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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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躺平的人,都曾怀揣梦想。


初春,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屋顶大槐树稀疏的嫩叶,柔和地、摇曳地、无差别地,洒在泥地上、土墙上、柴棚架子上、以及院中那一堆稻草堆上。

躺在金黄色稻草上,惬意满满的小猪往下努了努身子,正好让一大块阳光落在它粉红的肚皮上。小猪眯缝着双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去他妈的,当猪有什么不好?老子就是一头猪。老子就当猪了!老子躺平了!”

温暖的稻草包裹着小猪柔软的身体,淡淡的稻草香和猪圈特有的气味混合成了一种奇妙的、慵懒的味道,这味道让小猪有些犯困。

想当初,它可是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手中一柄九齿钉耙华丽异常。这兵器,是老君用金钢以文武火锻出粗胚,天工细细打磨后拿金丝密密嵌上符咒,织女再用彩云织就七彩霞光围绕四周。天蓬拿着它往上一举,万丈光芒直冲斗牛,四方邪魔闻之无不丧胆,十万水军见之无不听令。

可如今,它只是凡间的一头猪!

想想在天庭这么多年,他一直跟随中天北极紫薇大帝,从一个小兵做起,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一直做到北极四圣之首,掌管天河水军,那是何等的威风!

俱往矣!

一只苍蝇嗡嗡嗡嗡地飞过来,它绕着小猪的脑袋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小猪突起的鼻子尖上。小猪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便使劲哼了几口气,又吹了几次,可那苍蝇认死理,居然一动不动。小猪也懒得管了,继续晒它的太阳。

老南啊老南!一定是你差错了,搞的老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变成现在这幅猪模样!

刚下来的时候,它本想来个一鸣惊人,大喝一声:“吾乃天蓬元帅临凡!”没想到,传到耳中的却是“嗯嗷嗯嗷嗯嗷嗯嗷!”的猪叫声,别说一鸣惊他人了,倒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正常天庭下凡走的都是南斗司命宫,归南斗星君老儿管。老南早就是熟人了,天蓬算着日子,老早就给老南打了招呼,老南当着他面,拍着胸脯保证过,“帝王家去不了,大富大贵那是一定的!”

那天投胎落地的天蓬,努力将眼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了好久,才弄清四周的情况:低矮昏暗的窝棚!泥泞潮湿的地面!直冲脑门的猪圈味!它懵了,说好的大富大贵呢?

天劫有数。天庭有个应劫表,或百年,或千年,或万年,到时间,每位神仙都要到凡间再走一遭,美其名曰:坚定道心。其实谁都知道,这只是表面文章,形式主义,高兴的下去多呆几年玩玩;不高兴的,下去一年不到就挂了,再回来。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有些重量级大仙下凡历劫,南斗司命宫门口欢送的仪仗队还没散,他就回来了 ,那也正好,仪仗队再吹吹打打,直接欢迎重量级大仙回归仙班。

这次下凡,虽说天蓬只是个武将岗,但好歹也是正职在编人员,老南那里天蓬早就打过招呼了,他自己也是掐着诀,念着咒下来的,万没有投到畜生道的道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猪脑太小,思考不了太过复杂的问题,小猪想了一小会就累了,开始犯困。闭眼睡觉前,它看着不远处猪圈里,那几头趴在泥里呼呼大睡的兄弟,鼻子里不由得苦笑“哼,哼,哼......”

出生后的几个时辰,天蓬快要气炸了。自己下凡,没指望四海震动、五州欢腾,也没想过四周冒几口泉眼,九天神女来撒花啥的,至少得是个富贵人家!不不!至少得是个人家吧?天蓬赌气不吃奶,饿了几顿后,想着饿死直接重新投胎算了。可饿到后面,它反而冷静下来。现在它在畜生道,以目前的情形,再要投胎一次,不可能去南斗司命宫了,必然是下地府,走奈何桥。到时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还怎么回天庭?

想到这里,天蓬四条小腿乱蹬,将自己蹬到母猪腹下,它挤走一只正在吃奶的兄弟,大口吮吸起来,几口又腥又香的奶下肚,天蓬又有点迷糊了,“这就是猪生啊!”

