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春天来了，沉默了一个冬天的小河唱起了歌；小草们脱掉黄色的冬衣穿上了绿色的春装；花儿们迈着轻盈的步履从深闺中走出，齐聚在微风里欢笑起舞。动物们不遑多让也纷纷走出来拥抱春天，它们神采焕发、精神抖擞，或缱绻缠绵地谈着恋爱，或满怀豪情地进行一场竞技赛或兴趣盎然玩一场游戏。

太阳暖洋洋地普照大地，小灰兔和小白兔躺在洞窟前尽情享受着春阳的温暖，小白兔迷离着桃花眼，小灰兔伸展四腿，彼此被甜蜜蜜的情话陶醉着；老水牛和老黄牛结伴到河边去喝下午茶，他们一边反刍着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老山带着小羊羔在一块被风吹得光溜洁净的岩石上做亲子游戏，见到老水牛和老黄牛，老山羊亲热和他们打招呼问候……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打破了眼前一派祥和安乐的景象，洞前晒太阳、说情话的小白兔和小灰兔不知什么时候进入半醒半梦状态，这时被惊醒，他们不约而同一跃而起，警觉地竖起长耳听了听，“嗞溜”一下钻进洞窟里。老山羊吓得浑身一激凌，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它低沉地喊了一声“孩子们快跑！”老山羊喊声未落领着它的孩子向一片密林中迅速跑去。老水牛和老黄牛听到了吼声先扬起头地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但它们辩出吼声起源的地方，撒开四蹄向吼声来源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一只斑斓猛虎不知从什么地方闯进前山坡，一场灾难降临到了繁衍生息在这里的动物们头上，他们从此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惶恐忧惧的阴云时刻压在他们的心中。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第二天，老虎就制造了血案，被害者是可爱的小灰兔。自从小灰兔被害后小白兔就没有停止过流泪，本来就红的眼睛更加红了，似乎要流出血。

小灰兔的不幸或许是可以避免的。兔子生得虽然矮小，但不柔弱，对付天敌的本事不可小觑。兔子们的身躯矮小便于它们隐藏，一蓬蒿草、一道沟坎就能把它们遮掩的得严严实实。它们擅于奔跑，奔跑的速度高达每小时七十公里，常把同样擅于奔跑的猎豹甩在后面。它们不仅是长跑健将而且还是建筑大师，它们把自己的住宅修建得就像迷宫一样神奇，人类不无嫉妒地称之为“狡兔三窟”，它们只要逃进或躲在洞窟里再厉害的猎手也耐何不了它们。除了擅于奔跑，他们的听觉异常灵敏，一对长长的尖耳像雷达的天线竖在脑袋的两侧，先敌害发现他们之前就接收到了危险的信息；昼伏夜出的习性也是它们躲避敌害应运而生的本能。虎狼虽猛，但对在天空翱翔的雄鹰却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因此雄鹰鲜有对手，反过来陆地上的动物一旦被它们盯上是很难逃脱它们的利爪，即便是凶猛且狡猾的狼也常常丧生在它们坚锐锋利的爪喙下；兔子却有一项绝招让无往不胜的雄鹰铩羽而去，那就是“兔子蹬鹰”。这项绝技在角逐中展现出来的精彩不亚于人类武功高手的巅峰对决，兔子在地面飞跑，鹰在上空紧随兔子飞掠，当鹰追到兔子的正上空时立即改变飞行姿势，头朝下尾羽向上一个俯冲箭一样直射而下，在即将与兔身接触时又恢复了原先与兔子平行的飞行姿势，抓钩似的鹰爪抓向兔子，电光火石之间兔子一个乾坤翻转四腿朝天，异常发达的后腿猛地蹬向鹰腹，强劲的弹跳力作用到鹰腹上，鹰竭力扇动翅膀想稳住身形，可是还是被蹬出丈外，它的感觉是五内翻涌，头脑发懵。兔子趁机身形翻转蹬腿跑向远处，鹰从惊愕中醒来，望向一道正慢慢散去的烟尘，满眼的失落与沮丧。

世事无常，尽管兔子有这么多的高超逃生技能，小灰兔还是丧生虎口。小白兔不停地抹着泪向前来安慰它的亲邻居们诉说了小灰兔惨遭不幸的经过。作天夜晚小灰兔和小白兔趁着朦胧的月色来到五公岭吃了它们最爱吃的野豆苗，然后又到清泉河喝了水。就在回洞的路上它们遭遇了那只斑斓猛虎。老虎本来是在白天觅食活动夜间休息的，不知它是饿极了还是生物钟被打乱了，他像一只夜猫子溜达在夜色里。小灰兔和小白兔听到唦唦的声音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警觉地向四下打望，在他们的左侧不远的地方一只斑斓猛虎似一个瘟神赫然在目。尽管老虎的视力在夜晚受到很大限制，但他还是看到了小灰兔和小白兔，他停下脚步匍匐在地，准备一扑即中。小白兔说：“灰哥哥，我们分开跑！”

