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七十七·魏纪九

魏纪九,丙子(256年)—辛巳(261年),共6年

高贵乡公下

甘露元年(丙子,256年,汉·延熙十九年,吴·太平元年)
1.春天,正月,汉主刘禅任命卫将军姜维为大将军。
2.二月丙辰日,魏主曹髦在太极东堂摆开酒席大宴群臣,在席间,曹髦与儒生们谈论夏少康(夏朝中兴之主)与汉高祖(刘邦)谁更胜一筹。
曹髦认为:“在夏朝衰微的时期,少康流离失所,地位甚至连当时诸侯家中的奴隶都不如,然而他却能凭借智谋、仁德、才能,逐渐积攒实力,联合谋臣勇士,最终成功攻入王宫,杀死了寒浞以及寒浞的儿子浇和豷(音‘异’),兼并了过地(浇的封地)和戈地(豷的封地),夺回了夏朝的政权。
光复大禹的基业,让有夏的先祖们得以成为祭祀上天时的配祀,让几乎已经被颠覆的国家再次振兴起来,如果不是真正贤德英明的圣人,怎么可能实现这样的成就呢!
汉高祖(刘邦)借着秦王朝如摧枯拉朽般的土崩瓦解之势,根据不同的局势变化调整相应的作战策略,靠着智谋之士的运筹帷幄和英武之将的多边协助,最终击败项羽,成就了一番帝业,也是值得歌颂的一代雄主。
然而要说汉高祖这人如何,实际上他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礼法道义,根本就不是圣人的典范。
为什么这么说呢?
汉高祖作为儿子,他竟然放话任凭项羽用大鼎烹煮他的父亲;作为天子,又将萧何这样兢兢业业的一代贤相打入大牢;作为父亲,又不做不到在几个儿子之间把一碗水端平——
所以才在汉高祖驾崩以后,大汉的江山社稷差点儿就被吕氏一族给窃取了。
要是让汉高祖处于少康那样的境遇,以他的水平,不一定能光复大禹的勋绩、不一定能重振衰微的国家。”
3.夏天,四月庚戌日,魏主曹髦下诏赏赐大将军司马昭衮冕之服(帝王、上公在祭祀时穿戴的礼服,象征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和赤舄(音“西”,祭祀时穿着的赤色鞋履,赤色象征着最高的权力和威严)。
4.四月丙辰日,魏主曹髦到达太学,与学院中的儒生们讲论《尚书》、《易经》、《礼记》。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比曹髦讲得更透彻深入。
过去的某一天,曹髦在东堂举办了一场讲经论道的盛会,邀请中护军(高级军事长官,负责武官选举)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裴潜之子)、黄门侍郎钟会等人一同参加,让他们每个人都写下文章来品评古人的圣贤之道,整场盛会礼仪隆重、排场宏大壮观。
整场谈论下来,曹髦称裴秀为“儒林丈人”,称王沈为“文籍先生”。
曹髦性子急躁,每次要召见某个人,总是巴不得这人能够立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由于中护军司马望并不在内宫中任职,为了让司马望能够及时赶到自己身边,曹髦给他配备了追锋车(有帷幔,去掉了小平盖以减少阻力,便于提高行进速度,适用于紧急军务、政务的传递)和五个虎贲勇士,一旦有事要召见司马望的时候,就由五名虎贲郎抬着司马望一路飞奔入宫觐见。
5.六月丙午日,魏主曹髦下诏将年号从“正元”改为“甘露”。
6.汉·大将军姜维在钟提驻扎。
曹魏朝廷的诸多将领都认为姜维已经耗尽了汉军的精力和战力,没有实力再继续作战,判断短期内姜维不会再入侵魏地。
魏·安西将军邓艾却说:“我军在洮西遭遇的那场大败,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仅折损了大量的士卒,还耗尽了狄道城中的粮食储备,当地的老百姓也在战火之中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我军有五点比不过汉军:
第一,汉军刚打了一场胜仗,正是士气和斗志昂扬向上的时候,而我军却人心涣散、垂头丧气。
第二,汉军的将领和士卒之间默契度高、配合良好,军士们行动整齐划一、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马肥壮,而我军却更换了主将、补充了新兵,双方尚未进行很好的磨合,且兵器铠甲也没有得到修复和打造。
第三,汉军驾驶船只通过水路行军,战士们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而我军却只能依靠双脚走陆路,其劳累程度不言而喻。
第四,我军需要派兵分别守住狄道县、陇西郡、南安郡和祁山,汉军只需要集合兵力专心盯着一处攻打即可,而我军却一分为四、兵力分散。
第五,汉军如果从南安郡、陇西郡出发,完全可以依靠着羌人满足粮食供应,如果他们直奔祁山,那么那边的稻田已经全部成熟了,这就相当于是汉军天然的粮仓。

就冲着上述五点,我敢断定姜维一定会再次杀回来的。”

秋天,七月,汉·大将军姜维打算率部从祁山出兵,然而据探马来报,魏·安西将军邓艾已经在祁山进行了严密的防御部署,于是姜维只好调转行军方向,计划从董亭(位于南安郡西南)出发前往南安郡。
魏·安西将军邓艾占据住武城山,用以拦截姜维前往南安郡的通路。
原本姜维安排了兵力前去占据南安郡的险要地段,但是遭到了邓艾的阻挠拦截,没有成功抢先占领关键要塞,于是在当天晚上,姜维便选择渡过渭水向东行进,再沿着山路前往上邽县。
早在姜维进兵前就已经与镇西大将军胡济约好了在上邽县会合,但是处于某种不可抗力因素,胡济并没有按时出现在上邽,使得姜维缺少了一部分兵力支援。
魏·安西将军邓艾也马不停蹄地向上邽县赶去,在汉·大将军姜维身后死咬不放,与姜维在段谷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战,将汉军打得七零八落、流离四散。
此战,汉军损失惨重,伤亡不计其数;正因如此,蜀地人民以及汉廷朝臣都把这次的惨败归咎于姜维,对他的埋怨也越来越重。
汉·姜维上书为此次失败担责谢罪,主动要求辞去大将军一职;汉主刘禅任命姜维以卫将军的身份代理行使大将军职权。
7.八月庚午日,魏主曹髦下诏加任大将军司马昭为大都督,允许他在上奏的奏疏中不称呼自己的名字(即 奏事不名),并且授予黄钺、赋予司马昭极高的军事权力(即 假黄钺,有权力决定高级官员的生死,见黄钺如见皇帝本人)。
八月癸酉日,曹髦任命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九月,曹髦任命司徒高柔为太尉。
8.吴·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文钦给吴主孙亮及朝臣们分析当前讨伐曹魏的好处,于是吴·丞相孙峻便安排骠骑将军吕据(吕范之子)、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从广陵郡的江都县出兵,沿着邗沟(人工渠)驶入淮水,然后再由淮水进入泗水,准备进攻魏地青州、徐州。
丞相孙峻在给出征的大军践行完毕之后,回到家中毫无征兆的突发恶疾,很快整个人就不行了。
孙峻躺在病床上,把辅政大事托付给了自己的表弟·族叔的儿子·偏将军孙綝(音“嗔”)。
九月丁亥日,吴·丞相孙峻去世。
吴主孙亮任命孙綝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并且下诏叫停了伐魏的军队,要求骠骑将军吕据返回京师(建业)。
9.九月己丑日,吴·大司马吕岱去世,享年九十六岁。
早年间,吕岱有一个很亲密的朋友,是吴郡人徐原,才华横溢、胸怀大志、豪气干云,吕岱很清楚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一定可以做成一番事业,于是给徐原送去了士大夫穿戴的头巾和单衣,并且常常与他谈论时势要务、分析天下格局。
后来,徐原得到了吕岱的举荐,被一路提拔至侍御史。
徐原这人忠厚真诚且豪放爽朗,说话直言不讳,有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他看到吕岱犯了错,马上就会当面批评指正,也不管周围有没有外人,常常当着大家伙儿面把吕岱的错处拿出来谈论。
有人在背后向吕岱告徐原的黑状,吕岱摇摇头,叹息道:“这就是我欣赏德渊(徐原 字 德渊)的地方!”
直到徐原去世那天,吕岱得知此事后痛哭不止,说:“徐德渊对我的帮助可不小啊!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以后再也听不到他对我的批评了!将来我要是犯了错,又有谁会告诉我呢!”
