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新作《守夜》：我们都是守夜人，​我们一道守望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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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工智能在生活上越来越普及，其在写作领域的影响和颠覆也越发突显。年初，DeepSeek火遍全网，整个互联网世界都在向它提问。更早时候，来自加拿大的AI诗歌创作者David Jhave Johnston构思并编写了ReRites——一个持续的人工智能人机写作实验。他通过向AI投喂文本，在一年内创作四千多首诗歌。只是在量产的同时，质量上却没有任何保证。“大部分的创作都是垃圾，需要自行雕琢文本，偶尔才会生成优美的诗句。” 

虽然与AI比较谁写得好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但AI令人震惊的飞速发展，不得不引发我们对于人与技术、技术与世界等关系即将面临的巨大变革的担忧与思考。AI在提供便利的同时，是否会摧毁人类的创作型思维？文学自身的价值何在？在精神困顿、四顾迷茫的时代，我们究竟该如何安放我们的心？ 

时代变幻

北岛的写作仍不妥协

整整半个世纪的追寻、抗争与思索
从1972年至2022年在歧路相逢的新旧北岛以孤勇和诚实
诠释当代中国的心灵密码

青年北岛穿着父亲的羊皮袄（1970年）

 

就像一位诗人所说，文学和艺术创造离不开时代精神，而“时代精神”是AI目前无法替代人类去感知的那个部分。
自1978年与朋友创办文学杂志《今天》至今，北岛始终在记录和见证时代精神，为中外文学交流搭建重要阵地。2009年创立亚洲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诗歌节——香港国际诗歌之夜，传递上百位国际知名诗人的诗歌和思想。

北岛曾多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出版，曾获瑞典笔会文学奖、美国古根海姆奖、日本大伴家持文学赏等多项国际荣誉。2014年开始主编“给孩子系列”，邀请各领域人文名家为孩子打造人文通识读物。

 

北岛在“给孩子系列”十周年现场和孩子们一起读诗

 

今年，活字文化联合人民文学出版社将陆续推出“北岛作品精选”系列，其中，由北岛亲自选编的一生诗作精华《守夜：北岛诗自选 1972-2022》已于近日正式出版。

诗人在即将步入六十耳顺之年时着手筛选一生写作，几十年的诗歌生涯留下140首的《守夜》。与此前的作品集对比，新版《守夜》在收入诗作的时间跨度上与诗人几十年的诗歌生涯重叠。这些诗作见证了诗人整整半个世纪的迷惘与追寻、抗争与和解，揭开每个普通人内心深处的疼痛与思索、隐秘与渴望。
值得一提的是，新版《守夜》既收录了北岛早年震荡无数人心的代表诗作；也收录了90年代之后，诗人旅居国外，以母语凝炼而成的作品；还收录了北岛最新创作的自传体长诗《歧路行》重要选章。
2009年编完《守夜》后，北岛开始挑战自传体长诗《歧路行》。从动笔到完成，前后历经11年的岁月。繁复的时空坐标，闪回的错乱时空，古今中外，歧路相逢，精神力量之回响，仿佛一首现代《离骚》，带领我们探寻自我生命的深度和广度。
今天，活字君与书友们分享北岛《守夜》中收录的诗作。

我们都是守夜人，我们一道守望明天。

 本文选自北岛新作《守夜》（活字文化 策划，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2025年1月）

 辑一 1972—1978 
日子

用抽屉锁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爱的书上留下批语

信投进邮箱，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灯闪烁的橱窗

电话间里投进一枚硬币

向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透过烟雾凝视着自己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辑二 1979—1983 
明天，不

这不是告别

因为我们并没有相见

尽管影子和影子

曾在路上叠在一起

像一个孤零零的逃犯

明天，不

明天不在夜的那边

谁期待，谁就是罪人

而夜里发生的故事

就让它在夜里结束吧

 

 辑三 1984—1986 
白日梦（节选）

4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一次爱的旅行

有时候就像抽烟那样

简单

 

地下室空守着你

内心的白银

水仙花在暗中灿然开放

你听凭所有的坏天气

发怒、哭喊

乞求你打开窗户

 