小灰兔明白小白兔的意思：自己一身灰色就是保护色，很容易逃脱老虎的视线；小白兔一身银白很惹眼，在老虎的眼里目标明显，自己和她一块逃跑很难摆脱老虎的视线，危险系数加大。自己那么深爱着小白妹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顺利逃生就撇下她呢！难道曾经的同生共死、相守一生的誓言都是过耳风吗？他绝不会和她分头跑！是以坚定地说道：“要死我们也是死一块！”

小灰兔和小白兔以闪电之速向家的方向疾奔。小灰兔跑在小白兔的后面，边跑边给小白兔安慰：“他跑不过我们，用不了多久他就看不到我们了。”

就在小灰兔和小白兔快要摆脱老虎的追捕时意外发生了：跑在后面的小灰兔被一根藤蔓绊住了后腿，他没有声张。跑在前面的小白兔完全不知道情况，当她听到后面异常的动静回头看时，小灰兔已被老虎衔在嘴里。她想回头和小灰哥哥一起葬身虎腹，可是理智瞬间战胜了感情的冲动，她热泪盈眶心如刀绞继续往前跑。

就在小灰兔遇害后的短短几天内老山羊和她的两个孩子、老水牛的儿子、老黄牛的孙女相继步人小灰兔的后尘遭遇不幸。

死亡随时都会发生，谁也说不准下一步死神会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前山的上空笼罩着更加浓重的恐怖阴云。

历来生活在前山的食素动物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他们吓得都不敢出来吃草喝水，饿极了渴极了就胆战心惊出来吃几口或喝几口，然后慌慌张张躲起来。狐狸不是食草动物来，他老是往出来吃草喝水的牛群里挤，一有可疑的动静就夹在奔跑的牛群的中间，他比老牛们跑得快多了，却不愿跑在前面。老牛们很纳闷，后来他们才明白这只小狐狸是在利用他们来保护自己。狐狸自认为没有把握跑得比老虎快，但他笃定跑得比老牛们快，他只要不落在老牛们的后面或跑在他们的前面那么被吃掉的一定就不是自己，他把老牛们当作自己的挡箭牌、保护墙。

悲伤中的小白兔发出倡议：大家聚集起来召开一场商讨如何除掉或者赶走严重威胁他们生存下去的血腥狂魔的大会。

会场选定在密林腹地一棵大榕树下，会期是随机临时定在一个浓雾笼罩的早晨。

于会者在浓雾的掩护下从四面八方纷纷赶往密林腹地。没有多久参会者基本上到齐。狐狸也来了，他是混在牛群里和老牛们一道来的；猴子也来了，他是从树枝上一路跳跃着到来的。大会由老水牛主持，他步履稳健走到会场中央，表情凝重，以素有的沉缓雄厚的语调做了开场白：“我们大家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大家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可是自从那只老虎闯进前山，打破了美好的一切，我们的生存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胁甚至是危机，我们的亲人一个个遭遇不幸，老虎的存在严重威胁着我们继续生存下去，我们必须干掉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如果干不掉他，我们只有迁徙他乡。如何才能干掉那个十恶不赦的狂魔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情，就这个问题希望大家勇跃发言，献计献策。”

老牛言毕，猴子紧接发言：“食草动物天生被食肉动物所食，这是大自然律条，以食草动物的绵薄之力干掉动物之王老虎，那是逆天之举，是百无一遇的奇迹，你老牛也真敢想真敢说呀！”

羚羊插话道：“你牛大哥力大无比、生着两个坚硬如铁的牛角，大个子长颈鹿大哥矫健敏捷，有着倒踢威力非凡的后蹄，以你们这样的实力尚不是老虎的对手，遇到他都是九死一生，遑论我们这些体小力薄的小动物了，我们见了老虎逃跑还来不及呢，哪还敢与之一搏？”

猴子不无骄傲地接过话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力大胜一人，智大胜千军，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动用智力。大家或许都有耳闻，我在后山曾以巧言把一只凶猛的老虎骗到清水潭边，让他对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发威，结果他扑进水里，差点淹死；还有，我将一个炮竹埋进一根香烟里，把它敬散给那只老虎，老虎点燃香烟吸起来，没吸两口就引爆了里面的炮竹，结果他的嘴唇被炸裂了，门牙被炸松动了。如果那根炮竹威力足够大准把他的脑袋炸飞了。”

老水牛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猴子聪明，若能想出一条妙计除掉正在危害我们的那只老虎，我们奉你为王！”

猴子说：“你老牛也别激将我，我有妙计自然会献出来，也无须你们拜我为王。尽管我们猴子生活在树枝上，老虎威胁不到我们，但我还是与你们同仇敌忾尽心竭力对付老虎。”

憨厚的老水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失温和，锋芒太利，于是改变语气温和地说道：“我老牛并不是怀疑你的智商以及对待此事的诚心。我相信你是和我们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你猴子足智多谋，有好计策会献出来的。”