这一度成为了当世的美谈。
10.吴·骠骑将军吕据那时还没来得及从广陵郡返回,得知由孙綝接替孙峻辅政之后,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与众位将士写下了一封联名奏疏,上表举荐滕胤为丞相。
吴·侍中·武卫将军孙綝上表任命滕胤为大司马,接替吕岱戍守武昌。
吕据见孙綝将滕胤排挤出了中央,于是赶紧给滕胤去了一封信,打算一起把孙綝从辅政之位上赶下去。
冬天,十月丁未日,吴·孙綝派自己的族兄孙宪带兵前往广陵郡的江都县拦截骠骑将军吕据,然后又派出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前去逼迫滕胤赶紧离开建业前去武昌。
孙綝这做法已经算是舞到自己脸上来了,滕胤也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孙綝派来的华融和丁晏扣押了起来,然后调集军队护卫自身的安全,并且叫来帐下典军杨崇和将军孙咨,告诉他们孙綝要谋反,下令让他们为此时刻警戒备战。
滕胤强迫华融和丁晏写下一封向孙綝问罪的文书,但是孙綝对此根本不当回事,直接上表说滕胤企图造反,找来将军刘丞要求他率领骑兵围攻滕胤,并许诺他事成之后赏赐爵位。
刘丞率兵来到滕胤府上,也被滕胤二话不说给控制了起来。
滕胤要求刘丞、华融、丁晏等人假托吴主孙亮的诏命发兵攻打孙綝,但是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回绝,于是滕胤也不跟他们多废话,直接将这个几个孙綝派来的人给杀了。
有人劝滕胤速速带兵前往苍龙门(建业皇宫的东门),只要皇宫的那些禁军、守卫看到滕胤,以滕胤的声望和地位,这些兵众肯定会立刻离开孙綝、站在滕胤这一边。
当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滕胤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发兵的想法,再加上他与骠骑将军吕据已经约定好了讨伐孙綝的时间,而且毕竟率兵逼近皇宫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是滕胤只是要求部伍时刻备战、提高警惕,告诉众人说吕据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以安抚众人焦躁不安的心情。
滕胤部下的那些将士、军卒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人,人人都愿意为滕胤出生入死,因此所有人在那时还是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状态。
仗着有吕据的支援,滕胤也不慌,整个人就像平常一样该吃、该喝喝,没有什么异样的言行举止。
然而,突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直到天色已亮,滕胤都没有等来吕据。这时孙綝已经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向滕胤杀来,滕胤手上的这么一点兵力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可能性。
最后,滕胤以及他手下的几十名部将全都死于孙綝之手。孙綝将滕胤夷灭三族。
十月己酉日,吴主孙亮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兴”改为“太平”。
有人劝说吴·骠骑将军吕据赶紧投靠曹魏,被吕据拒绝,说:“背叛国家可耻!”说完,吕据便拔剑自刎了。
11.魏主曹髦任命司空郑冲为司徒,任命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卢毓表示拒绝接受司空一职,并向曹髦推荐了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人王祥,但是并没有得到曹髦的批准。
王祥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他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了,继母朱氏对王祥的待遇非常差,使得他在家中遭遇了各种刁难、冷遇和排挤,但是王祥却对继母朱氏愈发孝顺、照顾得愈发周到谨慎。
朱氏给王祥的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王览,当时只有几岁大。
王览对于王祥的处境十分心疼,每次看到王祥被朱氏拿着荆棘条鞭打的时候,总是会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抱着朱氏让她住手;有时候朱氏会故意给王祥派一些脏活累活或者根本就很难办到的事情,王览也常常陪着王祥一起做事。
后来王祥渐渐年长起来,迎娶了妻子,继母朱氏对王祥的妻子也是同王祥一样的待遇。那时王览也成了家,他的妻子看到王祥的妻子遭到了虐待,也一并跟着她一起受苦受罪。
朱氏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亲儿媳妇也吃了苦受了累,感到十分不忍,于是也就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恶行。
随着王祥在社会上的名声越来越好,这让本就不希望王祥好过的朱氏看他越来越不爽了,总想着暗中找机会在王祥的酒水中下毒,把他给毒死。
朱氏的阴谋诡计被王览识破,他看到朱氏给王祥递上了一杯有毒的酒,不等王祥结果酒杯,王览立刻站起身来一把夺过朱氏手中的杯子;王祥这下也猜出了个大概,伸手就去抢王览手中的酒杯不让他喝下,而王览却死死握住酒杯不撒手,最后朱氏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把杯子拿走离开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但凡朱氏给王祥送去饭菜,王览都会主动率先品尝,生怕她在里面下毒,而朱氏也确实下了毒,看到王览要吃,吓得赶紧端走了饭菜。为了避免自己的亲儿子王览吃下有毒的食物,往后朱氏也就不再这么做了。
到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时期,王祥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在这隐居的三十多年间,王祥拒绝了一切州郡送来的征聘请求。
后来,继母朱氏去世,王祥为她服丧守孝,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以至于形销骨立,直到服丧结束之后,王祥才接受了官府的征聘,强行登车赴任。
魏·徐州刺史吕虔征聘王祥为别驾,把徐州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由王祥处理,在王祥的悉心治理下,徐州地区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盗贼流寇无影无踪、钱粮府库充实富足,中央的政策也能得到顺利的推行落地,老百姓也都在王祥的带领号召、教育感化之下过着踏实朴素的生活。
当时,徐州地区的百姓称赞王祥:“多亏王祥,徐州安康;州界清平,别驾流芳!”
12.十一月,吴主孙亮任命侍中·武卫将军孙綝为大将军。
孙綝当上大将军后,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又是皇亲贵胄,行为举止傲慢无礼、为人处世嚣张跋扈。
在诛杀诸葛恪这件事上,孙峻的族弟孙宪也出了力,孙峻在世时十分重用孙宪,一度将他提拔为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负责统筹管理九卿事务);而孙綝掌权后,孙宪得到的待遇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在这巨大的落差感之下,孙宪满腔怒火与不平无处安放,于是与将军王惇联合起来计划杀了孙綝。
在孙宪和王惇动手前,这一密谋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很快孙綝就动手杀了王惇,而孙宪也在惊慌失措与绝望之中服毒自尽。

二年(丁丑,257年,汉·延熙二十年,吴·太平二年)
1.春天,三月,魏·大梁成侯卢毓去世。
2.夏天,四月,吴主孙亮来到建业宫正殿,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并宣布亲自处理国家政事。
只要是大将军孙綝交上来的表文,孙亮都会提出很多质疑,故意为难孙綝;孙亮还挑选出了三千名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名将之后,让孙綝去统领这帮血气方刚、年富力强、正值叛逆期的少年,而且孙亮每天还要跑到孙綝的军营亲自训练这些小将,说:“我要与这支军队一同成长!”
孙亮让中书省拿出吴大帝孙权时期的卷宗档案,一边观看一边问身边的侍从、大臣,说:“先帝(孙权)经常亲自写诏书、亲自下达号令,而现如今大将军(孙綝)来找我汇报工作,怎么总是只让我写‘批准’呢?”
曾经有一次,孙亮想吃生梅,就让黄门到中藏府(负责收纳皇宫的金银玉器布帛珍玩之类)去拿点蜂蜜,好蘸着生梅吃,结果孙亮拿来蜂蜜一看,发现里面有老鼠屎,便立刻把中藏府的官吏叫来问话,中藏府吏自然认为这是自己没有尽责所致,吓得面色铁青,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认罪。
孙亮没急着责怪他,而是指着帮自己取蜜的黄门问道:“这个黄门之前找你要过蜂蜜吗?”
中藏府吏说:“是的,他之前找我要过,但是我没敢给。”
黄门一听这话,连忙否认,说他这是在血口喷人。
孙亮也不再多说,直接让人将蜂蜜中的老鼠屎拿出来用刀砍成两半,仔细一看,老鼠屎的内部是干燥的。孙亮见状,笑了,对身边的人说:“如果这颗老鼠屎早就已经在蜂蜜里泡着了,那它的内部肯定是湿润的;现在内部如此干燥,肯定是刚放进去不久无疑。我想,一定就是这个黄门想要陷害中藏府吏,取蜜的时候故意扔进去的吧?”
于是孙亮厉声责问黄门,黄门无话可说,当场认罪。
经此一事,孙亮身边的那些侍臣们无不对孙亮的聪慧明断暗自称奇。
3.魏·征东大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与夏侯玄、邓飏等人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夏侯玄等人被司马师害死之后,紧接着与夏侯玄他们关系要好的王淩、毌丘俭也都遭到了司马氏的清算。
因此,诸葛诞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处境不那么安全,生怕自己迟早也要遭到司马氏的迫害。
为了应对未来的灾祸,诸葛诞决定暗中培养心腹、发展势力,于是他倾尽家财招兵买马、结交豪强,赦免扬州地区的罪犯,以求收买人心、提高声望;同时还培养了几千名舍生取义、行事果敢、有冒险精神的壮士,把这当成自己的敢死队。
那时,东吴正好有出兵向徐塘(濡须口以东)进发的军事计划,于是魏·征东大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就上书请求朝廷给他增兵十万,用以加强寿春县(扬州治所)的守备力量;随后,诸葛诞又上奏说要在临淮县修建城池防备东吴的袭击。
魏·大将军司马昭那段时间刚刚开始总领国事,地位尚且没那么稳固,大将军长史贾充建议他派遣参佐前去慰劳四征将军(征东将军在淮南屯兵,征南将军在襄阳、沔水一带屯兵,以防备东吴;征西将军在函谷关、陇西一带屯兵,以防备蜀汉;征北将军在幽州、并州地区屯兵,以防备鲜卑),顺便也好看看这些将军到底能不能为司马氏所用。
司马昭派遣贾充前往寿春县面见镇东大将军诸葛诞。
贾充见到诸葛诞后,与他谈论当前的政治格局与时事发展,然后借机试探道:“洛阳有不少名士贤人都说大魏应该禅让给更有能力治国的人,您对此作何感想?”
诸葛诞当即怒火中烧,高声对贾充说道:“你难道不是贾豫州(贾逵)的儿子吗?你家世世代代都在为大魏朝廷做事,深受诸位先帝的厚爱和重用,你怎能想着把大魏的江山社稷拱手让人呢!
如果洛阳有变故、如果天子有难,我第一个站出来为国家去死!”
