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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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
凡人--朱罡烈谨遵师道,牢记初心,功德圆满后飞升成仙,成为统帅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怎料,天蓬不幸沦为天庭政权斗争的牺牲品,被天庭诬陷---酒后失德,调戏嫦娥,而贬入畜生道。变为猪的天蓬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所幸师傅再次现身,重新传授他炼功心法,并改名为猪刚鬣。猪刚鬣潜心修炼,渴望有朝一日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1 缘起
天罡搬运的诀窍、三十六变的法门,猪刚鬣早就烂熟于胸,之前苦于猪身气脉不顺,无法修炼。如今幸得师傅打通口内横骨,重塑周身经脉,此刻只略一动念,一丝极为微弱的灵气,便穿百汇、过心轮,直灌入气海之中。
猪刚鬣爬起身,朝师傅来时的山路伏地又拜了几拜。师傅是游历人间的海内散仙,独来独往、闲散惯了,不愿搅于俗事,如今专门为他跑来一趟,已是猪刚鬣天大的造化、二世再造的父母。
这九转大还丹的效用非常,前世为人时,师傅曾用一颗助他修炼、登临仙径,如今又蒙恩师赐予一颗,只望能让其脱胎换骨、重归人界。猪刚鬣服下丹药,只运转了数遍大小周天,充盈的真气便将全身骨骼筋肉慢慢撑了开来。不到两个时辰,猪刚鬣便又重拾人形。虽已离畜生道,但猪的特征到底难以全脱。
那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早。
西北风咆哮着吹过山岗,猪刚鬣揣着手蹲坐在门边炉灶旁,眼看着火苗一点点小了下去,寒意也渐渐袭上身来。即便身上裹着从山脚农庄“借”来的单衣,他还是打了个寒颤,“这人就是不如猪抗冻!”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朝山深处走去。木屋近处的枯枝都被他捡完了,只有走远一些才行。
踩着林间的薄雪,猪刚鬣一边走,一边俯身捡拾着枯枝,“行了,够今天烧就行。”
就在猪刚鬣打定主意捡完最后一根枯枝,就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毛茸茸、冷硬中带有一丝余温的东西。
“啥玩意儿?!”猪刚鬣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怀里抱着的枯柴撒了一地。
等他拨开积雪看个究竟时,发现那是一只快要冻僵的小灰兔,窝在枯草丛里瑟瑟发抖。
“原来是个兔子!”猪刚鬣一边嘲笑自己胆小,一边拨弄着那只兔子,“这么冷,你怎么没呆在洞里?”
那兔子冻得快不行了,哪有力气理会他。
“还不够我一口.....”猪刚鬣喃喃道。看着缩成一团的小灰兔,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猪刚鬣左手搂紧那些枯柴,右手轻轻地将小灰兔拾起,小心地塞在了怀中,“等养大了再吃。”
春风吹人暖,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万事万物都开始萌发蠢动。木屋后、山坡上的几株梨花开了,满树的洁白晶莹,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叫着。猪刚鬣站在木屋前,望着在早春的阳光里轻轻摇曳的梨花,顿时觉得世界又变得美好起来。
一整个冬天,猪刚鬣都窝在小木屋里,一个人自顾自的、将满肚子的话,对着那只捡来的小灰兔倾诉。那只小灰兔则乖乖地趴在他腿上,扑闪着那对黑色的大眼睛,盯着猪刚鬣,听得很认真。
他觉得,小灰兔一定听懂他的话了!
既然连兔子都能耐心听他说话,村民为什么不能?何况他出生在这个村庄,他已经把这儿当成了他的家。他想下山去,和村民们聊聊,最好再找村长上个户口什么的。
想到这里,猪刚鬣走回屋内,挑了一件薄衫穿上,又拿头巾将长嘴大耳裹了起来。
“你在家乖乖的哦!”他摸着小灰兔的头说,然后挑了两袋去年冬天没吃完的山核桃,扛在肩上,朝山坡下走去。
2 人界难容
“奶奶,山核桃要吃不?”
“啥?”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太太拄着拐,站在屋角晒太阳,她是猪刚鬣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你是卖啥的?”
“山核桃,”猪刚鬣解释道,“不是卖的,送给你吃。”
“核桃?”老太太摇摇头,用手指了指牙,“老了,咬不动了。”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猪刚鬣,“你是哪个村的?干啥把脸蒙住啊?”
