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小谋士

以算盘为刃,在朝堂与沙场间织就血色罗网。

摄政王萧衍撕开她染血的束胸布时,十二年前的雪夜在硝烟中重现——那个被他咬破脖颈的小狼崽,竟是女扮男装的镇北侯嫡女。

当突厥铁骑踏碎边关,两具嵌着虎符烙痕的躯体在博弈中纠缠,算珠迸裂间。

谁才是网中困兽?

谁又是执棋的猎人?

1

我第十三次拨动玄铁算珠时,摄政王的墨砚擦着耳畔砸在紫檀柱上。

「沈明昭。」萧衍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锋,「你若再拿《九章算术》糊弄本王,明日就让黑龙卫拆了你那棺材铺似的镇北侯府。」

最后一枚白玉算珠卡在指间,我嗅到砚台裂口渗出的龙涎香。这疯子连御赐的贡品都敢砸,倒省了我编排父兄战死奏报的借口。

「王爷要的退敌三策。」我将染了墨渍的算盘推过案几,「上策用离间计耗其粮草,中策借黄河汛期水淹三军,下策......」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压住算盘,虎口处旧疤擦过我腕间束带。

萧衍玄色蟒袍沾着血腥气倾身逼近:「下策是让本王亲征,好叫你那五个庶弟趁机接管北境军?」

青玉冠差点撞到他喉结,我急退半步扯散袖中暗袋。三枚淬毒银针滑入掌心时,门外传来兵部尚书破锣似的嗓子:「报——突厥前锋已过阴山!」

「都滚出去。」萧衍的佩剑「沧溟」钉穿我袖角,剑穗赤玉正对着心口,「除了沈先生。」

门轴吱呀声割裂一室死寂。他抽剑挑起我下颌的力道像在掂量猎物:「穿三层棉袍不嫌臊得慌?你们沈家儿郎都跟娘们似的畏寒?」

「王爷若想看臣宽衣。」我故意让喉结在烛火下滚动,「不妨先解了这满殿龙涎香,熏得人头疼。」

他突然嗤笑,鎏金护甲刮过算盘上未干的墨迹:「上月你献的屯田策,字迹与三年前北境军师沈知微的《戍边十疏》一模一样。」

我后槽牙几乎咬碎。

那批文书明明烧在父兄灵前,除非......黑龙卫掘了沈家祖坟?

「令姊的绝笔,沈先生倒背得熟稔。」萧衍甩出半片焦黄的纸页,正是我当年誊抄给兄长的兵法注解,「不如说说,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银针险些刺破指腹。

我盯着他衣摆的蟠龙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救下的狼孩。那孩子锁骨也烙着类似的疤,咬人时眼睛也这般淬着幽火。

「堂兄妹。」我面不改色扯谎,「王爷若不信......」

窗外骤起的箭啸打断话音。

萧衍旋身将我按进怀里,温热血珠溅上眉骨时,我看到他徒手攥住了三支弩箭。

「传令三军。」他舔去掌心血迹,瞳仁里映着我苍白的唇色,「按沈先生的上策布阵,粮道改走漕运。」

我攥着断袖瘫坐在太师椅里,听他对着满地狼藉冷笑:「穿帮的戏子该罚什么?沈先生精通数术,不如算算今夜要挨多少军棍?」

更漏敲到子时,萧衍的鎏金护甲还压着我誊写的布防图。

当亲卫送来加急战报时,我正被他用剑鞘抵着后腰逼到沙盘前。

「你猜突厥主力在哪?」他气息喷在我后颈,「算错一处,剥一层衣裳。」

我盯着塞北地形图,突然将玄铁算盘重重砸向陇西河谷。一百零八枚算珠迸溅如星,毒针在羊皮纸上扎出蜿蜒的墨痕。

「在这里。」我戳着渭水支流冷笑,「五日前户部批的赈灾粮,怕是喂了这群豺狼。」

萧衍忽然捏住我腕骨,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那串伪装用的佛珠:「沈知微当年也爱戳着地图骂人。」

