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寻味春天
在北方,冬日似一位冷峻严苛的巨人,漫长且寒冷,以皑皑白雪作披风,将大地捂得严严实实,入目之处,尽是白茫茫的单调,绿色仿若珍稀的宝藏,难觅踪迹。在这冰天雪地的漫长时光里,人们心底对那一抹鲜绿青菜的渴盼,如同干涸大地祈望甘霖,愈发浓烈。
终于,春的使者迈着轻盈步伐悄然降临。河水仿若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冰层悄然卸去冷硬的铠甲,化作潺潺细流,河面上的冰凌也渐渐消瘦下去。河堤之上,田野之间,嫩绿的芽尖仿若大自然悄悄吐露的秘密,怯生生又满含生机地探出头来,宣告着春天的来临。
每当此时,母亲总会悉心为我备好“春日行装”。一条柔粉的粉色纱巾,轻轻盖在头顶,仿若春日天边的云霞栖落,两个俏皮的小羊角辫上,扎着粉色的绫子,风过处,绫子随风轻舞,摇曳生姿。我手持精致小巧的竹篮,那是承载春日惊喜的容器,再配上一把玲珑的小铲子,宛如手握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满心欢喜地奔向田野,去赴一场与春天的约会。
步入初春的田野,我仿若挣脱樊笼、振翅高飞的小鸟,身心被自由与喜悦填满。阳光仿若懂得我的心情,倾洒而下,暖融融的,似带着盈盈笑意;春风宛如温柔的手,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却又让人惬意非常,泥土也苏醒过来,散发着质朴醇厚的芳香,那是大地独有的气息。
瞧,发现小根蒜啦!它的叶片仿若小葱般纤细,又似嫩绿的小草,毫不起眼却充满生机。我小心翼翼地挥起小铲,轻轻一挖,白白嫩嫩的“小脑瓜”便迫不及待地露了出来,惹人怜爱。这小根蒜用处可大啦,洗净蘸酱,辛辣爽口,用来做汤,更是口齿留香,它堪称北方春天野菜里的“常客”,随处可见,备受青睐。
还有荠荠菜,如同大地派出的绿色使者,平铺在地面上,叶片层层叠叠。我蹲下身子,仔细地摘掉老叶,斩断老根,只把那最鲜嫩的部分采撷下来,一颗颗放入篮中,积攒着春日的馈赠,这是回家包饺子最好的食材。
老牛错可就有点“个性”了,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稍不留神就会给你来个“亲密拥抱”,刺扎得手心痒痒的,想要生食它,非得鼓起十二分的勇气不可。
曲麦菜呢,则像个娇羞的姑娘,藏得颇深,得把铲子探得深些,才能完整挖出它下面白嫩嫩的根。叶片尖尖,仿若一排细密小牙,那带着一丝苦涩的白根,却是春天里去火的佳品,良药苦口,大抵如此。
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有的已然悄悄孕育着花苞,好似怀揣着春天的梦。它是大家的心头好,既可以凉拌,品尝春的清新,又能晒干泡茶,让春意在唇齿间延续。
于我而言,春天里采撷野菜,又何止是为了舌尖上的享受,分明是一场虔诚的踏青仪式,是双手拥抱春天、迎接新生的美好庆典。当夕阳西下,我满载而归,母亲便会在炊烟袅袅间,用一勺亮晶晶的猪油,佐以新鲜采回的野菜,炖煮出一锅香气四溢的野菜汤。就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野菜的清香与米饭的醇厚交织,每一口都满是家的温暖、春的味道,咽下肚,仿若吞下整个春天。
时至今日,每当春回大地,那些关于儿时挖野菜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那单纯的快乐、对自然最初的热爱,依旧在心底熠熠生辉,成为我灵魂深处最温暖的眷恋,岁岁年年,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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