贾充被诸葛诞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尴尬又局促的在诸葛诞府上待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回到京师(洛阳)向大将军司马昭汇报:“诸葛诞之前就当过扬州都督,现在毌丘俭死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老地方,淮南的那些官兵、吏卒、百姓可都是他的追随者、拥戴者。
如今,无论您如何下令,诸葛诞都不会乖乖回到京师任您处置的,您逼得越紧,诸葛诞就会越快作乱,作乱作得越早,就越容易平息。
如果您对诸葛诞放任不管,也不下令将他召回京师,那么他现在确实不会有所行动,但是时间拖得越久,他一旦要作乱,那后果可就不知道该有多严重了。
依我所见,您应该立刻下令要求诸葛诞返回京师,逼他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出手。”
魏·大将军司马昭采纳了贾充的提议,于是在四月甲子日,魏廷下诏任命诸葛诞为司空,并要求他返回京师任职。
魏·镇东大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收到这封诏书之后,很清楚司马昭已经要开始动手开始对付自己了,但是诸葛诞不知道司马昭是什么时候看出自己的逆反心思的,还以为是扬州刺史乐綝(乐进之子)派人去跟司马昭透露了什么,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乐綝给杀了。
淮南地区以及淮北各个郡县共十多万口屯田的官兵,扬州还有四、五万名由新归附于诸葛诞的勇士组成的武装力量,诸葛诞把这些人马全部召集起来之后,下令紧锣密鼓的收粮囤粮,聚集了足够所有将士、百姓们吃一年的粮食,打算关闭扬州地区的各个关隘要道,做着严防死守、抵御司马昭的打算。
诸葛诞派长史吴纲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诸葛靓前往东吴当人质,向吴主孙亮称臣归顺,要求东吴朝廷出兵相助;不仅如此,诸葛诞还让手下的部将也都分别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东吴去当人质,以博取东吴的信任。
4.吴·滕胤、吕据二人的夫人都是夏口都督孙壹(孙奂之庶子)的妹妹,在孙綝看来,孙壹就是滕胤和吕据的同党,在处死了滕胤和吕据之后,孙綝就把毒手伸向了孙壹。
六月,吴·大将军孙綝派遣镇南将军朱异从虎林进发攻打孙壹。
朱异到达武昌,距离夏口还有一段距离,孙壹为了自保,只好带着自己的部曲火速逃走,投奔了曹魏。
六月乙巳日,魏主曹髦下诏任命东吴降将孙壹为车骑将军、交州牧,封他为“吴侯”,允许他开设自己的办公机构并且可以自主征聘部门官员,赐予仪同三司(地位等同于三公)的尊贵地位以及衮冕之服和赤舄,给予了孙壹相当丰厚高调的待遇。
5.魏·大将军司马昭亲自出兵讨伐镇东大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此次出兵一并带上了魏主曹髦和郭太后,也就是将他们二人放在自己身边监视、控制了起来,为了防止有人借着天子或太后的名义在宫中对自己图谋不轨。
诸葛诞的长史吴纲带着诸葛靓来到了东吴,吴主孙亮对此表示欣然接受,立刻派出将军全怿(全琮之子)、全端(全怿之族子)、唐咨、王祚率领三万人马,与降将·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文钦一起前去营救诸葛诞。
由于诸葛诞已经向东吴称臣,于是吴主孙亮任命诸葛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封他为“寿春侯”。
六月甲子日,魏主曹髦、郭太后的车驾在豫州陈郡的项县驻扎,大将军司马昭率领各路军队共二十六万人在丘头屯兵,任命镇南将军王基代理行使镇东将军·扬州·豫州都督的职权,与安东将军陈骞等人一起带兵前去包围寿春县。
代理镇东将军·扬州·豫州都督王基到达寿春县,那时还没来得及布置好包围圈,各路军队还没有完全合围,而吴将文钦、全怿等人就已经从寿春城的东北翻越八公山赶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吴军冲进了寿春城中。
魏·大将军司马昭要求王基坚守营寨,但是王基多次上表要求与诸葛诞、文钦等人交战。
又过了一阵子,吴·镇南将军朱异带着三万人在安丰郡的安丰县屯兵,作为文钦在外的兵力支援以及帮助寿春城内助长外部的声势;魏·司马昭要求王基率领部队前往八公山扎营戍守。
王基对部下的众位将领说:“如今我军包围寿春城的兵力已经越聚越多了,营寨堡垒也都已经搭建稳固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固防御设施、严密守住寿春、防止城中有人逃走。
而大将军却下令让我们转移到山上去扎营,这不就是让诸葛诞和吴军有了喘息之机,给了他们逃命的机会吗?
如果现在真的转移阵地,诸葛诞、文钦必然会从城中杀出,他们在外又有吴将朱异作为援助,到时就算是军事天才来了,也拦不住诸葛诞了啊!那还有制服他的可能性吗?”
于是,王基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给司马昭写了一封表文,说:“现在正是与乱臣贼子相互抗衡的时候,我方应该坚守、稳住,以确保让人无法撼动才行,怎么能转移阵地上山扎营呢?这不是自乱阵脚吗?万一在转移的过程中,动摇了军心、影响了士气、消磨了斗志,那将无法再与乱贼对阵了。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各部军队坚守堡垒、围死寿春,只要不随便乱动,这人心就散不了,人心一旦坚固团结,那么贼人也就找不到我军的突破口了。”
王基的奏报交上去之后,得到了大将军司马昭的批准。
于是,等到各部魏军的包围圈已经全部部署到位,把寿春城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之后,王基下令所有营寨严防死守,甚至连一只苍蝇都不准从城内逃出生天。
吴将文钦等人多次进攻魏军的包围圈,但是次次都被打了回去。
魏·大将军司马昭安排奋武将军·青州都督石苞统领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带着一拨精锐士卒当做机动游击部队,抵御吴军在寿春城外部的支援部队。
魏·兖州刺史州泰在阳渊击破了吴·镇南将军朱异的部队,朱异落荒而逃,州泰在后奋力追击,使得朱异损失了两千名吴兵。
秋天,七月,吴·大将军孙綝发动大军前往巢县的镬里屯兵,再一次派出镇南将军朱异率领丁奉、黎斐等五名将军前去营救寿春。
吴·镇南将军朱异把大量的军器物资全都留在了安丰县南部的都陆城(即 扬陆城)中,然后进兵至黎漿水附近屯兵,然而再一次作战不利,成为了魏·兖州刺史州泰和奋武将军·青州都督石苞的手下败将。
魏·泰山太守胡烈率领五千名将卒攻打都陆城,把吴·镇南将军朱异留存在那里的物资全都一把火烧为了灰烬,使得朱异军中将士只能靠着采摘路边的葛叶充饥,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逃回吴·大将军孙綝在镬里的大营。
孙綝看到朱异狼狈逃回,气得暴跳如雷。
九月己巳日,吴·大将军孙綝在镬里将镇南将军朱异处斩。
九月辛未日,孙綝带兵返回京师(建业)。
东吴的朝臣、官吏、百姓看到大将军孙綝率领大军出征,不仅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也没有从寿春城中救出诸葛诞,只不过是浪费人力和物资而已,还把本朝名将给杀了,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对孙綝充满了怨恨。
魏·大将军司马昭说:“吴将朱异没法成功营救寿春,这并不是他的过错,但是孙綝却把他给杀了,这就是做给诸葛诞看的,既向诸葛诞表达了自己真心的歉意,又让诸葛诞怀揣着东吴还会派来救兵的希望。
现在只需要加固围困寿春的包围圈,不要让里面的人跑了,然后再想办法散布谣言迷惑城中人对事实的判断,让他们没法及时采取行动。”
于是司马昭派了几波人进入寿春城中散布流言蜚语,说“吴军马上就要来了。魏军军中缺粮,已经派出老弱病残去淮北地区转运粮草了,这包围圈是围不了太久的。”
寿春城中的诸葛诞得知魏军疲弱、吴军的支援即将到来,更是放下了警惕,让城中的将士们甩开腮帮子吃喝,尽可能的填饱肚子,过了没多久,寿春城中的粮食就已经快要见底了,然而却没等来一个东吴的救兵。
诸葛诞手下的将军蒋班、焦彝都是他的心腹和参谋,二人对诸葛诞说:“朱异率领大众前来救援,但是遭到了魏兵的阻拦,无法成功前来解围,结果孙綝把朱异杀了之后拍拍屁股就返回建业去了,表面上说是继续向吴主(孙亮)请求发兵支援,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打算放任不管,在一边当旁观者。
要我说,应该趁着现在城中的人马还都是一条心,将士们还愿意为您拼死一战,赶紧集结将士们铆足劲盯着一侧包围圈打,就算没法取得全胜,但是至少您能带着一部分人活着逃出去啊!
如果只是选择守在城中,只不过是坐以待毙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文钦表示反对,说:“明公(指诸葛诞)您带着所统领的十多万人马向东吴俯首称臣,现在我和全端等人也都与您一同在这寿春城中共同面临危难,而且您的族人也都在江东,就算孙綝不想出兵救您,陛下(孙亮)以及您的那些宗族子弟们会答应吗?
况且曹魏朝廷早就已经从内部开始烂了,每年都在出各种各样的状况,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用兵打仗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中原的士卒和百姓早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今您只需要坚守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内我敢保证魏廷中必然会出现内乱。
现在寿春城还很坚固,粮草省着点儿吃还可以支持一阵子,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冒险突围呢?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啊!”
蒋班和焦彝仍然坚持劝说诸葛诞集结兵力突围,这让文钦在一旁听得气血上涌、怒火中烧。
诸葛诞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一直在突围和坚守两个方案中不停地拉扯,最后终于烦了,为了让蒋班和焦彝闭嘴,威胁说“如果再说下去就把你们都处死”。这一威胁不要紧,蒋班、焦彝却信以为真,二人明明是真心为诸葛诞好,却遭到了这样的回应,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一寒,便决定离开诸葛诞。
十一月,蒋班、焦彝翻出寿春城,投降于魏军。
吴将全怿的兄长全绪的儿子全辉(一说 全祎)和全仪当时在建业,由于家庭内部出现了严重的矛盾,竟然闹到了官府要提起诉讼的难堪地步,于是全辉和全仪就带着母亲以及手下的几十名将士及其家眷,离开东吴投奔曹魏。
魏·大将军司马昭知道吴将全怿和他兄长的儿子全靖以及全端和全端的弟弟全翩、全缉都在寿春城中与诸葛诞在一起,司马昭便采纳了黄门侍郎钟会的计策,暗中以全辉、全仪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然后让他俩的心腹带着信件进去寿春城中交给全怿等人,说:“吴主(孙亮)得知你们没有成功营救寿春,大发雷霆之怒,打算把全氏一族都给杀了,我们这才逃走投靠曹魏保命的!”
这封假信相当于直接断绝了全怿等人回江东的希望。
十二月,吴将全怿、全端、全靖、全翩、全缉带着几千名部众打开寿春城门投降于魏军。
这突如其来的投降可把诸葛诞、文钦以及剩下的部众给吓傻了,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魏主曹髦下诏任命全怿为平东将军,封为“临湘侯”,至于全端等其他的降将也都依次予以了相应的任职和爵位。

6.汉·卫将军姜维得知魏廷安排了一部分关中地区的兵力前去淮南对付诸葛诞,打算趁着关中虚弱的时机进兵秦川(即 秦地,因为有渭水流经此地,所以也叫“秦川”)。

姜维率领几万人从骆谷出兵,一路到达了沈岭。
那时,长城戍(魏军在骆谷口设置的防守点)附近的区域粮食充沛又没有多少魏兵把守,为了防止汉·姜维占据长城,于是魏·征西将军·雍州·凉州都督司马望和安西将军邓艾火速响应,发兵率先占据长城戍,以抵御姜维的进攻。
汉·卫将军姜维在芒水附近扎营,多次派人到魏军军营前叫阵挑战,但是魏·司马望和邓艾根本不做任何反应。
那时,姜维已经出兵北伐很多次了,每一次征兵都是大量的人力和物资的消耗,使得蜀地的老百姓对此怨声载道。
汉·中散大夫谯周认为姜维这是在白白消耗国力,于是写了一篇《仇国论》,以此来评价姜维多次出兵的行为,说:“有人问我:‘古时候那些能战胜强国的弱国,是怎么办到的?’