此后,每到吃奶时,小猪都是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猪圈旁,农妇指着它对一旁的主人说“你快看,你快看,那一只,好可爱啊!好活泼啊!好猛啊!你说,它长大会不会很凶?”

“那一只啊!我早注意到了。”主人顺着农妇手指看去,“小公猪嘛,正常。再过几天,它可就凶不起来喽!”主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农妇臀部,轻轻摸了一把。

几天后,邻村劁猪的师傅被请来了,主人准备了一袋高粱米和几颗鸡蛋做为酬劳。可等劁完,割下的蛋蛋和猪的数量却怎么也对不上。主人哪里知道,小猪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早早就躲了起来。

再往后,那些被阉的猪兄弟哪里还是小猪的对手,每次它吃饱后别人才能“上桌”。小猪吃得多,长得慢,浑身都是腱子肉,低矮的猪圈轻轻一跃就能跳过。小猪在农人的小院里,欺鸭霸鹅,咬狗追鸡,主人不在家,它就成了“家里”的老大。每天中午,吃饱了的小猪就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晒太阳,就像现在一样。

“去去,去去去!”农妇来取柴草,拿起一根枯枝将小猪从稻草堆上赶了下来,“去去去!”农妇在小猪的屁股上狠狠敲了几棍。小猪的异样,他们早就发现了,但为了一只小猪再请一次劁猪师傅实在不值,也就姑息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猪跳下稻草堆,一边走一边嘴里恨恨地嘟囔着,在别人听来,只是“呼噜呼噜”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猪慢慢长成了一头大黑猪,它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天天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出去活动活动,累了就找个地方睡,睡醒了继续找吃的。

它的食物早就不限于农妇给它准备的那点残羹剩饭。后山上一切可吃的东西都成了它的餐点:地下的山药山芋黄精百合成熟了,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它用鼻子拱几下,就能挖出来吃;山上田里的田鼠野鸡青蛙小蛇多的很,馋了,迈开腿飞奔起来就能抓住,解馋。

附近的山川河流就是它的游乐场,四周的农田池塘就是它的自助餐厅。等到夏秋庄稼待收成的季节,周边几个村子都遭了殃,田地里种的瓜果庄稼,池塘里养的莲藕慈菇,它想吃就吃,想啃就啃。

“被老猪我看上......是你家的造化......我可是天蓬元帅下凡!”每次被农人追逐驱赶,它都是一边跑,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嚷着,这话落在后面的追赶的农人耳朵里,就是“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这两年,四周的几个村子凑了十几个人,搞过几次围剿,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有好几次,猪没捉到,围剿的人倒摔得头破血流。“笑话,几个凡人想抓我老猪!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老猪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样挺好......”太阳要落山了,大黑猪趴在自己挖的土坑里,自言自语道,“老子躺平了,老子就当猪了。”

如果说凡人辛苦修炼的日子是他的奋斗时期,飞升成为天蓬元帅是他的鼎盛时期,那么,现在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再给人类添点麻烦的快乐生活就是他躺平的时期。大黑猪如此想,便更添了一份当猪的决心。

大黑猪早就不回那个又小又脏的猪圈去了,去年冬天,它那些猪兄弟都没能逃过挨一刀的命运。现在这个土坑的位置是大黑猪特意选的,北面是山坡,东面也是一堵凸出来的山脊,上方有一块岩石斜斜地伸了出来。它在下面又往里挖了一点,衔了好些枯枝败草垫在下面的坑土里。当猪就有这点好处,身上有膘,不怕冷。

“这地方多好,老子想坐北朝南就坐北朝南,嗨!老子想坐东朝西,屁股挪挪......就他妈坐东朝西!”

大黑猪挪了挪,将户型改成坐东朝西。它趴在土坑边上,看着西边慢慢落下去的斜阳,金红色的余辉在它漆黑的眸子里闪烁,彩霞漫天,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记得那也是这样一个黄昏,血色残阳如斗、向西边缓缓落下,一天的火烧云烧得无边无际,战场上遍地的妖尸被染成一片血红,分不清哪些是妖血、哪些是夕阳。天蓬站在狰狞的妖尸中间,全身铠甲遍布金红之色,金刚钉耙放出霞光万道,他举目四盼,不由得豪气纵生。

“天哥,就此作别了!”

