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北方 第八章

Act 8 势不可挡

风越刮越大,一阵接着一阵,在旷野里来回冲撞。狂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砾,霎那间将澄澈的天空淹没,整个草原被沙浪笼罩。“这鬼天气!”刘卫辰烦躁地拉住缰绳,眯着眼, 在漫天昏黄的风沙中竭力辨认着行军的方向。

与邓羌作别后,刘卫辰马不停蹄地奔赴和苻洛约定的会师之地,如今已是第四日。他回首望向石子岭的方向,心想着邓羌和刘库仁此刻如同这遮天蔽日的风沙,已经杀得昏天黑地了吧。战局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他明白自己与拓跋什翼犍的关系已彻底破裂,局势逼仄,唯有孤注一掷,借前秦之力攻打代国,这是他谋求生机的唯一出路。然而代国有着不容轻视的实力,严格地说,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割据政权,而更像是一个强大的军事部落联盟(刘卫辰的铁弗部曾经是联盟成员之一),其疆域范围相当广阔,东自秽貊 (古代东北地区少数民族, 位于今东北地区南部以及朝鲜半岛北部与中部),西及破落那(西域大宛国中的破落那氏部落,位于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一带),南距阴山,北尽沙漠,控弦上马及将士数十万,代王拓跋什翼犍更是“一时雄主,常有并吞天下之志”。

刘卫辰颇感讶异的是,对于自己的求救,前秦天王苻坚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支持。这体现在三点:其一,进攻代国,前秦投入的兵力高达三十万之巨,这是前秦建国以来动用兵力最多的一次。其二,“胡天八月即飞雪”,塞北与中原气候迥异。什翼犍有每年七月在云中(今内蒙古中部和林格尔县西北一带)召集诸部讲武驰射的习俗。此地自然条件优渥,会后便成代人越冬之地。苻坚击灭前凉后马不停蹄,趁冬十月拓跋部在云中集结未散,起兵攻打代国,对战机的把握可谓是煞费苦心。其三,前秦军精锐尽出,数道并进、包抄,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大网,将代国都城盛乐紧紧笼罩。

这显然是要将代国一举覆灭!可笑的是,此役之前,秦代几乎没有发生过战争,两国间通使往还、贸易互通,一片祥和景象。可谁能想到,一旦战争爆发,苻坚竟毫无保留,直接祭出全力。此人当真是令人胆寒!

令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向来缺乏钢甲利器的拓跋部,居然秘密培养了一支“甲骑具装”!在刘库仁的军队里独树一帜的、那大量身披重甲的人马, 密密麻麻的金属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他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压迫感。

囿于游牧民族给人的固有印象,秦军并未在战前准备钩镰枪、绊马索、投石机等专制重装骑兵的武器。于是刘卫辰在面见邓羌时,迫不及待地揭露了这个“秘密情报”,并献呈他沿途反复琢磨的“破敌之策”。这个计策的实施难度很高,即便是邓羌也未必能成功,为了增加胜算,刘卫辰计划引苻洛前往石子岭夹击刘库仁。

刘卫辰的轻骑部队抛掉粮草辎重,全力赶路,每日奔袭七十公里。惊人的行军速度,只为在这关键时刻抢占先机。

肆虐的风声逐渐减弱,漫天黄沙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一切复归平静。眼前豁然开朗,前方不远处,一个略显破败的游牧村庄闯入刘卫辰的视野。

五、六座蒙古包稀稀落落地散落在草原上,包裹着它们的毛毡已破损成条缕状,像布片般耷拉着,里头露出的木架黑黢黢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周边的牛羊马群倒是不少,只是看上去大多瘦骨嶙峋。几个牧民穿着残破的衣物,面容憔悴,正有气无力地忙碌着。他们的身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给整个村庄更添了几分凄凉。

刘卫辰将两根手指探入唇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士兵们旋即如饿狼般闯进村子,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他们肆意抢夺着牛羊,将牧民们辛苦积攒的微薄财物洗劫一空。一个鬓须花白的老牧民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牛羊被驱赶着、那些破旧却承载着生活希望的家当被砸得粉碎,他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坐在地上,积攒已久的悲愤和绝望瞬间决堤,竟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在向这残酷的世道发出最后的控诉。

这哭声像一把尖锐的刀,刺进了刘卫辰的耳朵,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更加恼火。“可悲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旦秦国覆灭代国,苻坚完成北方的大一统,自己就会成为无用的弃子。那些兔死狗烹的故事,会不会在自己身上重现?" 他的内心不断地质问自己。

老牧民的哭声愈发悲恸。

刘卫辰彻底被激怒,他猛地抽出悬挂在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瞬间切入老牧民的脖颈。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溅落在枯黄的草地上,洇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老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双眼圆睁,脸上还保留着那未消散的绝望与惊恐。

周围的牧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得呆立当场。而刘卫辰,手持染血的环首刀,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滚滚而下,与溅满脸颊的血水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诡异的血痕。他眼中的凶光还未消散,可就在这看似不可一世的表象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懊悔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石子岭战场,局势出现逆转。秦军的弓弩阵被“甲骑具装”的代国勇士们突破,这些重装骑兵与狂奔的战马默契合一,身姿矫健,驱驰若飞,身携刀、枪、弓箭三种武器,在冲锋途中搭弓、拉弦、放箭,展现出拓跋鲜卑族一流的骑射技艺。刀光、枪影、飞箭过处,凄厉的惨叫接连响起,声声穿透狂风,在战场上空回荡。

在冷兵器时代,弓弩兵是骑兵的重要克星。尤其是强弩,射程可达300米,能够在骑兵还没接近时抢先发动攻击。当多支弩箭齐发时,即使骑兵身披重甲、战马有马铠防护,也可能被射穿。公元前99年汉朝与匈奴的浚稽山之战,汉军曾凭借千弩齐发,杀伤匈奴骑兵万余。张蚝麾下那两千弓驽手,皆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本肩负着狙击草原骑兵的重任,可在这突如其来的近身攻击下,他们竟毫无还手之力,伤亡人数直线攀升,溃败已成定局。

刘库仁敏锐地捕捉到了绝佳的战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转守为攻,命中军与重装骑兵协同作战,将这些闯入者死死围住、尽数歼灭。“邓羌、张蚝,今日,这片石子岭战场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眼见代军训练有素、势不可挡,正面硬拼绝非良策,邓羌下令全军立刻撤退。传令兵迅速举起手中的钲,用力敲击起来,清脆悠长的钲声传遍战场。秦军闻声而动,从行囊中掏出铁蒺藜,奋力朝着代军冲来的方向抛洒。顷刻间,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铁蒺藜已在地面上星罗棋布,一根根方向朝上的尖刺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追击而来的代国骑兵,马蹄被铁蒺藜刺得鲜血淋漓,无法再前进一步。

在代军包围圈尚未合拢之际,邓羌凭借出色的指挥能力,井然有序地完成了撤退,成功摆脱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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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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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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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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