书页翻开

所有的文字四散

只留下一个数字

——我的座位号码

靠近窗户

本次列车的终点是你

 辑四 1989—1990 
在路上

七月，废弃的采石场 

倾斜的风和五十只纸鹞掠过 

向海跪下的人们 

放弃了千年的战争

 

我调整时差 

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

欢呼自由 

金沙的声音来自水中 

腹中躁动的婴儿口含烟草 

母亲的头被浓雾裹挟

我调整时差 

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

这座城市正在迁移 

大大小小的旅馆排在铁轨上 

游客们的草帽转动 

有人向他们射击

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

蜜蜂成群结队

追逐着流浪者飘移的花园

歌手与盲人

用双重光辉激荡夜空

 

我调整时差

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

 

覆盖死亡的地图上

终点是一滴血

清醒的石头在我的脚下

被我遗忘

乡音

我对着镜子说中文

一个公园有自己的冬天

我放上音乐

冬天没有苍蝇

我悠闲地煮着咖啡

苍蝇不懂什么是祖国

我加了点儿糖

祖国是一种乡音

我在电话线的另一端

听见了我的恐惧

 辑五 1991—1993 

 

在天涯

 

群山之间的爱情

 

永恒，正如万物的耐心

简化人的声音

一声凄厉的叫喊

从远古至今

休息吧，疲惫的旅行者

受伤的耳朵

暴露了你的尊严

一声凄厉的叫喊

 

 辑六 1994—1996 

 

二月

 

夜正趋于完美

我在语言中漂流

死亡的乐器

充满了冰

谁在日子的裂缝上

歌唱，水变苦

火焰失血

山猫般奔向星星

必有一种形式

才能做梦

在早晨的寒冷中

一只觉醒的鸟

更接近真理

而我和我的诗

一起下沉

 

书中的二月：

某些动作与阴影

 辑七 1997—2000 

 

岗位

 

一只麋鹿走向陷阱

权力，枞树说，斗争

怀着同一秘密

我头发白了

退休——倒退着

离开我的岗位

 

只退了一步

不，整整十年

我的时代在背后

突然敲响大鼓

 

 辑八 2001—2008 

 

时间的玫瑰

 

当守门人沉睡

你和风暴一起转身

拥抱中老去的是

时间的玫瑰

 

当鸟路界定天空

你回望那落日

消失中呈现的是

时间的玫瑰

 

当刀在水中折弯

你踏笛声过桥

密谋中哭喊的是

时间的玫瑰

 

当笔划出地平线

你被东方之锣惊醒

回声中开放的是

时间的玫瑰

 

镜中永远是此刻

此刻通向重生之门

那门开向大海

时间的玫瑰

 

过冬

北岛手书《过冬》

 

 

 辑九 2009—2022 

 

歧路行（选章）

第八章（节选）

 

公元前四九七年至四八四年，孔子带弟子周游列国十四年。公元前四九三年，他与弟子失散，在郑国郭城东门外独自发呆。

 

你年近六十

夕阳下   白发作笔锋

歪斜的影子如败笔

直指东方的故乡

那些逆光奔跑的孩子

变成象形文字

并逐一练习发声

破晓放飞一群鸽子

版图不是为纪念战争

你回望炊烟与井

 

风追赶云的日子

路牵引惊醒的天空

在山河棋盘上

你与内心的王对弈

阅尽掌中的机缘

一步一步探路

总是败在自己手中

弟子们已散去

在旗杆上染成暮色

你是惟一的听众

【内容简介】
《守夜》是诗人北岛一生诗作的精华回顾，由北岛亲自选编，时间贯穿1972年至2022年，历时整整半个世纪。
2007年，诗人在即将步入六十耳顺之年时开始着手筛选一生写作，几十年的诗歌生涯留下140首的《守夜》。这其中，既收录了北岛早年震撼无数人心的代表诗作，也收录了诗人在异国他乡游历时，身处困顿以及艰难的语言转换中以母语凝炼而成的作品。
新版《守夜》还收录了北岛最新创作的自传体长诗《歧路行》重要选章。2009年编完《守夜》后，北岛开始挑战长诗，期间因病三年无法写作，从动笔到完成，前后历经十一年的岁月。《歧路行》的每个章节都是一个高度浓缩的信息胶囊和时空迷宫，是已至“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的北岛对个人命运和当代历史的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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