药效消退的寒意窜上脊梁,我猛地抽回手:「王爷慎言,臣......」

「报!渭水粮仓遭劫!」传令兵扑跪在阶下的声音救了我。萧衍抄起虎符砸向门外,转身却将大氅罩在我发抖的肩头。

「滚去偏殿暖阁。」他拇指抹开我唇上咬出的血,「再让本王看见你摆弄棺材钉似的毒针,就把沈家祖坟迁到皇陵边上。」

我拢着残留龙涎香的大氅疾步离去,身后传来他处置细作的惨叫声。算珠硌在袖袋里,每一粒都刻着父兄阵亡的坐标。

萧衍不会知道,当他用朱砂勾选我献的计时,渭水上游正漂着三具突厥王帐亲卫的尸首——那是我用十枚毒针换的投名状。

2

萧衍的大氅害我险些露馅。

当偏殿地龙蒸出第三层薄汗时,缩骨药的寒意突然从骨髓里反扑。我哆嗦着摔进浴桶,水面倒映的喉结正在变淡。

「沈先生!王爷传见!」门外亲卫的叩门声撞碎药香。

铜镜里锁骨处的火印疤痕像毒蛇苏醒,我抓过药瓶猛灌三口,喉头瞬间烧起西域幻椒的灼痛。很好,又能撑两个时辰。

萧衍站在军械库前抛接墨砚的样子,活像阎王掂量生死簿。

「解释。」他甩来卷宗,我接住时嗅到指尖残留的药味,「兵部昨夜丢了三架神臂弩,偏巧沈先生亥时在库房对账。」

我翻到记载火药损耗那页突然笑出声:「王爷该查的是户部。上月拨的松脂掺了三成泥沙,这样的弩机射出去,怕是连突厥人的裘帽都点不着。」

墨砚擦着耳畔砸在兵器架上,碎玉崩裂声里,我听见自己束胸布裂开的轻响。

「你当本王是傻子?」萧衍的鎏金护甲卡进我肩窝,将我钉在狼筅丛中,「松脂掺假的事,今早才呈到御前。」

棘刺扎破后腰的疼痛让我清醒。他既知我昨夜行踪,必然也发现渭水边的毒针——那十具浮尸可挂着我特制的倒钩箭。

「王爷不如直接说想要什么。」我扯散额前湿发掩住消退的喉结,「沈家还剩五个未及冠的庶子,够不够填神机营的缺?」

他突然松手,我踉跄撞翻整排唐刀。刀鞘落地声里,萧衍玄色锦靴碾上我指尖:「脱。」

「什么?」

「外袍,中衣,裹裤。」他剑鞘挑起我滚烫的下巴,「或者你更想让黑龙卫代劳?」

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赤玉剑穗,那抹血色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

被狼群围攻的少年也是这样捏着我腕骨,直到我掰断他脱臼的胳膊才肯松口。

「王爷有龙阳之好也该找教坊司。」我扯开襟口露出缠满素绢的胸膛,「要看便看个够!」

萧衍瞳孔骤缩。束胸布上斑驳的药渍确实像极了疥疮,这是我今晨用黄连混着朱砂特制的伪装。

「你服了缩骨丹?」他剑鞘突然挑断束带,冰凉鎏金贴着我心口火印,「西域禁药,每月需用雪山莲缓解反噬。」

我屈膝顶向他胯间的瞬间,后脑勺重重磕上兵器架。眼前发黑时听见布料撕裂声,锁骨猛地撞上硬物——是那块砸偏的墨砚!

