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红楼542：你来我往，王夫人颠倒黑白，反将一军，史太君夸赞晴雯

副标题：贾母和王夫人正面开撕，攻守全用贵族专用语言，听的人过瘾又紧张

趣侃红楼542：你来我往，王夫人颠倒黑白，反将一军，史太君夸赞晴雯

上一回讲到芳官被撵走后寻死觅活，纠结了藕官和蕊官一定要去出家。

她们干娘没办法只得汇报，王夫人本不同意，弄不好反成罪过。

谁想当时水月庵的智通和地藏庵的圆心两个姑子，因八月中秋送还供尖留在贾府。此时在侧听得原委，正想拐走几个女孩回去使唤，便劝王夫人允许三人出家。

王夫人受了二人唆使，便做主让芳官认了智通，藕官蕊官认了圆心为师父，被两个拐子拐走了。

而水月庵也就是馒头庵的智通，和地藏庵的圆心出场，也有缘由。

一，馒头庵代表坟墓，地藏庵代表地狱。暗示贾家末日来临不可避免。

曹雪芹称二人为“拐子”，要与拐走香菱的拐子对看。

芳官、藕官和蕊官三人，不同于其他小戏子，更是宝黛钗三人“影射”。她们被拐走，一如香菱对甄家，开启了败亡之兆。

二，智通更要与贾雨村遇见的智通寺关联，“智通”的二次出现，反而是“智不通”，揭露了贾家争名逐利而败的愚蠢。

刚刚贾政十分喜悦，分明是因有人夸赞贾宝玉作诗好而喜笑颜开，却全不顾自家危机临头，正是为“名利”本末倒置了。

智通出场，再次引出“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箴言，可惜对贾家于事无补。

三，圆心就是圆自我之私心。王夫人一己之私抄检大观园，整顿怡红院，导致若干女儿命运波折，实为私心。反对林黛玉和宝黛姻缘，更是“圆满”自我私心。

而地藏王菩萨至孝，也反讽王夫人之不孝，随后她将对贾母展现出真面目，婆媳终于“刺刀见红”。

（第七十八回）话说两个尼姑领了芳官等去后，王夫人便往贾母处来省晨，见贾母喜欢，便趁便回道：“宝玉屋里有个晴雯，那个丫头也大了，而且一年之间，病不离身；我常见他比别人份外淘气，也懒；前日又病倒了十几天，叫大夫瞧，说是女儿痨，所以我就赶着叫他下去了。若养好了也不用叫他进来，就赏他家配人去也罢了。再那几个学戏的女孩子，我也作主放出去了。一则他们都会戏，口里没轻没重，只会混说，女孩儿们听了如何使得？二则他们既唱了会子戏，白放了他们，也是应该的。况丫头们也太多，若说不够使，再挑上几个来也是一样。”

王夫人撵走晴雯和小戏子，需要向贾母汇报一声。

不过，这件事需要清楚，王夫人汇报并不是因为贾母实际掌权。只是出于儿媳妇要尊敬婆婆的本分。

王夫人撵走众人，是她行使当家人的本分，按说不需要获得贾母同意。

汇报给贾母，是避免老太太发现后问她而被动。

其实贾母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结果。

晴雯遭难后，贾宝玉不求祖母搭救也源于不合规矩。

晴雯被撵是王夫人行使家法，在家里是私事，不能因此导致贾母和王夫人婆媳对立，是晚辈的本分。

贾家基本没有正经事需要贾母去帮忙“改变”。只有一件，贾琏要“杀”王熙凤，凤姐跑过去求助。但到后面贾琏偷娶尤二姐，王熙凤就不去找贾母做主了。

贾母也不可能轻易干预王夫人管家，是她作为婆婆的本分。

之前贾母出手查赌已是极限，再要管三管四，让当家人王夫人和管家人王熙凤何以自处？也不符合她的立场和利益。

贾母退休就只是“享福”，不能再主动管事。尽管她心知肚明家里衰败，也无缘置喙。古人对此有严格的礼仪要求。除非事急从权，比如那次查赌。

王夫人是荣国府的当家人，负责奉养贾母，双方需要恪守各自的规矩和本分，不能逾矩。

王夫人第一时间来汇报，源于晴雯是贾母赐给贾宝玉的丫头。

林之孝家曾教育贾宝玉：“就是老太太、太太房中的猫儿狗儿也伤它不得”，对王夫人同样有效。

按说王夫人看贾母的颜面就不应该撵逐晴雯。她之前一直隐忍不发就是顾虑。但此时发作，也是不再隐忍。

不管如何，王夫人先斩后奏撵走晴雯，都要汇报给贾母知道，求得“谅解”。

于是，婆媳二人在互相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上演了一出唇枪舌剑。表面一派和睦，背后却暗藏“杀机”，惊心动魄。

