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惹一条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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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惹一条狗

文| 蓝江

01 传说 

民间有一种说法，黑狗有灵。尤其是黑狗的血，属纯阳之物，可以用来驱鬼避邪，妖魔鬼怪若劈面遭遇黑狗血，往往威力大减。

《丰乳肥臀》里，鸟儿韩同十几个青壮男人被日本兵强行捉走后，芳心暗许的上官家三女儿上官领弟，趴在土炕上哭了两天两夜。

之后，上官领弟忽然变得魔魔怔怔的，她袒胸露乳赤脚走到院子里，像小鸟一样跳上石榴树梢，她的动作轻盈得令人无法置信，仿佛身上覆盖着丰满的羽毛。最后她骑在屋脊上，脸上漾着黄金般的微笑，好像她已经成了一只大鸟。

母亲上官鲁氏情急之下请来樊三等一干强人，悄悄准备了一桶黑狗血，乘领弟不备，劈头盖脸浇下去，就这样成功将三女儿从屋脊上泼下来。黑狗血的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据说，不但是黑狗血，就连黑狗牙也颇有威慑力，脖子上悄悄悬挂一颗灵气浸润的黑狗牙，有辟邪除秽的功效，会护佑人平安吉祥。

读者，你若较真，问我这到底是真还是假，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传说，信不信由你。

02 不只是传说

我有一个远房叔叔，一生走南闯北，颇见过些世面。一次闲谈，说到动物通灵、恩仇必报的故事，叔叔说得眉飞色舞、言之凿凿，我疑心他喝多了酒，未免云山雾罩满嘴跑火车，叔叔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丫头，有些事儿，你得信！

叔叔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也郑重起来，收回调侃，直望着他的眼睛，静静期待他说下去。

叔叔点燃一根烟，一边吸着一边凝眉思索，过了片刻才开言道：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听，我就讲给你。

叔叔原本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此刻语调却异常冷峻严肃，他的表情仿佛是一种心理暗示，我忽然觉得后脊背发凉，又害怕又期待，忍不住怯怯问一句：叔叔你，是碰到鬼了？

叔叔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不看我，却只看着蓝天，说：不是碰到鬼了，是碰到了一只大黑狗，结果，我差点成了鬼。

我的猎奇心理彻底被激活，下面是叔叔讲给我的完整版故事。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虽然过去了这么些个年头，就是现在，我走道儿时冷不丁碰到一条大黑狗，心里还是直突突。二十多年了，可一切都还真真亮亮，就像昨天刚发生一样，我能活到今儿，还多亏了我朋友。

那年，我25岁，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住在赵家屯。别看我年龄不算大，却是一个挺有名气的小木匠，十里八村的人，谁家要打个窗子，做个柜橱什么的，都愿意找我去帮忙，我呢，又天生是个热心肠，有求必应。

我爱交朋好友，认识的人不少，我有个朋友住在李堡，离我们赵家屯不太远，他大我几岁，那年正赶上家里盖房子，求我去给打窗子门，我和他是至交的朋友啊，哪有不帮的道理，他一说，我就高高兴兴去了。

他们家有一条漂亮的大黑狗，又高又壮，特别招人喜欢。更神的是这狗灵的很，我朋友有什么心思它像能猜透似的，你知道，农村盖房子砖瓦木头都随意堆在那，人多手杂，指不定哪一眼照顾不到，有些东西可能就被人顺走了。

可有了这条大黑狗，我朋友那是一百个放心！它看家的本领谁也比不了，房前屋后有它这个大管家，谁想拿走一块砖那比登天还难！

我朋友一大家子人也都十分宠爱这大老黑，从来不喝斥它，而且人吃什么饭菜也给狗吃什么，一点不糊弄。

我在朋友家一连干了多少日子活，只剩下两扇门和几扇窗子就完工了，这天中午吃完饭，照例我想眯瞪一小会儿。外边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地烤着，烤的人舒坦。我挪了几根圆木，铺上麻袋片和两件破衣服，就躺在后门口。朋友家里人我都熟得很，他们也随我的便。

他们家的老太太坐在炕头，两个媳妇正忙着收拾碗筷，把中午吃剩下的几样好点的菜放在锅台上，通通风，留着晚上热热再吃。

我闭着眼睛，昏沉沉地刚要睡去，听到堂屋有什么响了一下，睁开眼瞥了一下，正看见他家的大黑狗悄悄地跑向屋外，嘴里似乎还叼着点儿什么，我也没太在意，翻了个身，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下午我一直在做窗子，五点来钟，我刚好推完一扇，点着一根烟稍事休息，就听他家老太太不太满意地叨咕着什么，我留神一听，是在抱怨媳妇儿不晓事。

她一边数点着几样菜，一边小声嘟囔着：晌午我记着还有一大块肘子肉呢，寻思着留着晚上吃，怎么就没影儿了？这两个媳妇也是的，吃点剩菜不就结了，怎么还咽不下几口饭，偏要拣好的吃，唉，真是不懂事。

我在一旁听了，忽然想起睡午觉时那大黑狗的影子，便笑着插话说：哎呀，大娘，您可说差了，真是冤枉了两个嫂子。那肉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让你们家大黑狗给叼走了，我亲眼看到的，您看，它就在门边上呢，还想偷吃哪！

我一边说着，看那大黑狗正靠在门边，向我们这边儿窥探着，便随手指了指。老太太生气地答道：啊，我说么，两个媳妇儿平时嘴都不馋。这该死的狗！

她说着随手操起一根棍子，朝狗身上狠狠敲打了两下，那狗一边求饶地哀哀叫着，一边迅疾地逃跑了。

第二天中午，我依旧在后门口睡觉，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轻轻溜到我身边，睁开眼一看，朋友家的大狗正在我周围转着圈子，这狗！我喝了声“去！”，它敏捷地离开了，我并没太在意，躺下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三天睡觉时，那狗依然在我身边转着圈子，我就有些犯疑了，不知道那狗在打什么主意。我假装睡着了，狗转了几圈之后，走了，不一会儿又转回来，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秫秸棒。

我假装睡着，偷眼看着它，只见那黑狗将秫秸放在我身旁，一头正与我的头齐平，它端量了一会儿，又悄悄跑到另一头，在与我脚一平的地方，用牙咬住，然后咬断余下的一节，叼着秫秸棒走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