“我刚搬来的,就住在山上,”猪刚鬣赶忙把头巾又曳了曳,他手忙脚乱地从袋子里抓出几个核桃,塞在老太太手里,“给小孩吃,给小孩吃。”说着便逃了。
一路上,村民们都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猪刚鬣,看得他浑身发毛。等他走到村中心的开阔地时,两袋子的核桃也没送出去几个。
一旁,几个村子里的农妇正坐在太阳下的破旧长凳上,一边哄孩子、一边互道家长里短,几个孩童在开阔地里追逐打闹着。这时,一个孩童一边回头,“你来追我呀!”,一边径直朝猪刚鬣冲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猪刚鬣的膝盖上。
“哇......”那孩童撞狠了,捂着脸大哭起来,农妇们都朝这边看来。
猪刚鬣有些慌乱,他弯下腰拉那小孩的胳膊,“没事吧?!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别他妈哭!”
那小孩哭得更大声了,在猪刚鬣手中左右挣扎。
“喂?”一个农妇叫嚷着、起身朝这边奔来,“哪里来的野汉子,欺负小孩子!”
说巧不巧,这时猪刚鬣的头巾松了,凑巧一阵春风吹来,将他的头巾吹开了一个角,一张长长的猪嘴、突兀的显现出来。
那个农妇顿时呆在原地,过了顷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猪妖!!!”
“我不是,我......”没等猪刚鬣辩解,一旁的几个农妇也尖叫起来,“猪妖抓小孩啦!!!”
“我没有!”猪刚鬣赶忙放开小孩的胳膊,直起身大声辩驳道。
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越聚越多,数不清的石头土块朝猪刚鬣袭来。猪刚鬣一边用手遮挡,一边大喊道,“我就住在后面山上,是你们的邻居,我是人,我不是猪妖!”
可哪有人听他分说,十几个胆大的年轻汉子,举着钉耙锄头冲上前来,将猪刚鬣团团围住,冲他扑头盖脸就敲了下去。
仗着皮糙肉厚,也没受啥损伤,可猪刚鬣还是有些吃痛,见没人听他解释,心中不由一阵气馁。他只得拨开钉耙锄头、沿原路朝山上退去,两袋山核桃在左支右挡的过程中洒了一地。
那些人一边骂一边打,直至追到山脚,树木阻隔,方才慢慢散去。猪刚鬣径直回到了小木屋,气鼓鼓地坐在矮床上,独自生闷气直到半夜。
“就咱们两个好好过!”就在猪刚鬣想开了、这么对小灰兔说的时候,屋外突然亮了起来,一股烧稻草的味道传入鼻中,他赶忙拉开木门观瞧。只见山脚处已是一片火红,一道火墙沿着山坡正朝小木屋烧来。火墙后,几十只火把隐隐绰绰,还有许多人影在晃动。
“好毒啊!”猪刚鬣心头一阵大怒,他恨不得立时飞过火墙,掐死那些放火之人。可当一阵初春寒冷的山风吹过,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慢慢冷静了下来,“罢了!”
火借风势,烟气越来越重,四周草木燃烧的“吡啵”之声络绎不绝。猪刚鬣跑回小屋,收拾好吃食衣物,一把将小灰兔揣在怀里,接着他奔到之前那个土坑,将埋在土坑最深处的九齿钉耙挖了出来。
“哎!”
猪刚鬣扛着钉耙、站在土坑口长叹一声,一跺脚,朝远处山头飞奔而去。一个冬天过去,他的功力已有小成,几个纵跃,便已飞身来到了山巅之上。回头望去,远处山坡已是一片火海,小木屋也早已淹没在火光之中,人们的欢声从山脚远远传来。猪刚鬣默默转过头来,朝更远的山峦走去。
自此,猪刚鬣带着小灰兔到处漂泊,游历江湖、四海为家。
3 土地公
忽一日,猪刚鬣来到一处山岭,只见此处,万壑争流,千崖竞秀。崖虽陡却不显其孤,林虽深却不觉其密,雨过天青连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猪刚鬣这两年走过许多地方,却无一处如此处这般藏风聚气,简直是人间的福地,炼气的道场。在山岭中走了一阵,猪刚鬣肚中有些饥了,他找了一个水草丰美的场所,将灰兔从身上的褡裢中取出,放在地上任由它去吃草。
一旁的溪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成群,猪刚鬣将褡裢和钉耙放在一旁,下水捉鱼,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逮了几条溪石斑鱼。他又从四周收拢些枯枝枯草,略一凝神,点起一堆篝火。这两年虽人在旅途,修行却并未荒废,点火这种小法术早已是手到拈来。
不一会儿,烤鱼的香气便弥漫山谷。
“嗯,香,真香!”没等猪刚鬣将烤鱼拿起,一个胖嘟嘟的短小胳膊从地里伸出来,一把将一条鱼拿了起来。猪刚鬣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细瞧的功夫,一个矮胖的小老头出现在火堆旁。
“嗯,好香.......”那小老头完全没有理会猪刚鬣,自顾自地撕下一条鱼肉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猪刚鬣不觉有些生气,自托生为猪以来,还没有谁能从他嘴里抢食吃。一时摸不清老头的虚实,他压了压心头的火,将另一条烤鱼拿了起来。那小老头拿眼偷瞟,嘴里吃着一条,另一只手伸过来抢猪刚鬣手里的鱼。
猪刚鬣真有些火了,猪身食肠本就宽大,他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这小老头居然还敢抢他的吃食?