说话的是小武,这次是借调过来平灭北海妖魔的,他金盔金甲,道法非凡。此次北海平乱,也多亏他助力。天蓬和小武惺惺相惜,战斗中早已结下深厚情谊。紫薇大帝对小武也极为赏识,估计不久也会招入麾下。

“一杯水酒,聊以作别,这边战事已了,天哥!干了这杯,我就要回去复职了。”不知小武从哪里变出两樽酒来,一杯端在手中,一杯高高地举到天蓬面前。

“小武,不是哥哥不给面子,实在是哥哥修炼的道法严格,喝不得酒,”天蓬看着举到跟前的酒樽,不禁有些为难。在天庭做事,少不了各种应酬,可不喝酒,这是他对当年恩师的承诺,破不了戒。因为这项,这些年,他不知道开罪了多少贵人。

“不妨事,不妨事,”小武见天蓬脸上露出些难堪,忙又变出一杯清茶来,“来,天哥,喝这个,咱们好兄弟,有情谊,不在乎喝什么!”

天蓬忙接过小武手中的茶盅,举起来,一饮而尽。俩人将各自手中的酒樽茶盅往天上一抛,相视大笑。

夜深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慢慢升了上来,将土坑前照得一片雪白。山下的村庄早就一片死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山坡上几只小虫在草丛中叽叽的叫着,夜凉如水。

大黑猪往自己的土坑里缩了缩,它刚才又试了试早年飞升前的练气功法,依然收效甚微。

“哎!”

想当年,师傅传了他一套聚精练气的法门,又传了他一颗九转大还丹,他夜夜苦修,调和龙虎,捉坎填离,费了多少功夫,才得道由凡人飞升成仙。此时皓月当空,正是捉坎填离的正时,可之前那一套修炼法门,却始终在这猪的身上施展不开。

“人妖有别啊!”

大黑猪叹了口气,拱了拱身下的枯草,又往土坑里缩了缩。

月亮越发高了,不知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月亮那么亮那么圆,冷冷的月光照在大黑猪的脸上,大黑猪的思绪也飞到了月亮之上。

嫦娥是自己飞到月亮上来的,她老公盗了西王母的仙药,她又盗了她老公的仙药。天庭讲究脸面,天宫是没有她的位置的,不得已,她只能飞到月亮上安身。

不得不说,嫦娥长得实在是倾国倾城。也怪不得后羿这么厉害的英雄,为了和她长生不老、双宿双栖,命都不要,也要去昆仑西王母那儿盗仙药。可惜,仙药是取回来了,两人份的,他老婆一个人全给吃了。这下好了,嫦娥飞升做仙人,后羿转世入轮回。

玉帝这个老色批,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怜香惜玉的老毛病,一见到嫦娥那楚楚可怜的样,眼睛立马就直了。幸亏,王母将他看得严。

那时恰逢月亮与紫微星交会,玉帝自己不出面,私下托紫薇大帝帮忙在月亮上建一座月宫,用以安顿佳人。一来二去,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了天蓬的头上。

画图纸,打样,改样,监工......别看嫦娥是私奔上界,她可一点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一座月宫改了十几版图纸,说是建月宫,不如说是在建玉帝行宫。

图纸还没改完,紫薇星就甩手走了。不得已,天蓬只能天天吃住在“工地”,人都熬瘦了几圈。嫦娥嘴上依然不依不饶地挑毛病,但心中对天蓬十分感激。几月后,月宫建好了,嫦娥和玉帝对宏伟气派,富丽堂皇的宫殿十分满意。自然,天蓬和嫦娥的交情也因此就结下了。

此后,每当紫微星和月亮交逢,嫦娥就会去拜会紫薇大帝,也总会给天蓬带些小礼品,有时是桂花酒,有时是蛤蟆酥。

大黑猪想起蛤蟆酥的味道,不由得在黑暗中笑了起来——一只猪在月光下傻笑,想想都很诡异——当然是难吃得很。还有桂花酒,天蓬不喝酒,但他从来没有和嫦娥讲过,怕冷了人家姑娘的心。

想到嫦娥,一股暖流不自觉的向大黑猪的小腹下涌去。当猪就是这点不好,七情六欲一上来就有点控制不住。大黑猪忙收束心神,将下身在枯草上使劲蹭了蹭。

“后羿他妈的也是个老色批......”