「呃!」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我看见他徒手捏碎砚台边缘。锋利的碎玉正抵着我锁骨下方,稍用力便能挑破火印疤痕。

萧衍的呼吸喷在伤口:「沈家祖坟的守墓人,上月买了二十斤雪山莲。」

冷汗浸透后背,我咬破舌尖维持清明:「王爷连我家扫墓老仆的痔疮都要管?」

「喀嚓。」

锁骨传来错位的脆响,我硬生生咽下痛呼。他指尖蘸着我的血在兵器上画圈:「刑部大牢新进了批西域巫医,专治嘴硬的细作。」

「那真巧。」我啐出血沫,「沈某也备了套突厥刑具,王爷可要试试狼牙棒的滋味?」

我们对峙的目光几乎迸出火星,直到亲卫长举着密函冲进来:「王爷!北境八百里加急!」

萧衍甩开我时像在丢破麻袋。我瘫坐在碎玉堆里,看他撕开火漆时下颌线绷成刀刃。

那是我安插在突厥的暗桩传来的密报,关于父兄战死的真正原因。

「传令玄武门。」他碾碎信纸的眼神让我心悸,「调三百弩手埋伏永春坊,要活的。」

我强撑着想摸向暗器囊,被他用剑鞘抽中膝窝:「沈先生同去。穿件像样的袍子,别像条蜕皮的蛇。」

马车疾驰时我缩在角落调息。锁骨伤处突跳的疼痛提醒我,药效只剩半个时辰了。

「冷?」萧衍突然扔来暖手炉,「你们沈家人倒会糟蹋好东西,雪山莲当饭吃也抵不住你这痨病鬼似的脉象。」

我盯着他暴起青筋的手背,突然发现那道旧疤在发烫。

父兄曾说虎符残缺时,持符者会遭反噬——难道萧衍掌心的不是疤,是虎符烙印?

「王爷若心疼药材...」我被颠簸震进他怀里,慌忙用算盘隔开距离,「不如把先帝赏的千年参王赐给下官?」

他忽然扣住我命门,浑厚内力潮水般涌来。我冻僵的经脉像被温泉浸润,缩骨药的暴戾气劲竟暂时平息。

「参王没有。」他指尖划过我愈合中的锁骨伤,「人彘用的瓮缸倒备了几十个。」

我猛地抽手撞开车窗。永春坊的飞檐下,我看见三个戴狼头扳指的身影正在挂灯笼——是突厥王庭的死士。

「抓下面那个瘸子!」我甩出算珠击碎瓦当,「他腰间有火罗盘!」

萧衍的剑光比我的银针更快。

当沧溟剑洞穿第二个刺客膝盖时,我正用算盘链勒着瘸子脖颈:「说!三月初七谁在雁门关接应你们?」

刺客突然咧嘴笑出黑血。

萧衍掰开他嘴时已经晚了,毒囊融化的嗤响中,我听见他阴沉的冷笑:「沈先生这招打草惊蛇,倒是深谙兵法之道。」

暮色四合时,我缩在马车角落压制翻涌的药效。萧衍擦拭剑身的帕子突然扔到我脸上:「滚下去。」

「什么?」

「本王说,滚去泡温泉。」他掀帘指着重兵把守的别院,「还是沈先生更想去诏狱蒸骨?」

我抱着算盘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他吩咐亲卫的声音:「把雪山莲全倒进池子,再去太医院取三斤砒霜。」