我回答:‘实力强劲的大国,其统治者很容易骄傲自满从而心生懈怠;实力薄弱的小国,其统治者有强烈的忧患意识从而总是谨小慎微、认真严肃,生怕自己走错了哪一步而害了整个国家。
我想,骄傲懈怠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谨慎小心就会让国家得到有效的治理,这也算是事物的发展规律吧!
所以周文王庇护百姓、关心群众,积攒了足够的财货物资,也拥有了天下百姓的爱戴和支持,所以才能凭借着一方小小的国土与强大的殷商抗衡,最终成功推翻了商朝的统治——
这就是小国战胜大国的秘诀。’
有人问我:‘当初楚汉相争的时候,项羽的实力那么强,刘邦只不过是一个草台班子,最后争来争去,双方达成协议说以鸿沟为界,楚和汉各自治理一边。
那时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百姓已经马上要获得太平了,但是张良却担心等局势一旦稳定、人心一旦安宁,那么再想征兵作战就很困难了,于是建议刘邦发兵追击项羽,最终成功将项羽逼死在乌江边。
这与周文王、周武王消灭殷商的逻辑是不一样的吧?所以说,是不是也不一定就非得遵循这个规律呢?’
我说:‘在商朝、周朝的时期,王侯世世代代盘踞在自己的封国,世世代代治理着一方国土,各地王侯尊崇天子的格局已经流传许久了,老百姓也早已对这种方式习以为常,这是很难被颠覆和改变的。
要是汉高祖(刘邦)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他难道也有本事挥剑斩蛇、扬鞭策马征战天下、开创帝国吗!
秦始皇取消了王侯分封,让各郡由与宗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太守管理,秦朝中央与地方之间完全失去了亲缘的支撑,而是完全靠着制度进行维系。
老百姓受不了秦王朝繁重的劳役、徭役、赋税压迫,在严酷的法律之下,有的地方甚至一年就要换一个太守,有的部门甚至一个月就要换一个长官,搞得官吏百姓人心惶惶、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正因如此,各路豪强高举起义大旗,争着瓜分秦王朝的国土,不会有人想着要为秦皇帝守护江山、保境安民,只要是手段强硬、行动高效、实力强大的人就能获得更多的土地,而反应迟钝、行动迟缓、能力低下的人就只能面临被吞并的下场。
就拿如今来说吧,我国与对方(指 曹魏)已经传递承袭好几代了,并不是秦朝末年群雄并起、你争我夺的不稳定性极强的时期,如果硬要作比较,其实现在与当初六国并立的局面更加相似。
所以现在如果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摘得最后的果实,只能用周文王那套‘安抚百姓、稳步发展、寻求时机’的逻辑,而没法像汉高祖那样靠一兵一卒、一刀一枪去拼出个天下。
如果人民群众受不了压迫和剥削,那么国家就会出现动乱;
如果统治者对于臣民的怨言和不满无动于衷,那么国家也就离破败不远了。
有句俗语说得好:“一直都射不中靶心的话,最好是仔细瞄准了之后再发射。”
所以说,真正贤达明智的人,不会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改变自己大方向上的目标,不会被乍一听看似有道理实则是偷换概念、张冠李戴的话而蒙蔽了双眼。
只有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行动,只有等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再出手,这才是商汤灭夏桀、周武克商纣能够一战而胜的关键——能做到这些,就是因为他们心中爱惜百姓、怜悯众生又懂得审时度势啊!
如果非要不顾一切地发动战争,也不管时机是否成熟、也不管战机是否出现,盲目的消耗人民的力量和钱财,只能让国家倾颓衰亡、病入膏肓啊!到时候就算是再举世无双的天才来了,也无能为力了呀!’”

三年(戊寅,258年,汉·延熙二十一年,吴·永安元年)
1.春天,正月,吴·文钦对诸葛诞说:“蒋班、焦彝是因为我不赞同出兵突围,所以才逃走的,全端和全怿又带着他们一家子投降了,这种接二连三的投降一定会让魏军放松警惕,现在正是奋力一搏的时候!”
这一提议得到了诸葛诞、唐咨等人的认可,于是诸葛诞下令抓紧时间打造作战用具,计划连续五、六天不停地攻打南边的包围圈,好突破重围逃离寿春城。
然而魏军在外早就已经搭好了高台,从高处向城内又是砸石头又是火攻,把诸葛诞辛辛苦苦做好的兵器用具全都给砸了个稀巴烂、烧了个一干二净。
寿春城中飞石漫天、箭如雨下、火光四起,满地都是血肉模糊、横七竖八的尸体,放眼望去血流成河。
诸葛诞见进攻南围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损失,于是只好重新返回了内城。
然而城中已经没剩多少粮食了,为了活命,又好几万口人出城投降于魏军。
文钦建议诸葛诞把城中那些来自于北方的将士放出去,就留下东吴的士兵一起坚守,遭到了诸葛诞的拒绝,因此文钦对诸葛诞开始生出了怨恨与不满。
原本早在反司马氏之前,文钦与诸葛诞之间的关系就很差,这次只不过是为了对抗司马氏这一个目标,再加上文钦接受的是吴主孙亮的旨意,所以两人才勉强凑在一起合作。
现在文钦的计策遭到了诸葛诞的拒绝,城内的境况越来越遭、城外的逼迫越来越急,导致二人很快便从合作变成了相互猜疑。
诸葛诞看出了文钦对自己的不满,担心他会在这紧要关头新账旧账一起算,从而背叛自己,于是在文钦来找自己商量对策的时候,诸葛诞趁其不备手起刀落将文钦杀害。
文钦的儿子文鸯、文虎当时在寿春城中的小城带兵戍守,得知父亲文钦被杀的消息,当即准备立刻带兵找诸葛诞算账,但是手下的兵根本就不听他们二人的指挥;文鸯、文虎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扔下部众翻城而出,前去找魏·大将军司马昭投降。
由于兄长司马师因伤口爆裂而死与文钦文鸯父子脱不了干系,司马昭手下的军官劝他借此机会杀了文鸯和文虎报仇,而司马昭却说:“文钦罪大恶极,早该千刀万剐,他的儿子也理应就地处决,但是毕竟文鸯和文虎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的投降,如果我杀死降将,那对于城中的人来说降与不降都是死,反而会坚定他们死守城池的决心。”
于是魏·大将军司马昭赦免了文鸯、文虎的死罪,让他们二人带着几百名骑兵绕着寿春城大喊:“大将军(司马昭)连文钦的儿子都不杀,城中其余的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随后,司马昭上表任命文鸯、文虎为将军,赏赐他们关内侯的爵位。
寿春城中的将士们得知司马昭的宽宏大量后,都欣喜万分,觉得自己至少有活路可走。
那时,城中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了,将士们都早已饿脱了人形。
魏·大将军司马昭亲自来到包围圈,看到寿春城的城楼上那些士卒们手中分明拿着弓箭,但是根本就没有要朝自己射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丧失斗志、人心涣散的样子,于是司马昭下令:“现在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包围圈同时拔营起兵,魏军从四面一齐朝着寿春城猛攻而去,战鼓的击鸣声、将卒的呐喊声震天动地,魏兵搭上云梯奋力朝着寿春城城楼上攀爬,发石车、冲车也都纷纷上阵冲击着寿春城的城门、墙壁。
二月乙酉日,魏军攻陷寿春城。
诸葛诞已然被逼上了绝路,打算骑着马带着随从,从小城突围而出,然而被魏·司马胡奋的官兵拦截,一刀将诸葛诞斩于马下。
诸葛诞被夷灭三族。
魏·司马昭俘获了几百名诸葛诞的部下,每个人都被捆住双手合抱于胸前排成一列。
这几百人全都拒绝投降,于是司马昭下令隔一个杀一人,看他们到底投降不投降,一直到最后所有人被杀尽,都没有人说出一个“降”字。
吴将于诠说:“我奉陛下(孙亮)之命带兵前来救人,不仅没成功完成任务,还被敌人给抓了,如果让我投降,我绝对不能接受!”
说完,于诠脱下铠甲、手举长剑,朝着魏军冲杀而去,最终死在了魏兵的乱刀之下。
吴将唐咨(本为魏人,黄初六年(225年)投降东吴)、王祚等人全都投降于魏军。
此战,魏军所收降的吴兵有上万人,缴获的兵器用具堆如山积。
在魏·大将军司马昭刚刚下令包围寿春城的时候,代理镇东将军·扬州·豫州都督王基和奋武将军·青州都督石苞都建议司马昭立刻向寿春城发起进攻,司马昭当时认为:“寿春城池坚固,人多势众,攻城只会折损兵力、消磨士气,如果东吴再派兵从外部支援诸葛诞,那么我军就相当于遭到了内外夹击,这是非常危险的。
如今诸葛诞、文钦、唐咨这三个叛臣都在寿春城里,难道不是上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吗?我必须要将他们一锅端了。
你们只需要守住寿春城的其中三面,留出一面给他们有机会逃跑的错觉,从而产生懈怠心理。
如果东吴派兵支援,那么他们也只能走陆路,既然走陆路行军,那么所带的粮食就不如走水路带得多,我只用派遣一支轻锐的游击部队去截断吴军的运粮通路,那么无需交战便可轻松将吴军的支援军击退。
一旦寿春城失去了吴军的支援,那么诸葛诞、文钦必然就是我的掌中之物!”