此刻,大黑猪不知道的是,它头顶上方的天庭像开了锅一样热闹。

“奎木狼,你看过通告了吗?”

南天门广场上,前来早朝的众仙围在一张通告前,三五成群,有的高声嚷嚷,有的窃窃私语。

“早看了,昨天通告就发到西分部了,”奎木狼向井木犴拱拱手,“你们也来了?”

“不敢不来啊!”井木犴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众仙,“这次估计是把在外当值的都叫来了。”

“这个通告说的玄乎,”奎木狼指了指南天门上高处的那张通告,“他不是那样的人啊,再说处罚也有点过了。”

“谁知道呢,”井木犴往南天门里看了看,将手指放在唇上,说:“低语,低语。”

突然,广场一旁,一堆小仙官吵闹了起来。

“你胡说!嫦娥姐姐怎么可能喜欢他?她喜欢的是我!”

“你才胡说,嫦娥姐姐明明对我最好!”

“去去去!你们两个小孩争什么,一边儿玩去!嫦娥妹子看上的是俺!”

“得了吧,你凭什么这么说?”

“给你们开开眼!”说着,只见那个小仙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物件,高高捧在手中,给众人观瞧。

“你们看!这是什么?这是嫦娥妹子送给俺的兔毛挂件!”

“啊!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也有!”

“我也有!”

“我还有桂花木做的发簪呢!”

“我还喝过嫦娥妹妹的桂花酒!”

“这算什么,我还吃过嫦娥姐姐亲手做的蛤蟆酥呢!”

“你说谎!”

“你说谎!”

“你们的挂件都是假的,俺的才是真的!”

“你的才是假的!”

奎木狼和井木犴面面相觑,俩人各自心怀鬼胎。每当月亮和他们掌管的星宿交会的时候,嫦娥都会来拜访他们,他们都喝过嫦娥的桂花酒,吃过嫦娥的蛤蟆酥。

“禁声!”一声喝止从南天门里传来,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南天门广场上的众仙一下子就安静了。

“早朝开始,各部仙官依次入殿。”

各级仙官都肃然起来,排队按官阶往南天门里走去。

朝会结束,奎木狼和井木犴退出天宫,在南天门广场拱了拱手,各自回归本职。还有众仙官也都明白了玉帝的意思,大家在广场上略一寒暄,便各自离去。

玉帝这是要杀鸡儆猴,以后谁都别再打嫦娥的主意。很快,南天门广场上人群散去,又再次变得冷冷清清,只有那张通告还高高的挂在南天门之上。

    通告

今有天蓬,醉酒失德,调戏嫦娥仙子,有违天宫清规,

现罚其下界思过,望众仙官引以为戒,勿忘仙道。

调小武神君至紫薇大帝处,封北极四圣真武将军,暂管天河水军。

“老南,老南!”天猷急匆匆地冲进南斗司命宫,大声叫起来,“老南,你他妈的快出来!”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一脸惊愕的南斗星君从偏厅跑了出来,他还以为失火了。等看清来人,才放下心来,“天猷元帅,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少放屁,”天猷一把拽住南斗星君的白胡子,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天蓬不是下届应劫去的吗?怎么天庭通告出来说他是被贬下凡的?”

“嗯,这......”南斗星君眼珠咕噜噜转着,一把胡子被天猷拽着,倒也不着急,想着该怎么应付这个大老粗。

南斗星君拍拍天猷拽着胡子的手,说:“天猷元帅啊,你先别急,这是玉帝临时下的旨意,小老儿我也没办法啊!”

“玉帝下的旨?”天猷放开拽着胡子的手,一把将南斗星君推开,“旨意在哪?拿来我看!”