他正准备发飙,却发觉胳膊竟动弹不得,如被人紧紧抱住一般。
如风卷残云,小老头一会儿就吃完了两条鱼。“吃了你两条,还你两条。”他对着溪流只招了两下手,两条溪石斑鱼如同被嵌住一般,凌空飘了过来,稳稳地落在小老头跟前。
这招着实漂亮,猪刚鬣也瞧清楚了。方才虚空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鬼影,手里掐着那两条鱼过来。
“这招不错吧?”小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比你下水弄得一身湿好多啦!”
看着那鬼影又慢慢沉入地底,猪刚鬣胳膊上的束缚也随之消失,他对着小老头一拱手,“敢问阁下是?”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老夫见你也是修行之人,”小老头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须,得意洋洋的自报家门,“老夫乃此处土地!”
猪刚鬣不禁哑然失笑,他在天庭之时,什么仙官没见过?现在一个小小的鬼仙土地居然这么大的派头!再转念一想,自身现在的修为居然还不如一个土地公,讨公道之路何其长耶!霎时心情变得暗淡起来。
他默默拾起地上那两条鱼,在溪水旁收拾清楚,穿上树枝,插在篝火旁慢慢烘烤起来。土地公见他突然神情沮丧,一言不发地坐着烤鱼,倒是十分好奇,“为何听闻老夫名号心情如此不快?莫不是道友怪老夫吃了你的鱼?还是有什么别的难处?道友但说无妨。”
猪刚鬣低着头摆摆手,他自打通口内横骨、重塑人形以来,还没有切切实实地和人聊过。如今土地公发问,他沉默了半晌,决定将被贬下届,错投猪胎的前因后果,对土地公详详细细地说一番。
“什么?!”土地公闻言一蹦三尺高,“你就是那个醉酒调戏嫦娥的天蓬元帅??”
猪刚鬣摇摇头,“天蓬早就不在了,现在世上只有猪刚鬣。”
“你可是个传奇!”土地公兴奋地摇头晃脑,“你是我们这些小仙的偶像!”
“嗯?”猪刚鬣诧异地瞪大猪眼盯着土地公,他不明白土地公在说什么。
“嫦娥仙子那么高冷,那么美貌,还是玉帝的......嗯,你知道的,这你都敢下手,你真是胆大妄为、胆大包天......嗯,不恰当,对了,色胆包天!”
看着土地公快伸到脸上的大拇指,猪刚鬣分辨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
“不用谦虚,”土地公把脸贴过来,“就算是酒壮怂人胆,你也够强了!”说着,他掀起猪刚鬣的一只大耳朵,对他小声说,“别看老夫的胡子都这么长了,自从看过一次嫦娥仙子,到现在还忘不掉呢!嘿嘿。”
4 云栈洞
猪刚鬣心里一阵苦笑,这都什么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假假真真,根本说不清。
“仙界好多小仙都很崇拜你,”土地公的手依然提着猪刚鬣的大耳朵,声音更小了,“听说奎木狼和披香殿的玉女也搞上了。”
“去去去!”猪刚鬣一把打落土地公的手,土地公说话的热气吹在他耳朵眼里,弄得他痒痒的,再说,他也没有兴趣听别人的八卦。
“是真是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世间公道难寻啊!”土地公一改方才嬉笑的模样,站直身又说,“你就在这儿住下来吧!老夫这里可是个好地方!”
猪刚鬣思付片刻,环顾四周,“住下?住哪儿?住你的土地庙?”
“那不行,不能住土地庙!”土地公慌了神,连连摆手,“我家那口子可不会同意!”
“何况,”土地公接着说,“这里是福地,老夫那个庙香火可是很旺的!要让人看见一头猪站在庙里,谁还会来?”