王夫人先发制人，一上来就给晴雯订了三宗罪，宗旨就是晴雯该被撵走，还是贾母的责任。

一，病不离身。

二，分外淘气。

三，懒。

晴雯“病不离身”，不适合再伺候贾宝玉，离开是她自身有问题。

这就纯属王夫人在颠倒黑白。晴雯之前身体很好，虽然最近病了，致死原因还在于她。

她说晴雯是“女儿痨”也不实。

当初晴雯得病只是重感冒，因吃了王太医的“轻药”耽误病情，又给贾宝玉挣命补雀金裘伤了肺。

原文写雀金裘补好时正是四点，晴雯咳嗽不止，正是寅时病的症状，确定为肺疾。

但如今晴雯病势汹汹，主要是王夫人扬言要撵走她，导致精神崩溃连累病情加重。

如果没有王夫人下“杀手”，晴雯绝不至于死。

而且她被撵后很快死去，也不是“女儿痨”所指的肺结核，应该是肺炎才对。

当然，晴雯到底死于肺病是真，王夫人虽然“颠倒黑白”，倒也不是故意捏造。晴雯确实不适合再伺候贾宝玉。

“分外淘气”是说晴雯不稳重，有教唆拐带贾宝玉不学好的嫌疑，就是说她“狐狸精”。

“懒”是实情，晴雯确实如袭人说的那样“横针不拿，竖线不动”，如此懒，当然不能好好照顾贾宝玉。

但听话听音，王夫人所谓“病不离身”也好，“女儿痨”也好，“淘气”，“懒”……无不含沙射影林黛玉。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贾母如何听不出来王夫人的言外之意：林黛玉不适合贾宝玉！

她说病不离身、女儿痨，就是指如今林黛玉的病情，百药莫治。

她说“分外淘气”就是不尊重，不守女德，暗示林黛玉“勾引”贾宝玉有私情。

她说“懒”，也是林黛玉。袭人说黛玉这半年还没见她拿针线呢，再清楚不过！

古人女人的女红，代表了为妻子的责任和技能。能否照顾好一家老小，都从女红针线上体现。

王夫人分明是撕破脸借晴雯向贾母发难：你选的晴雯和林黛玉，都不合格！

至于小戏子们不过是顺便的添头。当日留下是她，如今撵走还是她，贾母能说什么。

（第七十八回）贾母听了，点头道：“这倒是正理，我也正想着如此呢。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

贾母当然不是善茬，怎么听不出来王夫人的话里有话！注意她的话中语境，句句针对王夫人的意思。

首先，贾母说：“正理，我也正想呢”，是说她想的和王夫人一样，表明二人有相同的关注点和出发点。

但是，看到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其次，贾母说：“晴雯……我看甚好”，这就是对王夫人“不满”了。

王夫人看到的都是晴雯的不好，贾母却说“我看甚好”，是给晴雯定调没有问题。

不但晴雯没问题，林黛玉也没问题。含沙射影说王夫人“别扯淡”，她还不糊涂！

“怎么就这样起来”，这句反问余味悠长。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挑破王夫人的谎话。

最后，“我的意思……”贾母摆出老资格，表明自己为什么选中晴雯和林黛玉。

一，“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综合素质最好，有好的不用，为什么要选“次的”？

二，互为褒贬。褒奖了晴雯和林黛玉，就贬低了袭人和薛宝钗，更讽刺王夫人的眼光和选择。

“只有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不做第二人选，完全不留任何余地。将王夫人的立场彻底否定和驳斥。

（第七十八回）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只怕他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俗语又说：‘女大十八变。’况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调歪。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曾经验过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便留心。冷眼看去，他色色虽比人强，只是不大沉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当然听得懂贾母的“潜台词”。

可笑当时贾母说王夫人“老实……木头一样”。如今看来不是贾母看走了眼，而是王夫人彻底撕下面具，不伪装了！

所以，她的反击也特别不客气。同样讲了几点。

一，“命里没造化”，晴雯得病，命不久矣，能怨谁？

林黛玉身体不好是事实，老太太再看重，也争不过“命”。

王夫人此言凶狠，直击贾母软肋。可见她此时与贾母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二，“有本事的人未免调歪”，抛开晴雯直指林黛玉。

林黛玉虽然样样好但毛病更多，否则也不至于“勾引”贾宝玉“谈恋爱”。

“调歪”就是不着调，讽刺贾母看人不准，只要本事，不看德行。

毕竟当日林黛玉主动喂酒贾宝玉，贾宝玉为林黛玉“要离开”而疯癫是事实。

王夫人言外之意旧事重提，与贾母尖锐的对立起来。不乏质问贾母“这就是你口中甚好的外孙女？”

三，观察三年，最终放弃。

王夫人此时不说她不认识晴雯了，只说观察三年因不庄重而放弃。

意思是别说“我”故意针对，是“她”不好才放弃。全部指向林黛玉。

王夫人与贾母这一番婆媳对答，唇枪舌剑，每一句都点在关键的啃劲儿上。婆媳互不相让，斗得极为激烈。

《红楼梦》的精彩就在于文字背后太多值得咀嚼的味道。

贾母和王夫人此时婆媳和睦，言笑晏晏。背后却是刀光剑影、互不相让了。

第一局，王夫人借晴雯影射林黛玉，让贾母很被动，堪称压制性胜利。那么贾母要如何反击呢？欲知后事如何，窃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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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 ｜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