于是司马昭下令各部军队按兵不动,严守包围圈,最终确实没有经过大面积的交战,在损失极小的情况下攻破了寿春城,消灭了诸葛诞。
曹魏朝堂上有很多人认为:“一来,淮南地区接二连三的发起动乱、反叛朝廷;二来,东吴的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在江东地区。冲着这两点,就不应该放过他们,应该将这些降卒全部活埋。”
魏·大将军司马昭说:“古时候那些善于用兵之人,都是以能尽可能完整的收服一个国家的子民为最好的结局,就算有所诛杀,也只用处死敌人的首领就好了。
如果有吴兵不愿意留下来,非要返回江东,那我也不拦着,至少他们回去了之后还能让江东的百姓知道我中原大国的气度和胸襟。”
因此,攻下寿春城之后,城中的那些降卒一个都没有被司马昭杀害,而是将他们安置在靠近京师(洛阳)的三河地区(河南郡、河东郡、河内郡)。
魏主曹髦任命唐咨为安远将军,其余的那些副将也都被安排了相应的职位,所有人都对这些安排表示满意。
那些被诸葛诞逼迫着一起动乱的淮南士卒、官吏、百姓全都得到了赦免。
文鸯、文虎两兄弟被司马昭允许给父亲文钦收尸、发丧,并且还为他们提供了运输棺椁的车辆和牛,让文鸯、文虎将文钦送回老家谯县的祖坟中安葬。
魏·大将军司马昭给代理镇东将军·扬州·豫州都督王基写了一封信,说:“一开始有很多人都劝我说要把包围寿春城的大军转移到八公山上据守险要,我也没有查看过地形,还以为他们说的挺有道理,所以才下令要求你带兵转移阵地。
多亏了将军你深谋远虑、机敏果断,又能够坚持自己的看法立场,顶着巨大的压力,又是冒险违抗命令,又是面对部将的质疑力排众议,最终成功攻陷城池剿灭奸贼,就算是古人所称赞的那些优秀将领,也比不过您啊!”
后来,司马昭打算发兵深入东吴,把唐咨的那些尚且居住在江东的家人亲眷全都招来曹魏,然后趁着东吴朝堂内乱的时候起兵消灭东吴。
王基制止道:“当初吴·太傅诸葛恪就是在东兴堤打了胜仗之后,再次征集举国的兵力包围合肥新城,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将城池攻陷,反倒还损失了一大半的兵力。
汉·卫将军姜维就是仗着自己在洮西击败了王经,于是打算轻兵深入关中地区前往上邽县,结果由于粮食供应不上,在段谷被邓艾打得溃不成军。
由此可见,只要是取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就很容易出现主将骄傲轻敌的情况,一旦主将不把敌人放在眼里,那么就很难全面的思考问题、很难做出完备的军事部署;
反之,如果危机四伏、内忧外患俱在,那么思虑问题时就会更加全面周到,思索应对方案时也会尽可能的采取万全之策。
如今东吴没有保住诸葛诞,又损失了朱异、文钦、唐咨这样的大将,朝堂上还有权臣作威作福、擅权自专,可谓是朝外遭受重创、朝内岌岌可危的危难时刻,我认为东吴方面一定不会在军事防御上放松警惕,现在正是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危机的时候。
再说了,事到如今我朝已经征战杀伐很多年了,而人都是需要休息的,都是想要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的,不能一直让人看不到盼头啊!
况且此次战役已经斩杀、俘获了十万人,诸葛诞也顺利伏诛,我想,纵观古时候的那些战争,没有哪一次像您如今这样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取得全胜的。
武皇帝(曹操)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见好就收,没有选择渡过黄河继续追击,就是担心受不住现有的战果反倒挫折士气和军威啊!”
于是大将军司马昭就打消了讨伐东吴的念头。
魏主曹髦任命王基为征东将军·扬州都督,封为“东武侯”。
习凿齿点评:
【魏·大将军司马昭指挥的这场战争,在贤德仁善的君子眼中可谓是兵不血刃就取得了胜利,打出了风采、打出了仁德。
凡是做大事、建功立业的大人物,各自所擅长的事情不同、所拥有的品质不同,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比如:
沉迷战争、崇尚武力的雄霸之主,也许会因为缺少仁慈善良之心而遭到灭亡;
宽和退让、仁义良善的一国之君,可能会因为太过怯懦、畏缩不前而导致惨败。
如今司马昭仅靠着一次征讨行动,不仅将三名叛将(诸葛诞、文钦、唐咨)全部一网打尽,还抓获了大批吴军俘虏,在淮水流域声名远播,收降、斩杀的敌兵加起来共有十万人——
这是多么伟大而又难得的功绩啊!
在取得了如此可喜可贺的胜利之后,大将军司马昭并没有沉迷于获胜的喜悦之中,而是:
马上给立下大功的王基颁发赏赐;
并没有与当初拼死抵抗魏军的吴人斤斤计较,而是赦免他们的死罪,允许他们自主选择去留,彰显了宽容大度的胸襟,让敌对势力的民众也向往他的统治;
抛弃仇怨、尽弃前嫌,给予文鸯、文虎优厚的待遇,并将文钦好好安葬,没有被当年的杀兄之仇蒙蔽双眼;
没有迁怒于诸葛诞的部众,而是让他们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甚至还将其好生安顿,使得扬州地区跟着诸葛诞发起动乱的人不禁自惭形秽。
正是因为大将军司马昭如此高风亮节,所以即使他战功赫赫、名震天下,也能让所有人为他的成就拍手称庆;即使他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打下了足以光宗耀祖的基业,也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真心拥戴。
军事水平卓越、德行素质极佳,既靠着武力征战天下建立威名,又靠着仁德宽和感化大众,这天下还有比司马大将军更优秀、更完美的人吗!】
2.魏·大将军司马昭攻克寿春、消灭诸葛诞,大多靠的都是钟会的计策,于是司马昭与钟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还会把机密大事交给钟会去处理,俨然已经成为了司马昭的心腹。
当时,有很多人把钟会比作司马昭的子房(即 张良,刘邦的谋士)。
3.汉·卫将军姜维得知诸葛诞已死,于是带兵返回了成都。
汉主刘禅再次任命姜维为大将军。
4.夏天,五月,魏主曹髦下诏任命大将军司马昭为相国,封为“晋公”,享有八个郡的供奉食邑,赐予九锡殊礼。
司马昭前前后后递交了九次辞让的奏疏,曹髦这才暂时作罢。
5.嘉平五年(253年),庶人孙奋(原 齐王)被发配到了会稽郡的章安县,本年秋天,七月,吴主孙亮封孙奋为“章安侯”。
6.八月,魏主曹髦任命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7.魏主曹髦下诏尊关内侯王祥为三老(五十岁以上,德行醇厚的老者),尊郑小同(郑玄之孙)为五更(通晓五行变化的奥妙,德高望重的老者)。
曹髦率领群臣来到太学,在太学举办养老乞言(对学识渊博的老者表示尊敬推崇,并向他们求取利于国家发展的良计善策)之礼。
8.由于吴主孙亮亲自处理朝政,并且多次在朝堂上故意为难大将军孙綝,使得孙綝警铃大作,对自身的安危极为担心,于是孙綝主动要求返回镬里屯兵,并且以生病为借口不再入朝觐见。
为了自保,大将军孙綝还安排弟弟·威远将军孙据当苍龙门的守卫,安排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幹、长水校尉孙闿分别把守各处军营。
面对孙綝如此军事部署,吴主孙亮看出了孙綝不服自己管教的心思,对此相当有意见,于是把全公主孙鲁班叫来质问她当年朱公主孙鲁育是怎么死的,孙鲁班吓得魂飞魄散,撒谎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这都是朱据(孙峻的妹夫)的那两个儿子朱熊和朱损干的。”
当时,朱熊为虎林都督,朱损为外部都督(管理建邺城外的部队),孙亮听到孙鲁班的供词后当即下令将朱熊和朱损处死了。
由于大将军孙綝是已故丞相孙峻的同党,而当初孙鲁育就是被孙鲁班和孙峻联手陷害而死,于是孙綝为了避免自己受牵连,赶紧上书劝谏孙亮不要追究此事,但是孙亮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奏疏放在心上,导致孙綝更是惴惴不安。
吴主孙亮暗中与孙鲁班和将军刘丞一起密谋诛杀孙綝。
孙亮的皇后全氏的父亲全尚当时身为太常、卫将军,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以避开孙綝的耳目,于是孙亮就把全尚的儿子·黄门侍郎全纪叫来,对他说:“孙綝专制朝政,看在我年纪小,根本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之前营救诸葛诞的时候,我要求孙綝赶紧带兵上岸作为唐咨的后援部队,结果他硬是带着水军在巢湖中一动不动;后来朱异因为缺少支援,导致在魏军手上大败,而孙綝又把责任推到了朱异的头上,根本不提前打报告,而是将国家名将擅自处死;现在又在朱雀桥南侧修建府邸,既让他彰显权威又能够把控朝局,而且竟然还敢不按要求上朝——
他是不是有点太随意太嚣张了!还有谁被他放在眼里的吗?
我不能再忍下去了,现在我就要想办法处理了他。
你的父亲是卫将军,管理着皇宫禁军,就让他暗中整顿好兵马,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会带着皇宫虎骑和左右无难督亲自前往朱雀桥,包围孙綝的府邸。
只需要我下达一版敕诏,孙綝的部伍就会全部解散,不会有人反抗的。
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能成功捉拿孙綝;你回到家之后,千万要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你父亲(全尚),别让你母亲知道,毕竟女人没有接触过军国大事,临事容易慌乱,况且她是孙綝的堂姐,万一她知道了我的计划后泄露给孙綝,那一切可就完了!”
全纪回家后,把吴主孙亮交代的全都告诉了全尚,而全尚这人心大得很又没有什么戒备心,扭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即 全纪之母)。
全夫人得知这一计划后心里大惊,赶紧派人暗中与堂弟孙綝联络,好让他有所防备。
九月戊午日,吴·大将军孙綝趁着夜色发兵进攻全尚,将其活捉,然后马上安排弟弟孙恩前往苍龙门杀死刘丞。
等天亮了之后,孙綝火速包围了皇宫。
吴主孙亮得知皇宫被围,也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计策已被泄露,瞬间勃然大怒,翻身上马、拿起弓箭就准备出去与孙綝对阵,说道:“我是大皇帝(孙权)的嫡子,登基已然五年,谁敢不从命!”
周围的侍中、近臣、乳母看到孙亮如此冲动,都赶紧冲上去将他抱住,以免他出去送死,因此孙亮根本无法跨出宫门一步。
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悔恨,不住地叹气,转头对全皇后骂道:“你父亲简直就是一头猪,坏了我的大事!”
随后,孙亮下令招来全纪责问,全纪说:“这都是我父亲嘴巴不严、处事不严谨才误了陛下的大计,我辜负了陛下的嘱托,没脸再见陛下了!”
说完,全纪便立刻抽出佩剑当场自刎。
大将军孙綝让光禄勋孟宗前去太庙中向先帝的祖宗神灵宣告废黜天子一事,然后强行将吴主孙亮废黜为“会稽王”。
孙亮在位五年,时年十六岁。
大将军孙綝把群臣百官都叫来,宣布道:“少帝精神错乱、行事荒唐,没有资格继续当皇帝,更没有资格继承先帝的宗庙社稷,我已经在太庙中跟先帝的神灵打过招呼了,废黜少帝的天子之位。
如果各位有不同的意见,就赶紧报上来,让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堂下的所有人都被孙綝这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没人敢站出来反驳,都唯唯诺诺道:“全听大将军安排!”
