房间缓缓流淌，“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春天的使节……”

一曲完毕，大家良久没有出声，生怕打破这温情的画面，只有窗外大雪纷飞，远处的山岭，城外资水河在满天的雪花里，粉团玉琢，一片迷蒙。

    3，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一眨眼又过去了几年。

前年入冬后在农历十一月时分，南方的天气仍然艳阳高照，清风和煦，完全没有故乡冬天里那冷肃的潇飒。在南方待了这么些年，自己也还是难以习惯这个无雪的冬天。

那天下午，正当自己闲下来想翻看一眼微信信息时，在我们那个小学同学群里突然收到一则消息: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雪花老师这几年因身体有恙，前段时间在医院治疗治无果，不幸于今天早上在家中病逝，享年七十岁。同学们如有前去悼念的请通知，我们一起去送老师最后一程。

读到这一消息，我的心里突地一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这几年，我们春节去雪花老师家拜年时就看到她经常咳嗽难受的样子，毕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大家也都只能经常问候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快到年底，公司里的事情也忙碌了起来，再加上自己身在遥远的南方，往返时间比较吃紧，一时间也来不及赶回老家奔丧，就只能托在家乡的同学代为送别、悼念了。只是，那天下午自己一个人站在南方的晚风里，看着天边那一道斜阳渐渐隐没时，突然感到了周身的寒冷。看到群里面同学们发来的悲伤的信息，我心有戚戚。泪眼朦胧间，童年的那些画面又浮现在脑海，而心底里不禁又浮现出雪花老师之前教我们唱歌的那些情景，“你用白玉般的身躯，装扮银光闪闪的世界，你把生命融进土地哟，滋润着返春的麦苗，迎春的花叶……”

雪花老师，你是我们的启蒙恩师，也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曾经用你那温暖的胸膛呵护着我们的成长，给了我们一个快乐的童年回忆！

雪花老师，你也是我们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生活中的问候，工作上的指导，用你那谆谆教诲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雪花老师，如今你终于化成了一片雪花，魂返天堂。不知道在来年的冬风吹起的时候，你会不会再次重返人间？再次用生命呵护这片你曾经热爱的土地？

雪花老师，一路走好！愿你在天堂笑颜依旧！歌声依旧！愿你的爱意，人间长留！

                            ――202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