“这里山清水秀,确实不错......我在这儿自己搭个木屋。”漂泊这么久,猪刚鬣也确实有些累了。
“别看你之前是天仙大佬,地仙的事,看来你还真不懂。待老夫给你说道说道,”土地公来了兴致,他手捻胡须,慢慢说道,“这四大部洲的地气流动,并不均匀,有些地方薄,有些地方厚。”
“我们这些地官,都巴望着分到那地气深厚的地方,所谓洞天福地,人杰地灵,就是指这种地方,就像我这里,到了地气厚的地方,生机重、活力旺,自然香火旺盛。”
“如果不幸被分到那地气薄弱的地方,方圆百里,人都见不到一个,还谈甚香火?难熬啊!”
“这四大部洲内,数得上的洞天福地共有一百零八处,其余小福地三千六,”土地公洋洋得意地掰指头数着,
“天下地气之首,当推万寿山五庄观,一颗人参果树,尽收天下灵气,然后便是狮驼岭的狮驼洞,花果山水帘洞,竹节山九曲盘桓洞,再往下,估计就要数老夫的福陵山云栈洞了,这都是排得上号的洞天福地!”
“我这福陵山云栈洞,虽说比不上五庄观,可也是极能汇聚灵气的场所,你要修炼,可去住我那云栈洞!”
自此,猪刚鬣和灰兔又在福陵山云栈洞住了下来。此处果然洞天福地、灵气汇聚,不光草木繁盛,各种动物也都长寿体健,且聪慧异常,猪刚鬣的灰兔也是如此。
猪刚鬣在修炼之余,会给灰兔讲讲以前的种种过往,也会随口说一些修炼的法门。灰兔听后,默默依法吸纳云栈洞内的灵气,慢慢地,竟也能脱出本体,消磨横骨,跨入妖境。
猪刚鬣见状大喜,索性按照这些年来对人和畜生经脉的领悟,将天罡搬运之法,慢慢转换了心法讲给那灰兔。洞外的松鼠、蛤蟆有时听到了,也会跑进洞来,趴在地上,听猪刚鬣讲功法。
时间久了,前来云栈洞听讲的动物越来越多。有时,那土地公也会笑呵呵的坐在洞口,一边抽烟看天、一边听洞内宣讲。
弹指一挥间,猪刚鬣已在福陵山云栈洞住了快五百年。灰兔已修得妖身,虽能幻化人形,本相却仍脱不了兔子的样貌,口内横骨倒也早已炼化了。满山的飞禽猛兽,蒙猪刚鬣的传道,有的妖道也接近小成,别的虽口不能言,却已能双足行走、双手抓物,一座山渐渐变得热热闹闹。
修炼之余,有时猪刚鬣也会去给土地公帮忙,附近的村民见山猪神显灵,愈发的到土地庙祈福求助,土地庙慢慢变得繁忙异常。土地公不得已,也常常找些动物精怪来帮忙,一时间:
松鼠敲核果,蛤蟆唱山歌,
灵猴忙酿酒,野猪种山椒。
仙鹤飞起送书信,老虎扛斧当力士,
花鹿当前来引路,灰兔捣药救急瘟。
福陵山众生灵赖猪刚鬣传授道法,都尊称他一声“猪大哥”,而他随行的灰兔,因为道行在众妖中最高,按照子鼠丑牛寅虎卯兔,也被尊为“卯二姐”。
这天傍晚,众妖因一起帮土地公解了附近村子一桩大难,和土地公一起聚在福陵山云栈洞前庆贺。
“猪大哥,今天高兴,你耍两招给大伙儿开开眼!”一只松鼠趴在树枝上,对猪刚鬣叽喳喳叫道。
“我不行,”猪刚鬣摆手推辞,“还是让土地佬来两下。”
“哈哈哈哈,你就别拿老夫寻开心了!”土地公哈哈笑着,“我也就能差遣几个鬼差,糊弄糊弄凡人还行,哪里能瞒过你们,还是老猪你来一个。”
身旁的卯二姐推了推猪刚鬣,“看大伙儿这么高兴,你就去把钉耙耍上一套,给大家助助兴。”
猪刚鬣见不好再推,笑着瞪了卯二姐一眼,回洞内,拿出那柄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杵。只这一下,一股气浪向四周涌来,众妖只觉得眼前的猪大哥,威风凛凛,有如天神降临一般。
只见猪刚鬣脚踢钉耙起势,一时间,耙影重重,劲风阵阵,舞到兴起,猪刚鬣将真力注入耙内,那九齿钉耙本是神物,感应到主人真气,耙身条条金符尽显,耙头七彩霞光环绕,直舞得——金光冲斗牛、彩霞绕云霄。
众妖见状,齐声喝彩。
5 祸事又起
却说这天玉帝临朝,忽见漫天金光闪烁,云端彩霞舞动,不由得喝了一声彩,“下界何处祥瑞,速速去查来!”
