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上的流年
清晨的茶台总停着一架铜天平。祖母总说人世像这杆秤,人心是两头的砝码,最怕一头沉到底。可这秤砣却总在晃,像枝头悬着晨露,颤巍巍地不肯坠。
厨房的玻璃蒙着水雾,倒映出两代女人重叠的影子。婆婆的腌菜坛子挨着儿媳的破壁机,老砂锅与新烤箱共享同一缕蒸汽。她们在砧板上切割着各自的岁月,刀锋起落间,酸豆角与罗勒叶竟也调和出奇异的香。
书房那对藤椅最懂沉默的智慧。丈夫的棋谱压着妻子的诗集,楚河汉界漫过平平仄仄的韵脚。月光漫过窗棂时,两本书都成了朦胧的影子,倒像宣纸上洇开的并蒂莲。
檐下雨帘串起远亲近邻。三舅姥爷寄来的蒜辫在梁下,隔壁大娘送的艾草插在门楣。血缘与地缘织成细密的网,漏过恩怨是非,却网住了清明的青团、冬至的饺香。
铜天平仍在晨光里轻晃。原来所谓平衡,原是要容得下砝码的摇晃。像春溪驮着落花依然向前,似秋千荡到最高处反而静止。檐角铁马叮咚,惊碎了满地流光的涟漪,却见那杆老秤终于莞尔——它本就不是为称量,而是为凝视人间摇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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