猴子在炫耀他当年的荣耀时，狐狸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时老牛夸赞猴子，他再也忍不住了，醋意十足地说：“论起智谋我也不比猴子差，想当年我曾骗老虎跟在我身后面走，吓得百兽震恐、惊慌逃窜，从而让老虎相信我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吓得他不敢吃我。”

猴子连连摆手：“你快别说了吧，这可不是什么荣耀的事。”

狐狸说：“为什么不是荣耀的事，我以我的智慧成功虎口脱险，难道不值得炫耀吗？就你的那些事值得炫耀！你的那些事不过都是小聪明罢了！”

猴子说：“你狐假虎威吓唬我们，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拿这事来显摆。”

老牛站出来打圆场：“你俩都别说了。小狐狸也是为了逃生才出其策，情有可原。现今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付老虎！”

接下来，长颈鹿、野猪、梅花鹿、斑马相续发了言，但最终没有商议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办法。为了安全起见，能让大家在浓雾散去之前回到家里，大会没有持续多久老水牛就宣布散会。

小白兔在提议开会之前就和邻居小黑兔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跑了两千多里，他们没有发现适合食草动物生存的地方。所以迁徙他乡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干掉那只十恶不赦的老虎更是天方夜谭。难道真的要靠上苍垂怜拯救？

悲剧隔三差五上演，不断有动物丧生虎口，或被咬伤。大家出去吃草喝水都是提心吊胆惶恐不安，有的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就跑了回来，有的正在喝水突然听到了什么响动，掉头就跑，那只不过是风声鹤唳。大家吃不好喝不好，身心疲惫，面容憔悴。

小白兔在每次出去吃草喝水时都顺便采集两三朵蘑菇带回来。小白兔的行为很难让大家理解，大家出去吃草都是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她却有闲心采集蘑菇；大家疑为她是在储存，可是又不像是在储存，她并不把采来的蘑菇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而是放在通风的洞口保鲜。

一次小白兔出去吃草又带回两朵蘑菇，路上被细心的老水牛惊讶地认出来是毒蘑菇。“小白，你采的是毒蘑菇！”

小白兔也很惊讶：“毒蘑菇？我家里的那些肯定也是有毒的咯，我本来想每次出来吃草顺便采些蘑菇回去，以备不时之需，饿极了吃一点。幸亏不曾吃过，幸亏被大叔你认出来了，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老水牛以教导的口吻又温和又严厉地说：“小白呀，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毒蘑菇是很好辨识的，凡是颜色鲜艳的或暗沉、菌盖凸起或凹陷都是有毒的蘑菇，以后千万要细心。”

“谢谢大叔，今后我一定细心谨慎！我把这两朵带回去和家里的一起埋到土里。以免贻害别的伙伴。”

小白兔说着走上了一道岔路口，挥手向老水牛告别：“再见了，大叔。”

小白兔回到家里，她把先前采的蘑菇和这次采的蘑菇一并放进一只竹篮里，差不多有一篮子，如果不是被老水牛认看出自己采的是毒蘑菇，自己还会等一两天再行动，让毒蘑菇再多也些。她眷恋地看了自己的家一眼，拎起篮子毅然决然而又悲壮地走出洞口。

小白兔擓着竹篮来到小灰兔遇难的地方——五蚣岭。她把竹篮放下，坐在草地上，她又想起她的灰哥哥，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想起与他的日日夜夜，心中涌起甜蜜而又悲伤的情绪，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自言自语：“灰哥哥，这些天你想我了吗？我可想死你了，不过还好，我马上就要去和你团圆了。灰哥哥，你在那边一定要保佑我心想事成、让我圆满完成心愿。”

小白兔开始一片片吃篮里的毒蘑菇。今天出门她一口草也没吃，她留着肚子吃这些毒蘑菇。她怕蘑菇还没吃完老虎就出现了，她更怕蘑菇吃完了自己死了老虎还没出现，她的心情极其纠结复杂。当篮里的蘑菇还剩一小半的时候，她咽不下去了，她机械地往嘴里㩙蘑菇片，努力地往下吞咽。这时她盼望老虎出现，如果在她死前老虎没有出现，将功亏一篑，她的死算是白死了。她唱起歌，想用歌声引来老虎。委婉凄切、悠扬深长的歌声随风飘荡得很远。

老虎终于来了，他是被小白兔的歌声引来的。他挟着风雷滚滚的气势跳过溪涧越过山岗奔窜而来，他来的恰如其时。小白兔凛然不惧，她抓起竹篮里最后一片蘑菇㩙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吞下去。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小白兔，小白兔不躲不闪不跑，异常地淡定从容，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到临。在她消失于虎口那一刹，眼里流露出轻蔑的眼神、欣慰的微笑。

老虎连皮带肉吃掉了小白兔，连骨头渣都未剩下，只有几滴鲜血滴落在草叶上，像绽放的小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