那千里眼、顺风耳接旨走出天宫,站在南天门观瞧,不一刻回报,“禀告玉帝,是那福陵山云栈洞前,一众山精野怪聚集,中间一个长嘴大耳的猪妖在演武,他挥舞钉耙,弄得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猪妖?”玉帝沉吟道,“天精地华,孕育众生,本不足为异。只这妖物如何这般本领,竟能惊动天宫?莫非是上界何处星官下界?”
“文曲星,武曲星,速速去查来,可有何仙官不在其位?”
片刻,文曲星、武曲星回报,“并无仙官缺职。”
“这倒奇了!”
这时,排在末班的南斗星君转上殿前,“禀告陛下,那猪妖兵器奇特,倒让臣想到一人。”
“是何人?”
“只怕是当年被贬下界的天蓬元帅!”
“哦?!查实来报。”
不久,南斗星君回报,“臣已查明,那猪妖正是天蓬转世。”
一时间大殿内嗡声四起,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禁声!”
此时,中天北极紫薇大帝身后,一人快步走到殿前,众人看时,却是十万天河水军的天猷副元帅。
“天蓬自受罚下界,至此在凡间已近五百年,臣斗胆启奏陛下,准其重返天庭!”
“这......”玉帝沉默了,他压住内心的不悦,“今日朝会且散,此事容朕思之。”
“乓”一声,玉帝一脚将洗脚盆踢得老远,洗脚水撒了一地。一旁伺候的宫女吓得呆立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这一下,不知道下界何处,要连下几天倾盆大雨了)
“哟,跟谁怄气呢?”王母娘娘说着,从宫门外走了进来,她挥挥手,让那个宫女先行退下。
玉帝气鼓鼓地不想说话,王母微笑着走到跟前,“让我猜猜?是你的嫦娥妹妹又不理你了?”
见王母如此打趣,玉帝不好再不说话,“还不是因为那个猪妖!”
“哎,我说你们男人啊!”王母轻轻坐到床边,“做事做一半,一点不决断。”
她说着拂了下鬓角的长发,“就说上次,要不是我赶忙加了一道懿旨,将天蓬打入畜生道,他早就渡劫回来了。”
“将他打到畜生道又如何!”玉帝还想争辩,“如今他不是也修成猪妖了!”
“猪妖?”王母不屑道,“你一个玉帝还对付不了一个猪妖?难道他还能回来做元帅不成?”
“你看看你手底下的那四御,虽明面上听你号令,以你为尊。可那四个老家伙,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王母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他们个个都在觊觎你这玉帝的位置!”
“五百年前,我们费心费力从下界挑了个妖仙上来,让他去管御马监。本指望他能控制住十万天马,从而约束那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手下的十万天骑兵,哎!”王母重重地一拍床沿,“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谁想那个妖猴不识货,居然嫌官小!”
“想想算了,毕竟是自己人嘛,以后也能用得着,我就让他去管我的蟠桃园。谁承想、谁承想!”王母越说越来气,玉手拍的床沿啪啪响,“我那多好的园子啊!我怎么就忘了,猴子喜欢吃桃啊!”
“再说这一次。”王母话锋一转,“我本指望找个由头把天蓬贬下界,你就能将那十万天河水军的控制权拿过来,”王母生气地用手指一戳玉帝的脑门,“谁承想你这个老没用的,不但没拿到水军控制权,还让紫薇大帝那个老家伙,把小武神君给要了过去!”
“那我怎么办?”玉帝躲着王母的手指头,“不行你去试试,动了紫薇大帝的人,你一点甜头都不给他,他能答应?”
“算了。”王母转回身,她轻轻揉搓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估计刚刚敲疼了,自言自语道,“天蓬那臭脾气我清楚,宴会上从不给领导敬酒的......天蓬的消息一出,紫微大帝心里肯定很高兴,听说天猷也上了奏请,我猜小武神君.......”
“明天上朝,你只要这般这般......如此如此......”王母轻轻凑到玉帝耳旁,小声说道。
第二天天庭朝会,一上朝,天猷就走上殿前,又将昨天的提议上奏了一遍。
玉帝一脸为难的样子,“可天蓬错投猪胎,如今法力定大不如前,如何还做得元帅一职?”