温泉水淹没锁骨时,我听见他在屏风外折磨刺客的惨叫。

当缩骨药效彻底消退的瞬间,萧衍的声音混着血腥气飘进来:「沈知微,你还要装男人到几时?」

3

萧衍的箭簇抵在我后腰时,我正在给鹿尸补刀。

「沈先生杀人比打算盘利索。」他玄甲上的血顺着箭杆淌到我掌心,「昨夜的刺客若见到这场面,黄泉路都能吓活过来。」

我甩开黏在腕间的鹿肠,将淬毒的柳叶刀藏回靴筒:「王爷教得好。」

春猎第三日,这疯子非逼我跟着捡猎物。血腥气冲得缩骨药在胃里翻腾,束胸布早已被冷汗浸透。

礼部尚书凑过来时,我正用算盘勾鹿角:「沈参军好身手!这麋鹿眼珠完整,能制上好的...」

「滚。」萧衍突然折断那对鹿角,「再让本王听见谁喊'参军',就送去给太后捶腿。」

众人作鸟兽散。我揉着被鹿血黏住的喉结冷笑:「王爷管天管地,还管臣的官职称谓?」

他反手将我拽上马背,铁护腕硌得我肋骨生疼:「沈知微,你猜那些突厥人为什么专挑你待过的库房放火?」

我攥紧缰绳的手一滞。

昨夜黑龙卫擒住的纵火犯,左肩应有狼头刺青——那是阿兄战死时,我在敌军将领身上见过的图腾。

「王爷何不直说?」我后仰避开他呼在耳畔的热气,「您留着我,不就想看沈家还剩几把骨头能烧?」

马匹突然人立而起。三支鸣镝破空而来,我甩出算盘格挡的瞬间,萧衍的剑已斩下偷袭者的头颅。

「东南林区!」他将我甩向最近的樟树,「数到百下没见人影,本王就把沈家祖坟改成茅厕!」

我踩着树干腾空时,束胸布崩裂声清晰可闻。刺客的弯刀擦着腰侧划过,将官服割出三寸裂缝。

「七十八、七十九...」萧衍的计数混着惨叫声传来。我旋身绞断第二个刺客的脚筋,玄铁算珠嵌进第三人眼眶。

血腥味突然变得甜腻。我踉跄扶住山石,缩骨药的寒毒竟提前发作。眼前发黑时,熟悉的龙涎香裹着杀气逼近。

「九十七、九十八...」萧衍剑尖挑开我黏在颈间的碎发,「沈先生连轻功都像姑娘家...」

破风声骤然暴起。我本能地扑倒他,肩胛传来箭矢入肉的闷响。温热血浆喷在他喉结时,我听见自己束胸布撕裂的轻响。

「你!」萧衍瞳孔剧烈收缩,染血的手掌按上我左胸。层层浸血的素纱下,女子轮廓正随喘息起伏。

我拔出肩头箭矢捅进刺客咽喉,哑声嗤笑:「现在杀我...可就少个肉盾了...」

他暴喝一声震飞围杀者,扯下大氅将我裹成粽子。

意识涣散前,我死死抠住他锁骨处的虎符烙痕:「敢叫太医...做鬼都咒你断子绝孙...」

混沌中有刀刃划开衣料的声响。我蜷缩在剧痛里,听见萧衍掐着太医怒吼:「用雪蟾蜍!再加三钱曼陀罗!」

「王爷!」老太医声音发颤,「这位大人的脉象分明是...」

「是你祖宗!」萧衍摔药罐的动静像在砸玉玺,「再敢多说半个字,本王就把太医院改成养猪场!」

我咬破舌尖维持清醒。当金疮药撒在伤口时,萧衍的披风正严实盖住我胸口。他擦拭箭伤的手势近乎诡异得温柔,仿佛在修复一件碎瓷。

「沈家祖坟的土,」他忽然开口,「能种出带血丝的雪山莲。」

我盯着帐顶的蟠龙纹,想起父兄灵柩入土那日,坟头确实绽着冰蓝色的花。原来那不是雪水,是萧衍浇的血。

「王爷查得这般细...」我故意让喘息带出媚音,「莫不是想当我沈家赘婿?」

他猛然掐住我下巴,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再耍这种小把戏,本王就让你五个庶弟全进宫当太监。」

亲卫送药进来时,我正扯着萧衍的护腕借力起身。汤药泼在锁骨处的瞬间,他忽然低头舐去那滴烫伤的药汁。

「比十二年前甜。」他染血的犬齿磨过我喉结,「沈姑娘。」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有刺客往北坡逃了!」