孙綝派中书郎李崇拿走孙亮的皇帝玺绶,然后将孙亮的罪恶昭告天下。
吴·尚书桓彝不愿意在废黜皇帝的文书上签名,孙綝也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当场将桓彝杀死。
吴·典军施正建议大将军孙綝将琅邪王孙休立为新皇帝,得到了孙綝的认可。
九月己未日,大将军孙綝派遣宗正孙楷和中书郎董朗前去会稽郡将琅邪王孙休接至京师(建业),然后派将军孙耽把会稽王孙亮送去会稽郡。
全尚被发配到零陵郡,在发配的途中被追杀而死;全公主孙鲁班被发配到了豫章郡。
冬天,十月戊午日,吴·琅邪王孙休到达丹阳郡的曲阿县,有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孙休的车驾前,跪地磕头道:“如果拖太久了就会生出变故,天下万民都在等着您呢!”
于是孙休催促车驾快速前进,当天,便到达了布塞亭(建业周边)。
吴·大将军孙綝打算趁着孙休还没到建业的这段时间,自己先入住皇宫过过瘾,也好抢先一步包揽秉政大权,于是召集百官宣告此事,仍然没有一个人敢表示反对,只会一个劲儿的点头。
吴·选曹郎虞汜(虞翻之子)说:“明公(指 孙綝)您就相当于是国家的伊尹和周公,身处最高军政大臣之位,甚至连皇帝都可以按照您的心意废黜拥立,可见保全宗庙社稷、稳定国家朝堂、庇护万民百姓的重任都在您一人身上啊!所有人都希望您能让国家社会呈现新气象,都认为您是再世的伊尹、霍光呀!
然而现在琅邪王(孙休)还没有正式即位,您就打算先入驻宫中,岂不是让群臣百官怀疑您的用心、质疑您对国家的忠诚吗?如果因为这件事为您招黑,那么将来您的美名还怎么流传后世呢?”
大将军孙綝听了这话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作罢了。
孙綝让弟弟孙恩代理行使丞相职权,率领群臣百官带着天子规格的车驾前去永昌亭迎接孙休,安排人手在永昌亭临搭建了一座临时宫殿,将武帐设置为便殿,其中放置了天子坐席,以供接受众大臣的朝拜。
十月己卯日,琅邪王孙休来到便殿,暂住在殿内的东屋中。
孙恩向孙休奉上天子玺绶,孙休辞让了三次之后接过了玺绶,然后孙休登上天子车辇,群臣按照官职等级顺序列成仪仗队,继续向皇宫进发。
大将军孙綝带着一千人在半路迎了上去,在道路一旁向孙休跪拜行礼,孙休见状也下车向孙綝回礼。
当天,孙休(字 子烈,吴大皇帝孙权第六子)来到建业宫的正殿即皇帝位,时年二十三岁。
吴主孙休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太平”改为“永安”。
孙綝自称为“草莽臣”,带着奏疏来到皇宫门口,主动交还大将军印绶、节钺,并提出辞官让贤。
吴主孙休召见孙綝,对他夸奖劝慰了一番,然后下诏任命孙綝为丞相、荆州牧,增加了五个县的供奉食邑;任命孙綝的弟弟孙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都督,将他封为了县侯。
孙据、孙幹、孙闿等人也都被任命为将军、封为了侯爵。
在孙休还是琅邪王的时候,张布就是他的左右都尉(负责治安、护卫),深受孙休的信任和喜爱,于是孙休在即位后便任命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封为“永康侯”。
早年间,吴·丹阳太守李衡之前是太傅诸葛恪府上的司马,因此在诸葛恪有意无意的指示之下,多次为难还是琅邪王的孙休,李衡的夫人习氏常常劝他别得罪人,但是李衡就是不听。
在李衡的刁难之下,孙休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上书请求迁去其他郡国,然后就被转移到了会稽郡。
后来孙休即位,李衡这才开始感到担忧惊惧,对夫人习氏说:“哎呀,当初不听你的劝告,把孙休给得罪光了,现在我可怎么办呀!你说我逃去曹魏还来得及吗?”
习氏说:“不行!你原本就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多亏了先帝(孙权)的赏识,才把你提拔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既然你已经对先帝的儿子做出了那些无礼的举动,就应该好好自责、反思、认错以求改过弥补,而你现在却因为害怕反倒想背叛国家投靠敌人!
你要是真就这么不知廉耻的逃到北方,有脸面对那些中原的百姓官吏吗?”
李衡略显局促,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习氏说:“我听说琅邪王(孙休)向来很注重自己的好名声,现在当上了皇帝,更是要向天下人展示他宽厚仁德的形象,肯定不会因为之前的那些小矛盾、小过节而杀了你的。
你现在应该主动把自己关进监狱,上表向陛下认错,并主动要求接受处罚、付出代价。
只有这样,陛下不仅不会怪罪你,甚至还会给你加官进爵,到时候你可不只是保住一条命而已,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李衡听话的按照夫人习氏的所说这么做了,果然,吴主孙休下诏:“丹阳太守李衡因为以前犯下的一些过错,主动前往司寇部门自首、请求责罚。这非常值得褒奖。
当初管仲为了公子纠射了公子白(齐桓公)一箭,射中了他的带钩(类似于腰带扣);寺人披在晋献公的指使下,前去刺杀公子重耳,割下了重耳的衣袖——这都是为自己的主子办事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现在我下令,让李衡回到丹阳郡继续当太守,不要有所顾忌。”
随后孙休又下令给李衡加任威远将军,并且授予他棨戟(木制的戟,象征着高贵地位)。
十月己丑日,吴主孙休封已故南阳王孙和(孙权的废太子)的儿子孙皓为“乌程侯”。
东吴群臣要求孙休册封皇后和太子,孙休说:“我之前只不过是一个藩王,现在阴差阳错登上了天子之位,承担着继承宗庙社稷、发扬先帝伟业的责任,又是刚当上皇帝不久,还没来得及为国家和百姓做出什么像样的成就、功绩,就先想着立后、立太子一事,这确实不合时宜,就暂且放一放吧!”
有关部门坚持要求册封皇后、太子,但是孙休仍旧严辞拒绝。
吴·丞相孙綝带着牛肉和酒水前来面见吴主孙休,想要与他培养培养感情,结果遭到了孙休的无情拒绝,于是孙綝只好灰溜溜的离开宫殿,前去找左将军张布聚餐。
二人边吃边喝边聊天,孙綝喝得酒劲儿也上来了,抱怨道:“当时废黜孙亮的时候,好多人都说让我自己当皇帝,我还不是看在陛下(孙休)贤德明达的份儿上,才选择了他!
要不是我,他能有当皇帝的机会吗?如今我带着礼物去见他,反而热脸贴了冷屁股,在他眼里我哪是什么丞相,跟普通的大臣根本就没有区别。
给我等着的,哪天我非要把他废了再换一个!”
张布把这话默默听在耳里,并没有当场表现出什么异样,等送走了孙綝,张布赶紧将此番言论向孙休做了汇报。
吴主孙休得知孙綝还有废黜皇帝的心思,对此十分担忧,担心他真的会做出过分的举动,为了安抚孙綝躁动不安的心情,孙休只好给他送去了非常丰厚的赏赐。
十月戊戌日,吴主孙休下诏:“大将军(即 丞相孙綝)管理的军国事务太多太杂,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应该有人为他分担一些。
现在我下令,给卫将军·御史大夫孙恩加任侍中一职,与大将军一同处理国事。”
有人告发孙綝“对陛下心怀怨恨,有造反的意图”,孙休为了麻痹孙綝的神经,直接把这个告密者抓了送给孙綝处置,展现自己对孙綝的信任和重视。
孙綝当即将告密者处死,然后更是心中惊惧不安了,担心遭到朝中之人的陷害,于是通过光禄勋孟宗向孙休提出离开中央前往武昌屯兵的请求,得到了孙休的批准。
来到武昌后,孙綝下令中军营中一万多名精兵全部准备好战船,做好备战守卫工作,然后又上奏要求调拨武库中的兵器,这一切都得到了吴主孙休的许可。
然后,孙綝又找孙休要两个中书郎来协助他处理荆州的军政事务,有关部门上奏说中书省的人员不能离开中央,但是孙休下达了特殊批示,允许给孙綝分配两个中书郎。
至于孙綝的其他要求,孙休一律予以满足。
吴·将军魏邈对吴主孙休说:“孙綝脱离了中央,肯定是要作乱的。”
过了没多久,武卫士施朔又上奏告发孙綝企图谋反。
至此,吴主孙休正式决定讨伐孙綝,暗中召见辅义将军张布前来问话。
张布说:“左将军丁奉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智谋超群、胆识过人,在大事上不会掉链子,能助您成事。”
于是孙休把丁奉叫来,把自己想要除掉孙綝的想法告诉了他。
丁奉说:“丞相(指 孙綝)有好几个兄弟都身处重要岗位,而且他在朝中的党羽实在太多,恐怕有很多人都站在他那一边,想要迅速将其制服并不容易。
我认为可以在腊祭集会(也称 腊会)上利用大殿两侧皇家护卫武士的力量将其诛杀。”
这一计策得到了孙休的许可。
十二月丁卯日,建业中谣言四起,都在说“第二天的腊会不同寻常,会出现变故”,这些谣言传到孙綝的耳朵里,搞得他心情十分不爽。
当天晚上挂起了大风,不少屋子的屋顶都被掀翻,漫天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看到这一反常的情况,更是让孙綝心里莫名的对明天的聚会感到不安。
十二月戊辰日(第二天),吴主孙休召集群臣在建业宫中进行腊祭集会,而孙綝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无法前来,但是孙休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连派出了十几拨使者强行要求孙綝参会。
孙綝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使者的轮番轰炸,只好准备好车辆打算入宫参加腊会,但是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拉着他、劝他不要去。
孙綝说:“陛下已经催了我十几次了,我再推辞也不合适啊。这样,你们先把我的部队集结起来,要求人人进入备战状态,一旦有什么变故就赶紧放火,我看到火光就立刻返回。”
说完,孙綝便驱车前往皇宫。
腊会进行到一半,孙綝看到自家府邸的方向起了火,便向孙休提出离席的申请。
孙休说:“外面有那么多守卫士兵,足够灭火了,不用丞相操心。”
孙綝坐立难安,打算直接走人;此时,左将军丁奉、辅义将军张布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武士们立刻会意,当即冲上前去把孙綝给控制了起来。
顿时孙綝就慌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哀求道:“请陛下把我流放交州!”
