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儿:鞋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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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鞋筐是一个小藤筐,不知道是什么藤条编的,黑褐色的,提手和筐边的某些位置被磨得光亮。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衣服若是被撕裂,正在忙碌着的妈妈看见之后会说:“去鞋筐里把我的针线拿来。”我们去鞋筐里帮妈妈拿来针线后,顾不上让我们脱衣服,妈妈会让我们站在那里,她蹲下来,直接在我们身上就把衣服的口子缝上了,缝完最后一针,打个结,妈妈会用牙齿把线咬断。只要不是纳鞋底的那种粗棉线,妈妈似乎很少动剪刀,都是直接用牙齿咬断线。妈妈把头抵在我身上咬断线的那种感觉,难以言说,如果你也曾有过这种体验,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感觉。鞋筐虽说叫“鞋筐”,实际上它是妈妈的针线筐,和做针线相关的一切东西都放在鞋筐里。
鞋筐之所以叫鞋筐,是因为在那些岁月,我们家里所有人的鞋子都是妈妈拎着鞋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那时候街上还没有鞋子售卖,妈妈们都要负责给家人做鞋子。在她们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跟着妈妈或是其它比她们稍大的姑娘们学做鞋子了。她们做的鞋子基本上就两种:单鞋和棉鞋。做鞋子需要鞋样子,鞋样子是用纸剪出来的,很容易破碎。我们家的鞋样子一直被妈妈夹在家里的一本又大又厚的草药种植书里。有时候别人家有新的鞋样子,妈妈也会拿着铅笔去别人家描个鞋样子回家。我也不知道这些鞋样子最初都是谁画的,我只知道妈妈们互相描,你描我家的,我描你家的。
做鞋子其实是很辛苦的,我是不会做的,我只能大概回忆起妈妈是如何做鞋子的。做鞋子前首先要“焙壳子”,我们穿旧或是穿破了的棉布衣服,妈妈会把能用的部分剪下来。旧木板或是门板拿椅子支起来,用面粉搅一盆浆糊,在板子上铺一层布,然后在上面糊一层浆糊,再把前面剪的旧布料一块一块地粘上去, 尽量粘得平整。粘好之后拿去太阳下晒,晒干之后硬邦邦的,所以叫“鞋壳子”。焙好一大块鞋壳子可以放在那里慢慢使用。
要做鞋的时候,把鞋样子取出来。鞋样子分鞋面和鞋底两个部分,把鞋样子比在鞋壳子上,然后用剪刀顺着鞋样子剪,剪出两个鞋面,左右两个鞋底,这样鞋样子的作用就发挥完了 ,还是把它们放回书里夹着。剪好的鞋壳子,鞋面部分一面粘上鞋里布,一面粘上鞋面布。最难的还是做鞋底,做鞋底的鞋壳子,拿白棉布粘起来,要粘好几张这样的鞋底。最后拿最大的针穿上粗棉线,把粘好的几张白色鞋底叠在一起,然后用针一针一针地纳鞋底,就是用粗棉线把这几张鞋底紧紧地固定在一起,这样就能纳出厚鞋底了。一般单鞋的鞋底纳得薄一些,棉鞋鞋底就必须纳得厚才能抵御冬天霜雪的寒气。其实整个鞋底都是棉布做的,也是棉线纳的,但是因为纳的每一针都用力拉得紧紧的,纳好的鞋底非常紧实。最后在纳好的鞋底上再缝上一个用白棉布粘好的鞋底子。若是做棉鞋,那就还得在鞋底上铺上棉花。这样鞋底部分就做好了。
最后一步是把鞋面和鞋底缝在一起。我观察妈妈一般是从鞋尖部分开始缝,还是一针一线密密地,细细地缝。有时候针不好使,扎不透的时候,妈妈会把针插进头发里划拉一下,似乎是要粘上一点儿头皮上的油脂,让针尖儿变得更顺滑,更容易入针。我后来想这样真的会有作用吗?也许有点儿用,但我觉得作用应该不大,这样的动作也许更多的是缓解一下一直做工疲累的手指。做一双鞋是很费功夫的,尤其是棉鞋,既要纳厚鞋底,还要铺棉花,鞋底和鞋面都很厚,妈妈的手指一定累很累。
农忙的时候妈妈要干活,农闲的时候妈妈就赶着给一家老小做鞋子。那时妈妈经常拎着她的鞋筐,只要有空就赶着做鞋。妈妈有时候拎着鞋筐去找她的妯娌们,妯娌们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做鞋,既交流做鞋的心得,又缓解做鞋的枯燥。鞋筐里装着所有的针线,还有做好的鞋面,纳好的或是纳了一半的鞋底。
就是使用这个鞋筐,那些年妈妈承包了全家老小一年四季的鞋子,难怪鞋筐的提手和鞋筐边缘磨得光亮。后来妈妈学织毛衣的时候这个鞋筐里又经常放着妈妈的毛线球和正在织的毛衣裤或是手套。难怪妈妈弃用了笸箩,小笸箩可装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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