天猷急了,大声嚷道,“如何做不得?我们十万水军那个不服天蓬元帅?就算他是猪身,我们也愿尊他为元帅!”
只见中天北极紫薇大帝身后,一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人正是小武神君,在天蓬被贬下界后,被紫薇大帝从玉帝那里要去,封为北极四圣真武将军,暂代十万水军元帅一职。
“既如此,太白金星。”
“臣在。”
“你且去问那猪妖,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如果记得,你问他,可曾悔过了?”
“臣领旨。”
又是一年秋风起。
天还没亮,猪刚鬣便醒了,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怎么了?天还早呢。”一旁的卯二姐听到响动,翻身转过脸来问道。
“睡不着了。”
“是不是有些凉了?”卯二姐说道,“入秋了,明天我将褥子拿出来晒一晒。”
“不知怎的,我今晚有些心神不宁,”猪刚鬣索性翻身坐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披件衣服,别走远了。”卯二姐叮嘱道。
“我就在洞口转转。”
猪刚鬣摸黑走到洞口,此刻天边已经有些泛白,洞旁的参天古木如巨大的黑色剪影,在天幕前微微晃动。远处的启明星已经亮了,一朵薄云从启明星前缓缓掠过,他只觉得那启明星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不一会儿,竟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他的面前。
“久违了,天蓬元帅!”
猪刚鬣揉揉眼睛,盯着白胡子老头看了半天,才想起,“原来是太白金星!我还以为是地下的鬼,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下来了?”
“咳咳,”太白金星咳嗽两声,“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我的事?”猪刚鬣疑惑地问道。
“不错,”太白金星正色道,“玉帝问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如果记得,可曾悔过了?”
猪刚鬣听闻此言,不禁气血上涌,他定了定心神,耐住性子回道,“我是谁?我是猪刚鬣!问我可曾悔过?回去告诉玉帝,没有做过错事,老子无过可悔!”
太白金星似乎有些惋惜,“难道能重回天庭,再当天蓬元帅,你也不悔过?”
“天蓬元帅?老子不稀罕,”猪刚鬣叫嚷起来,“你回去告诉玉帝老儿,老子只想要一个公道!”
太白金星倒也不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猪刚鬣一眼,“望元帅好自为之!”说着就驾云飞走了。
6 天庭除妖
听着太白金星的回禀,整个天庭都沉默了。
半晌,玉帝首先开口说道,“看来这猪妖已迷失本性,不再是仙界之人,既如此,也不能放任其在下界为妖。”
“真武将军!”
“臣在。”
“朕命你带领本部人马,去铲除福陵山猪妖之害!”
“这......”真武将军扭回头看了看紫薇大帝,中天北极紫薇大帝脸上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
“此一役,让十万水军在天河旁观看,”玉帝说道,“如果能铲除猪妖,朕封你为真武大帝,正式掌管天河十万水军。”
“得令!”
“公道?!哼,权力就是公道!”玉帝望着得令而去的真武将军的背影,小声冷声道。
又是这样一个黄昏,血色残阳如斗、向西边缓缓落下,一天的火烧云烧得无边无际,
猪刚鬣站在福陵山云栈洞前,手握九齿钉耙,望向远处天空,那里,有一朵黑云停在半空。
“猪妖!我真武将军奉玉帝金旨,前来降伏于你!你若乖乖束手就擒,可免得福陵山生灵涂炭!”金盔金甲的真武将军立在云端喊道,血红的夕阳照在他的盔甲上,散发出一片金红色的光芒。
猪刚鬣双脚一蹬,轻轻腾空而起,他飞到黑云前,“小武!哦,不,真武将军,真没想到是你来擒我!”
“猪妖!少跟本将军套近乎!”真武将军不屑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早早放下钉耙,免受皮肉之苦。”
“哈,哈哈......”猪刚鬣闻言大笑起来,一时豪气纵生,“不管是前世在人间,还是曾在仙界,亦或是现在这里,老猪我打架还从来没怕过谁!”
“少废话,看招。”
真武将军说着就扯下斜挂在胸前的降妖索,念动真言,那锁链直直地朝着猪刚鬣飞来。猪刚鬣认识这降妖索,之前和小武并肩作战时,见他用过多次,只要是妖,如果被缠上,无不束手就擒。
猪刚鬣眼见那降妖索就要飞到眼前,正想举钉耙相抗,一声闷响,降妖锁链已跌落尘埃。
“起,起!”无论真武将军如何念动真言,那降妖锁链就是一动不动。
猪刚鬣初时纳闷,不一会儿便想通了。他指着真武将军大笑道,“老猪我不是猪妖!我是半兽人!哈哈哈!”