吴主孙休质问道:“滕胤和吕据当初怎么没被你流放交州呢?”
孙綝再次哀求:“把我没为奴隶也好啊!”
孙休厉声说道:“滕胤和吕据被你没为奴隶了吗!”
说完,孙休便下令将孙綝处死,然后砍下孙綝的头颅,对他的部众宣布道:“孙綝的同谋一律不予问罪!”
于是孙綝的部众全都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武器。
孙綝的几个弟弟孙据、孙恩、孙幹也被处死,还剩下孙闿这个漏网之鱼,他打算上船开溜,投靠曹魏,孙休派人紧追其后将他诛杀。
吴主孙休下令夷灭孙綝的三族,打开孙峻的棺材拿出孙峻的丞相印绶,然后命人将孙峻的棺椁削薄了之后再重新埋了回去,以示贬辱。
十月己巳日,吴主孙休任命辅义将军张布为中军督,下令为诸葛恪、滕胤、吕据等人改葬,那些受到诸葛恪牵连而遭到流放的人全都被召回了京师(建业)。
东吴朝臣中有人提出要给诸葛恪修建纪念墓碑,孙休下诏:“诸葛恪在酷暑期间出兵伐魏,导致士卒兵马损失严重,且没有立下任何战功,可见其军事水平相当一般。
他是大皇帝(孙权)的托孤大臣,身受辅国重任,然而遭到了孙峻这种小人的算计和陷害,又足以看出他的智力水平也不怎么样!”
于是给诸葛恪立碑一事就作罢了。
9.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汉昭烈帝刘备安排魏延镇守汉中,采取的策略是在各个险要关口之处都设置重兵把守,以防止外敌的入侵。
后来的兴势之战,汉·前监军·镇北大将军·汉中都督王平对抗魏·大将军曹爽的时候,也用的是同样的死守门户的做法。
直到姜维主管军事大权以后,他认为:“把守门户要塞确实可以抵御敌兵的进攻,但是这只是防守,并不能取得更多的成果。
不如等敌人攻来的时候,所有营寨的士兵带着粮草物资全都转移到汉城、乐城中坚守,就让敌兵沿着这条狭长的通道进入汉中;等敌人来到汉中平原,再利用汉城、乐城的严防死守抵御敌人的进攻,然后安排机动性强的游击部队照准敌方的破绽伺机而动。
短时间内敌兵是无法攻克双城关口的,又找不到现成的粮食,而他们自己的粮食运输部队远在千里之外,没法通过狭长窄小的山道及时送往前线,必然会陷入缺粮疲敝的困顿状态。
等到敌军耗不下去打算撤退的时候,汉城、乐城的兵力再与游击部队共同出击,形成多方向包夹之势,必然能将入侵汉中的敌兵全部殄灭殆尽。”
于是汉主刘禅就下令让汉中都督胡济退入汉寿县,让监军王含戍守乐城,让护军蒋斌戍守汉城。

四年(己卯,259年,汉·延熙二十二年,吴·永安二年)
1.春天,正月,魏·有关部门上报在宁陵的一口井中发现了两条黄龙。
在这之前,顿丘县、冠军县、阳夏县也传出了井中有龙出没的消息,曹魏群臣都认为这是祥瑞的征兆。
而魏主曹髦却说:“龙代表的是天子,而它现在既没有出现在天上,又不在田野中,而是被困在一口小小的井内,这算什么吉兆?”
于是,曹髦写了一首《潜龙诗》来暗喻自己受权臣摆布的困境(大意为:可惜啊,龙被困在深渊之下无法施展,既无法直冲云霄飞上银河,也无法在田野之间自由翱翔。就这么在枯井中局促的活着,任凭泥鳅和鳝鱼在面前张牙舞爪,龙的爪牙和鳞甲毫无用武之地,唉,跟我现在也差不多! 原文为: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这首诗被大将军司马昭看到了,因此逐渐对曹髦产生了恨意。
2.夏天,六月,魏·京陵穆侯王昶去世。
3.汉主刘禅封皇子刘谌为“北地王”,封刘询为“新兴王”,封刘虔为“上党王”。
汉·尚书令陈祗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又口齿伶俐、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深得刘禅的喜爱,虽然名义上姜维的地位高于陈祗,但是姜维常年带兵在外征战,基本上不管朝政,也就使得陈祗掌握的实权比姜维多得多。
秋天,八月丙子日,尚书令陈祗去世。
刘禅任命仆射义阳人董厥为尚书令,任命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4.冬天,十一月,魏·车骑将军孙壹(东吴降将)被婢女杀害。
5.本年,魏主曹髦任命征东将军·扬州都督王基为征南将军、荆州都督。

元皇帝上(名 曹奂,原名 曹璜,字 景明,魏武帝曹操之孙,魏·燕王曹宇之子)
景元元年(庚辰,260年,汉·延熙二十三年,吴·永安三年)
1.春天,正月初一,发生了日食。
2.夏天,四月,魏主曹髦下诏有关部门按照之前的要求,将大将军司马昭进位为相国,封“晋公”,赐予九锡殊礼。
3.魏主曹髦看到自己的权力一天不如一天,而司马昭的势力和实权却越来越强盛,心中对此愤愤不平,恨得牙痒痒。
五月己丑日,曹髦把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叫来,对他们说:“就连路人都知道司马昭到底想干什么!我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遭受他的侮辱吗!我要你们跟我一起把他给干掉!”
王经说:“当初鲁昭公忍受不了季氏专权,出兵讨伐季氏,但是没有成功,最后逃离了鲁国、死在了乾侯之地,成为天下的人嘲笑的谈资。
如今司马氏已经掌权很久了,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基本上都是死忠于司马氏的心腹,这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乎什么谋权篡位、礼义廉耻了,一时半会儿是撼动不了的。
况且陛下宫中的守卫兵力并不多,您又靠什么去与司马昭对抗呢?要是就这么冲动行事,不仅除不掉您的心腹大患,反倒会让司马昭对国家做出更不利的事情来啊!
万一陛下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希望陛下再多想想!”
曹髦把藏在衣服中的黄绢拿出来扔在地上,说:“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死我也不怕,更何况我还不一定死在他手上呢!”
说完,曹髦就头也不回地跑去找郭太后。
王沈、王业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司马昭,走的时候准备叫上王经一起,但是遭到了王经的拒绝。
魏主曹髦登上车辇、抽出佩剑,带着宫中的护卫、苍头、宫人鼓噪呐喊着冲了出去。
丞相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音“咒”)在东止车门遇到了曹髦的队伍,曹髦身边的护卫厉声斥责司马伷,吓得司马伷带着人马迅速折返,赶紧去跟司马昭报信。
中护军贾充带兵从宫外赶来,在皇宫南阙之下与魏主曹髦交战,曹髦亲手持剑与贾充的兵力对抗。
看到皇帝亲自出来作战,贾充部下的那些人都有些发怵,有了想要撤退的想法,这时,贾充手下的骑都成倅(音“翠”)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事情已经闹大了,现在该怎么办?”
贾充说:“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为了今天这种事的吗!没什么好问的!”
成济明白了贾充的意思,冲上前举起手中的长戈就朝着魏主曹髦刺了过去,曹髦应声毙命,摔下车来。
曹髦在位六年,时年二十岁。
司马昭得知曹髦被杀的消息,故作大惊失色,当即做出崩溃之态,摔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魏·太傅司马孚匆匆赶往混战现场,看到魏主曹髦倒在血泊之中,立刻抱住曹髦,靠在他的大腿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喊:“陛下被害,我有罪啊!”
司马昭进入宫殿,召集群臣商议后事应该如何处理,然而魏·尚书左仆射陈泰迟迟没有到场,于是司马昭就让陈泰的舅舅·尚书荀顗(荀彧之子)前去招呼陈泰速速进宫议事。
陈泰说:“世人常常拿我来与您作比较,现在看来舅舅您还不如我呢!”
由于家人、仆从都纷纷催促他赶紧入宫,陈泰也只好上车前往,见到司马昭之后,悲伤得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流泪,司马昭见状也跟陈泰对着哭,问道:“玄伯(陈泰 字 玄伯),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泰说:“只有杀了贾充才对向天下人有个交代。”
而贾充是司马昭的心腹重臣,司马昭并不愿意这么做,说:“还有别的方法吗?”