“这圣旨哪能说看就看,”南斗星君转着眼珠,他理了理白胡子,慢条斯理的说,“再说玉帝下的是口谕。”

见天猷一脸的狐疑,南斗星君又加了一句,“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紫薇大帝,动他的人,玉帝不可能不给他打招呼的。”

“好,你等着!”天猷说着便往紫薇宫飞去。

很快天猷就从紫微宫回来了。这件事,中天北极紫薇大帝确实是知道的,玉帝提前知会过他,他想保天蓬,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最后还是妥协了,交换的筹码就是,玉帝同意将小武调拨到紫微宫门下。

“奶奶的!”

天猷恨恨地骂了一句,“真不把干活的人当人啊!”

“老南!”天猷一声大喝,又把南斗老儿拘了出来。

“天猷元帅,小老儿我没有骗你吧!”看着天猷那张气鼓鼓的脸,南斗星君心里有了底。

“算你说的没错,”天猷向南斗星君伸出一只手,“把天蓬去的人家给我,我要下去问个清楚,这件事他到底有没有做过。”

“什么?”听到这里,南斗星君脑袋嗡地一下子大了,“小老儿没听错吧?元帅也要下界?”

“什么听没听错?”天猷有些不耐烦,“我就去问句话,有什么问题?快把司命录取来!”

“这个,这个......”南斗星君推脱道,“天上一日,下界一年,他现在还不到两岁呐。”

“两岁怕什么?又没有喝孟婆汤,又没有走奈何桥,天宫下界应劫的人多了,哪个还不记得往事?”

“这个......这个......”南斗星君十分为难。

“什么这个那个的,快去取来!”

“这......”

天猷看南斗星君支支吾吾的迟迟不肯动,不由得火冒三丈。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薅住南斗星君的胡子,“难道我不能看?”

“这......”南斗星君眼珠转的飞起,胡子虽在别人手里,脑子可一刻也没闲着。

他沉吟了片刻,慢慢说:“天蓬元帅和天猷副元帅,你们两位情同手足,老儿十分清楚。可这天庭毕竟法规森严,天蓬元帅有没有做过那件事,小老儿不知,但玉帝的口谕,小老儿是清楚收到了。”

南斗星君盯着天猷的眼睛,“而且,玉帝口谕之后,还有王母的一道懿旨......”

“什么懿旨?”天猷有些不解。

“王母说,玉帝的处罚太轻,起不到警示百官的作用。”南斗星君咽了口唾沫,口中复述王母的懿旨,“这种蟠桃会上都不给老板敬酒的人,别说做官,连人都不配做,只配做猪做狗!”

“什么!”天猷暴喝一声,周身瞬间真气鼓胀,须发皆立。

他一把将南斗星君甩了出去,抓起身旁的一条几案,几案在他的真气揉搓下,瞬间化为一摊齑粉。

“你说天蓬进了畜生道!变成了猪狗?!!哇呀呀!气煞我也!”

不知不觉,大黑猪已在后山上住了几年,天猷最终还是从南斗星君那里要到了转世去处,来看过他一次。

那天,一个神仙一头猪相对无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仙凡永隔,只有泪千行。

得知天庭的通告后,大黑猪不禁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都他妈的知道我不喝酒,居然说我醉酒调戏嫦娥,说我醉酒。哈哈、哈哈、哈哈......”

天猷临走前,将那柄九齿钉耙留给大黑猪。

自从天蓬被贬下凡,这柄九齿钉耙就夜夜自鸣。小武被封为北极四圣真武将军、执掌天河水军后,曾想过用这柄钉耙继续当作令旗。可这钉耙一到旁人手中,就瞬间彩霞全无,周身的金符也变得黯淡无光,任谁使用,都还不如一块凡铁。

这次,在紫微大帝的默许下,天猷将弃置在库房中的九齿钉耙带了下来,也算给天蓬留一个念想。

大黑猪在它的土坑最深处挖了个洞,将九齿钉耙深深地埋了进去。

“老子就是一只猪,连手都没有,要钉耙干什么?种地啊?”