“半兽人也照打!”真武将军恼羞成怒,举起手中斩魔剑,劈面朝猪刚鬣砍来,俩人你一剑我一耙,瞬时在空中战成一团。
猪刚鬣虽脱猪身,且天罡三十六变修炼纯熟,可到底只有五百年福陵山的修为,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慢慢落入下风,被真武将军打得左支右挡,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下方福陵山云的众妖此时均在山坡上观战,卯二姐守在云栈洞前,望着天上两人争斗,手心里更是捏出了汗。
太阳早已垂下天幕,一天的火烧云也已随风飘散,清冷的夜空中,一条璀璨的银河慢慢浮现出来。
天河边,观战的十万水军也有些躁动,他们万没想到自己的老长官竟已如此不济,有些从前受过天蓬责难的兵士,忍不住为新长官喝起彩来。
猪刚鬣只觉得真武将军砍在钉耙上得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
“好!”
真武将军每砍一下,金铁交会,天河旁观战的水军里就爆发出一阵喝彩。猪刚鬣听着这些老部下的叫好之声,不觉心灰意冷,手中钉耙上金符暗淡,愈发抵挡不住了。
真武将军见已胜券在握,右手执剑压住钉耙,左手抽空朝身后一挥,站在黑云端观战的龟蛇二将、五雷神将见状,齐齐拨转云头,朝下方的福陵山飞去。
不一时,一张巨大的五雷天煞大阵就将整个福陵山笼罩起来,五雷神将各居法阵一角,只等真武将军下令。
福陵山上的众妖见势不好,纷纷四散奔逃,龟蛇二将驾云四处拦阻,将大阵边缘的妖兽纷纷驱赶了回去。
土地公见五雷天煞阵势已成,急得在地上直跳脚,“不可!不可!不可啊!”
他虽是土地公、可土遁躲藏、并不惧五雷天煞,可此法阵一旦开启,整座福陵山必将玉石俱焚,不光生灵涂炭,且地势变化、地气被改,这天造地设的洞天福地将会毁于一旦。
此时,真武将军一剑劈来,猪刚鬣挥钉耙堪堪架住,真武将军偷眼见脚下五雷天煞大阵已成,便大手一挥。五雷神将得令,各自站住方位,齐齐运转真气、催动大阵。一时间,千万道电光雷火,夹杂着隆隆雷声,如灵蛇蛟龙,直奔福陵山劈去!瞬时将整座福陵山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雷火,劈到山崖,山石崩裂!劈到古木,树成焦炭!山间各妖兽生灵,只要被雷火碰到一点,瞬间便是灰飞烟灭!整座福陵山顿时哀嚎遍野、一片焦土。
卯二姐担心猪刚鬣得安危,一直站在云栈洞前,虽见雷火凶狠,却始终不愿回洞躲避。只听“嗞”的一声,一道天雷穿过洞前的参天古树,正劈在她顶门之上!卯二姐只来得及叫一声——“猪大哥!”便立时化作一滩焦土!
猪刚鬣正举钉耙、拼死力架住降魔剑,忽感心神一阵恍惚,不详之感顿生,猛听得耳中传来,“猪大哥!”他急忙扭头朝云栈洞方向观瞧,哪里还有卯二姐的影子!
7 因缘相续
猪刚鬣只觉胸中一股急火涌上心头,喉头一痒,一张嘴,“哇”的一声,一口老血喷射而出,溅的九齿钉耙上点点血花。
真武将军和在旁观战的众将见状大喜,齐声喝彩,“猪妖快不行了!”
就在此时,突见一股红光从猪刚鬣周身燃烧起来,见风就涨、愈燃愈烈,猪刚鬣手中的钉耙也随之暴涨三尺,钉耙周遭刻满的金符瞬时变得血红,如一条条火蛇,喷吐火舌、张牙舞爪的朝四周空中窜去。
猪刚鬣一双眼冒出冲天火光,嘴中的獠牙慢慢长长,浑身的黑鬃根根竖起、在夜空中无风自动,一股十分霸道的真气开始在他周身盘旋,“呼”的一声,直将真武将军弹飞了出去!