陈泰回答:“如果不杀贾充,那就只有杀了弑君的罪魁祸首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司马昭当然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于是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郭太后下诏列举了曹髦的恶行,然后下令将曹髦废黜为平民百姓,以平民的规格进行下葬。
司马昭把王经和他的家人全部打入廷尉监狱。
王经在被廷尉官员带走的时候,悔恨而又惭愧的向母亲道歉,王母神色如常、毫不畏惧,笑着对王经说:“人都是会死的,就看死的值不值得。我能因为儿子忠于国家而死,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在王经被推上刑场之时,他的老部下向雄赶来为他痛哭送行,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惋惜难过。
五月庚寅日,太傅司马孚上书要求按照诸侯王的礼节来安葬曹髦,得到了郭太后的批准。
司马昭让儿子·中护军司马炎前去邺城迎接燕王曹宇的儿子·常道乡公曹璜,安排他作为魏明帝曹叡的继嗣。
4.五月辛卯日,曹魏朝廷的上公(地位高于三公)、三公、从公(地位仅次于三公)上奏,要求郭太后所下达的命令和文书全都称为“诏”和“制”。
5.五月癸卯日,司马昭表示拒绝接受相国、晋公以及九锡殊礼,得到了魏·郭太后的批准。
6.五月戊申日,司马昭上书说:“成倅、成济兄弟二人大逆不道、弑杀天子,应当夷灭宗族。”
7.六月癸丑日,魏·郭太后下诏要求常道乡公曹璜改名为“曹奂”。
六月甲寅日,曹奂到达洛阳。
当天,曹奂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岁,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甘露”改为“景元”。
8.六月丙辰日,魏主曹奂下诏将司马昭进位为“晋公”,赐予九锡殊礼,司马昭仍然表示推辞,于是此事再一次作罢。
9.六月癸亥日,魏主曹奂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10.吴·都尉严密提出在丹阳郡修建浦里塘,以改善农业、加强防御、抵御洪水。朝臣们都觉得这一提议不可行,只有卫将军陈留人濮阳兴表示赞成。
于是,吴主孙休下诏征调士卒、百姓,按照严密所说修建浦里塘,但是此次工程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资,大批士卒都为此搭进去了性命,因此,江东百姓都对东吴朝廷表现出了极大的怨气。
11.会稽郡传出谣言,说吴·会稽王孙亮(废帝)要重新返回建业成为天子;会稽王宫中的宫人告发,说“孙亮请来巫师诅咒祷告,说了很多镇压当朝天子的恶语”,有关部门把这一举报内容上报给了东吴朝廷。
吴主孙休下诏将孙亮从“会稽王”贬为“候官侯”,然后把他搬到建安郡的候官县中居住。
在迁移的路上,吴·候官侯孙亮自杀了,负责护送他的人员全部被吴主孙休定罪。
12.冬天,十月,魏·阳乡肃侯王观去世。
13.十一月,魏主曹奂下诏提高燕王曹宇的等级待遇,给予他特权,让他享有级别超高的礼仪规格。
14.十二月甲午日,魏主曹奂任命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15.魏·尚书仆射王沈被任命为豫州刺史。
王沈刚上任时,就给当地的百姓和官员以及下属郡县城邑下达了命令,说:“如果有人能来告诉我长史的能力好坏、水平高低,或者告诉我老百姓的燃眉之急的,赏赐五百斛粮食。
如果有人能告诉我刺史执政上的优劣好坏、执法严格还是宽松的,赏赐一千斛粮食。”
魏·豫州主簿陈廞(音“辛”)、褚䂮(音“略”)来到王沈的办公室,对他说:“使君下达那样的命令,本质上是为了听取逆耳忠言,以完善管理工作,的确是出于好意。
但是这世上难免有一些人品行清高、淡泊名利,得知您下达了这样的政令之后,害怕别人误以为自己为了邀赏邀功,所以干脆直接闭口不言。而那些贪图名利、见钱眼开的小人,反倒会因为您的这条政令而大肆栽赃陷害、胡言乱语。
如果有人提出的内容并不值得采用,但是您又必须得按照定下的规矩给他们赏赐,岂不是让外人分不清对错、看不清好坏吗?然而如果别人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东西,您又不采纳,那么这条政令不就相当于形同虚设了吗?
我认为您这一收集民意、调查民情的制度,应该暂缓施行。”
王沈说:“如果谁说得好、说得对,谁就理应获得奖赏,这不影响清高君子的操守啊,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褚䂮说:“唐尧、虞舜、周公旦之所以能招揽忠正直言的好官,就是因为他们能让人明白听取建议、接受批评、关爱民生是出自他们的真心。
这就好像冰霜和炭火并不会说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冰霜是冷的、炭火是热的,就是因为这是它们的本身属性。
只要您让人感受到您是真的重视重用忠义之士、直谏之人,就像冰霜和炭火一样发自本心,那么您根本就不用花心思去求取忠言,那些直言不讳、真诚忠正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带着他们的观点来找您。
如果不是像唐尧虞舜那样真正胸怀天下,不是像周公旦那样明察秋毫、机密通达,不像冰霜与炭火那样是由内而外发自真心的冰冷或炙热,那么就算掏空府库颁发重赏,真正的忠告建议也是听不到的。”
于是魏·豫州刺史王沈就此作罢。

二年(辛巳,261年,汉·延熙二十四年,吴·永安四年)
1.春天,三月,魏·襄阳太守胡烈(胡奋之弟)上表:“吴将邓由、李光等十八个营屯的将领有意归顺朝廷,已经派出使者送来了人质,想让我襄阳派兵前去接应。”
魏廷要求征南将军·荆州都督王基率领各军前去沮水迎接东吴的降将,下诏说:“如果吴将邓由等人按照约定的日期前来,那么您就带着大军好好耀武扬威一番,吓唬吓唬江东那帮人。”
王基赶忙派人快马加鞭给司马昭送去了一封文书,说:“邓由等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降,现在还不好说,应该等情况搞清楚了之后再说出兵之事,目前发兵深入吴地不合适啊!”
紧接着,王基又送去一封文书:“夷陵县的东西两侧地势狭窄,草木竹林又多,战车、战马、弓弩手在这样的地形中根本就施展不开,万一吴军在那里埋下了伏兵拦截我军发起突袭,根本就无法应对啊!
现如今气候潮湿,弓、弩都沾上了水汽,就算要使用也攒不上劲,威力会大幅削弱,可见当前并不是用兵的时候。
况且马上就要进入长时间的雨水天气,正是种地农耕的时节,然而占据百姓务农的时间,发动人马去迎接完全不知道底细和实情的吴兵,这不是拿粮食储备和人员安全去赌博吗?
当年姜维在上邽战败、文钦救寿春不成,都是因为进入地方地盘太过深入,以为可以扩大战果、立下大功,结果换来的却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这难道不值得参考借鉴吗?
从嘉平年间以来,我朝内部的纷争和动乱就没有停过,我认为现如今保境安民、稳定朝堂最重要,只有让人心稳定下来、让粮食储备提升上去,才能再考虑打仗的事情。
可千万不要在这时候为了一点东吴降将的小小诱惑,而破坏了我朝大体的安宁团结啊!”
由于王基不停地写信阻止司马昭接受吴将的投降,把司马昭也说得开始怀疑起来,于是叫停了那些派去迎接吴将邓由、李光等人的部队,让各部就近驻扎,听侯差遣。
征南将军·荆州都督王基又给司马昭写了一封信:“当初汉高祖(刘邦)差点儿听从了郦食其的计策,分封六国诸侯,最后在张良的劝说下幡然醒悟,立刻下令销毁了六国诸侯印绶。
我只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没什么见识的小人物,我提出来的计策与留侯张良没法相提并论,我只是担心胡襄阳(胡烈)犯下跟郦食其一样的错误啊!”
司马昭下令将迎接吴兵的军队全部撤回,然后给王基写了一封批复:“我知道,我身边不缺少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人,能够像您这样把话说清楚、把道理分析透彻,明明白白说清事实真相的,确实是不多。
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忠心和真诚,每次看到你的计策和建议,我总是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的执行。
现在我已经下令将部队撤回了。”
事实证明吴将邓由、李光等人果然并非真心投降。
2.秋天,八月甲寅日,魏主曹奂下诏再次要求司马昭进位“晋公”,司马昭仍然拒绝接受。
3.冬天,十月,汉主刘禅任命董厥为辅国大将军,任命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二人一同协助处理尚书事务(即 平尚书事);任命侍中樊建为尚书令。
当时蜀汉朝廷之中,中常侍黄皓手握重权,什么事务都能插一脚,而董厥和诸葛瞻没办法对他采取任何压制手段,也没有能力匡正汉主刘禅的失误。
正是因为黄皓在宫中、朝中权力过大,大多数蜀汉朝廷的士大夫都纷纷前去巴结讨好他,只有尚书令樊建坚决与黄皓划清界限,不与他有任何交集。
汉·秘书令郤正一直都在中央任职,办公室与黄皓相邻,他与黄皓共事了三十多年,仍然能坚持操守和原则,不与黄皓同流合污,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写文,虽然得不到黄皓的赏识,但是也没有得罪过黄皓,所以郤正就这么一直不温不火,俸禄等级也长期停留在六百石,好在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受到在灾祸的波及。
汉主刘禅的弟弟·甘陵王刘永恨黄皓入骨,因此被黄皓给记恨上了,于是黄皓在刘禅面前泼尽了刘永的脏水,使得刘禅对刘永的印象非常差、误会非常深,导致兄弟二人十年都没有见过面。
吴主孙休派遣五官中郎将 薛珝(音“许”,薛综之子)出使蜀汉。
薛珝返回东吴复命的时候,孙休问他蜀汉朝廷的情况怎么样,薛珝说:“汉主昏聩糊涂,看不清自身的不足,而朝中那些臣子们为了安身立命,也从来不会对他们的陛下提出任何批评建议,只是唯唯诺诺的明哲保身而已。
这就好比鸟雀在屋内的梁上筑巢一般,大鸟小鸟都觉得其乐融融、安宁无比,结果它们根本就意识不到屋中的柱子已经着火了,连它们的巢都要烧着了都感觉不出来。
现在蜀汉朝廷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4.本年,鲜卑索头部落的首领拓跋力微派他的儿子拓跋沙漠汗出使曹魏朝廷,进贡宝物,然后将拓跋沙漠汗留在曹魏当做人质。
拓跋力微的祖先世世代代居住在北部蛮荒地区,根本与中原人没有任何往来。直到可汗·拓跋毛这一代,鲜卑部落才开始强盛起来;那时,由鲜卑统领的小国共有三十六个,其中包含九十九个大姓种族。
往后历经五世(拓跋毛-拓跋贷-拓跋观-拓跋楼-拓跋越-拓跋推寅),到了可汗·拓跋推寅这一代,拓跋推寅带着部落向南部迁徙。
往后又经历了七世(拓跋推寅-拓跋利-拓跋俟-拓跋肆-拓跋机-拓跋盖-拓跋侩(音“快”)-拓跋邻),到了可汗·拓跋邻这一代,拓跋邻让他的七个兄弟以及族人乙旃(音“沾”)氏、车惃(音“坤”)氏分别统领一部分人众,共分为了十个族群。
拓跋邻年老了之后,就把可汗之位让给了儿子拓跋诘汾,并下令让拓跋诘汾带着部落向南迁徙,就这样,鲜卑人入驻了匈奴以前生活的地方。
拓跋诘汾去世,由拓跋力微继任为新可汗,带领部落迁居到原汉朝定襄郡的盛乐县故地,随着慢慢的发展,拓跋力微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壮大,部落越来越繁盛,因此鲜卑的其他部落都畏惧他的强大,纷纷臣服于他的管理。

版权声明:
作者:ht
链接:https://www.techfm.club/p/188367.html
来源:TechFM
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THE END
分享
二维码
<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