“老子现在过得挺好,不用你们来可怜我,我就是一只猪!”

春去秋来,后山上的枫叶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大黑猪俨然已成为了周围方圆几里的一霸,不过除了祸害点庄稼,它从来没有伤及过附近村庄的人畜。

睡醒就吃,吃饱就睡,有力气就四下活动,跑累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躺了,“当猪有什么不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干活,也不看那些鸟人的脸色!”

“老子就是一只猪,一只快乐的小公猪!”

一天,大黑猪一边哼着歌,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在山间小路上慢跑,突然,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在它的面前。

大黑猪心情好,不想搭理他,从他身旁窜了过去。可那人的身影却如附在它猪脸前一般,始终在它面前三尺,它停他也停,它走他也走。

大黑猪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一个长须青衣的邋遢老头,“不认识我了?”那老头微笑着问道。

大黑猪仔细一瞧,泪水瞬间滚落下来,“师傅!”

邋遢老头俯身摸着大黑猪的头,“哎,怎么搞成这样。”

“没事,走,带我去你的大房子坐坐!”

大黑猪在山脊间飞快地跳跃着,它知道师傅的能耐,不用回头,师傅一定就在后面。

等来到土坑,师傅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石头,掸掸上面的土,坐下,“嗯,这地方还不错,聚气。”

大黑猪显得有些局促,它衔来几串野果放在师傅膝上,那是它存在土坑里,当睡前点心。

“前几年我一时兴起,去游海外仙山,没想到刚回来,就听说你出了事,”邋遢老头拿起几颗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嘴里,“嗯,挺甜。”邋遢老头嘴里一边嚼、一边嘟囔着,“别看你师傅是人间散仙,不受官职,可为师天庭的朋友也不少。”

“这件事,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想不想回天庭讨要说法吗?”

终于有人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了,大黑猪不禁泪流满面,可当它听到后面一句话时,它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师傅,泪也忘记流了。

想吗?不想吗?

埋在土坑里的九齿钉耙嗡嗡作响,急欲要破土而出,它感受到了大黑猪的心意。

“好!”邋遢老头用衣袖抹抹嘴,盯着大黑猪问道,“你现在入了畜生道,凡人修仙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从畜生道入妖,你可愿入妖道,吃人吸尸,做猪妖?”

大黑猪沉吟着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邋遢老头一蹦三尺高,下落时,他虚空劈出一掌,一股真气正中大黑猪颈部。大黑猪只觉口中一阵剧痛,喉咙里咯咯之声不绝。

邋遢老头手脚不停,他运动真气,围绕大黑猪走出八卦图形。只见大黑猪的身体越升越高,在八卦阵中,四肢百骸不断被各个卦象拉扯。

“我先助你打碎口内横骨,再用玄功重塑你奇经八脉,你虽外部难脱猪型,运功却不会再有阻碍。”

邋遢老头越转越快,大黑猪的身体也不断地被拉长揉扁,大黑猪只觉得周身疼苦异常,不由得大声嚎叫起来。

“想,要就忍住!”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天蓬!也不再是一只猪!是一个全新的你!”

“跟着我一起大声念:

域外三花天外天,识得便如瀑挂山,

花似黄金苞不大,子如玉粒果皆圆,

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

栽培全藉中宫土,灌溉须凭上谷泉,

铁牛耕地种金粒,却拿金粒换金莲,

万丈深潭应见底,甘泉涌起满山涧,

众妙之门何处求,机关拨转水逆流,

若问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

有朝一日功行满,便是蓬莱大罗仙。”

等大黑猪醒过来,已是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下,哪里还有师傅的影子。

只见土坑前写了几行字,在皎洁的月光下分外清晰,“为师走了,布包里有衣物和一颗九转大还丹。为师重新给你取了一个名字,以形为姓,取原名谐音,今后你就叫猪刚鬣!万不要忘记你凡人飞升时的初心。”

猪刚鬣朝师傅坐过的石头上望去,那里果然有一个小布包,他对着山下长啸,口中已是清楚的人声,“我是猪......刚......鬣!我......要......重......返......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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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ch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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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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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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