夜幕中偷偷观瞧的奎木狼暗暗哀叹,“天蓬以全身精血为柴,五百年的修行为引,燃烧真元,此招既出,真武将军固然难以抵挡,只怕天蓬也终将神魂消散。”
猪刚鬣踏上一步,威风凌凌,如上古巨神,高高举起那九齿钉耙就向下劈去,
“仙,我不做!”
“砰”的一声,真武将军用来格挡的降魔宝剑被敲落尘埃。
“猪,我不当!”
又是“砰”的一声,真武将军堪堪侧身躲过,一顶金盔被打落云端。
“人,我也不做!”
一声钝响,真武将军躲闪不及,九齿钉耙直直的砸中他的金甲,一点一点朝他胸口内刺进!
猪刚鬣仰天长啸,声如天雷,“三界既无我立锥之地,此后世上便无猪刚鬣!我以血肉,真元诉求一个公道!”
一旁观战的众将万般震撼,也万没想到战局竟突然发生如此变化,眼见真武将军就要命丧当场。
突见夜空中,一柄小小的、散发着青白微光的花苞飞了过来,正巧架住猪刚鬣的九齿钉耙。无论猪刚鬣如何用力,九齿钉耙却再也难下分毫。
“猪刚鬣,事到如今,汝还执迷不悟吗?”夜空中,一人浮现万丈金身,雪白的光辉围绕,手中托着羊脂玉净瓶,口中默诵佛号,却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
猪刚鬣死命往下压那九齿钉耙,却纹丝不动,急急想提起,却也如被焊在那柄花苞上一般,一丝都撼动不得。
“悟?!”猪刚鬣拽着钉耙、扭头对天嚎叫道,“我没有错!我没有错!难道这也有错吗?”
“六道轮回,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观音大士缓缓说着,像是低语却响彻九霄,“汝数入轮回,经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劫大难,如今还不能悟?”
说话间,只见观音大士抽出玉净瓶中斜插的柳枝,轻轻一点,一滴甘露飞下,将猪刚鬣包裹其中,他浑身的火光瞬间消失,周身鼓荡的真气也慢慢重新聚拢回猪刚鬣的体中。
“汝且看,”观音大士说着朝那柄花苞一指,只见那花苞上的青白之光大盛,一朵莲花慢慢绽放开来。随着莲花的开放,青白之光转为金黄,一时间金光如初生朝阳,照耀整个山谷,包裹在甘露中的猪刚鬣也不觉看呆了。
可金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光线渐渐暗淡,颜色也转为暗红,莲花随之慢慢枯萎下去,一片片花瓣飘落。
不一会儿,花瓣落完,只留下叶柄和一个小小的莲蓬在夜空中发出悠悠的绿光。
“成、住、坏、空,万物莫不如是,”观音大士在夜空中轻轻地说着,像是对着猪刚鬣,也像是对着这世间,“众生皆苦,难逃轮回,天蓬如是、黑猪如是、猪刚鬣亦如是,我佛发大慈悲,愿渡众生出轮回苦海。汝有善缘未了,我特此前来渡你,汝可愿入我门、解众生苦厄?”
猪刚鬣回想前世今生、天蓬黑猪,数次轮回际遇,三界各种点点滴滴,心灵所致,一时顿悟,他倒身拜道,“弟子能悟,愿入佛门。”
“好,汝既能悟,我便赐你法名——悟能。”说着,观音大士渐渐隐去真身,“玉帝那里,我替你去说。二十年后,还有一件大功德仰赖你去做。”
一时间天兵退去,只有菩萨梵音仍在山谷间回荡:
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
夜凉如水,猪悟能躺在卯二姐新晒的被褥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忽听洞口有人叫他,“猪大哥,猪大哥!”
他急忙抬眼观瞧,洞口站着个黑影,不是卯二姐却又是谁?
“卯二姐!”猪悟能喜出望外,忙起身朝洞口奔去。
卯二姐却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猪大哥,我是特地回来和你告别的。”
“地藏王菩萨说我等福陵山众妖,一心修桥补路、带路救人,随土地公为村民做了多般好事,积下种种阴德,特准我等众妖转世为人。”
“我马上就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了,下一世,我会托生到东边高家庄的高老太公家中,那是个富贵人家,十六年后,你一定记得要来找我,莫失莫忘,莫失莫忘,切记,切记!”
说着,卯二姐就朝洞外飘去,猪悟能急忙去赶,却一头撞在了洞壁上。他一下惊醒,却是一场秋梦。
猪悟能心中无限凄楚,他下床踱步到洞口,四下望时,满山岭的碎石断木,那里有卯二姐的影子?
月儿正当空,皎洁月光下,洞口地上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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