我抄起弩箭冲出去,听见萧衍在身后冷笑:「穿帮的狐狸还逞能。」

暮色染红半边山崖时,我找到了那个肩刺狼头的刺客。他割喉前喊出的突厥语,正是阿兄阵亡那日的战号。

「他说什么?」萧衍的剑架在我渗血的肩头。

我踩碎刺客喉骨,任山风卷走尾音:「夸王爷您...阉人手艺精湛。」

夜枭凄鸣中,萧衍突然将我按在染血的崖壁上。他指尖探进我散开的衣领,在束胸裂口处停顿:「沈知微,你从阎王那偷了多少时辰?」

我拽着他蟒袍玉带凑近耳畔:「够给王爷...刻好墓碑。」

他暴戾的吻落下来时,我咬破了他下唇。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虎符烙痕滚烫如烙铁,而我们像两匹撕咬的狼,将血腥气揉进彼此骨髓。

4

太后赐婚的懿旨正砸在御案上。

「哀家看沈参军与定国公嫡女甚是相配。」鎏金护甲刮过我的箭伤,「下月廿八完婚,正好让钦天监算算...」

萧衍的剑鞘突然压住懿旨:「太后老眼昏花,该换副棺材了。」

满朝文武倒抽冷气的声音里,我咽下腥甜的药汁。肩胛箭伤被朝服磨得渗血,束胸布却不敢多缠半寸——今晨更衣时,萧衍的暗卫就蹲在房梁盯梢。

「摄政王这是何意?」太后掀翻缠丝玛瑙盘,葡萄滚到我靴边,「沈明昭年过二十未婚配,哀家体恤将士...」

我截住话头拱手道:「臣克妻。」

死寂的大殿突然响起嗤笑。

萧衍把玩着从我榻上偷走的毒针,语调像在讨论午膳:「沈参军上个月刚克死三房妾室,确实不宜婚配。」

兵部尚书突然出列:「臣有疑!沈大人每逢朔望必告假,官袍从不沾酒,莫非身有隐疾?」

我望着龙椅上年幼的帝王,想起父兄棺椁入城那日,也是这般铺天盖地的猜忌。袖中算盘滑入掌心时,萧衍的靴跟正碾过我脚背。

「隐疾没有。」我将毒针拍在御案,「恶疾倒有三分。诸位大人谁想试针?」

太后突然击掌,屏风后转出三个太医:「那就请沈参军宽衣验身,好让哀家安心赐婚。」

萧衍的蟒纹广袖突然罩住我头顶:「本王亲自验。」

我被拽进偏殿的速度,比突厥骑兵屠村时卷起的烟尘还快。

萧衍踹翻鎏金屏风的瞬间,我袖中银针已抵住他咽喉。

「王爷验身用嘴还是用刀?」

他反手将我按在盘龙柱上,掌心虎符烙痕灼得我伤口发烫:「用眼睛如何?毕竟沈姑娘的锁骨...」

我屈膝顶向他腰腹,却被他用腿抵进更危险的缝隙。束胸布在撕扯中崩断一根线,冷汗顺着脊梁浸湿诏书。

「萧定疆!」我第一次喊他表字,「你敢在这...」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礼部侍郎的破锣嗓子穿透门扉:「沈参军若问心无愧,何必畏首畏尾!」

我扯散玉冠掷向铜镜,在碎裂声里撕开左襟:「验啊!看看本官这刀疤够不够格当新郎!」

三道陈年箭伤横贯胸膛,却盖不住心口淡去的火印。

太医凑近的瞬间,萧衍突然挥袖打翻烛台。

「验够了?」他扯下蟠龙帐裹住我,「太后不如先解释,御药房的曼陀罗为何会进皇上的安神汤?」

趁众人慌乱之际,我甩出算盘勾住房梁横木。银针在藻井上扎出北斗阵型时,小皇帝忽然指着我的影子惊呼:「沈卿的头发!」

铜镜映出我耳后褪色的药膏——缩骨药失效时,这里会泛起女子特有的绒毛。

「沈参军怕是水土不服。」萧衍的剑尖突然挑断我半截衣袖,「诸位瞧清楚,这守宫砂可还鲜亮?」

我盯着手臂上那点殷红,终于明白昨夜他为何强灌我鹿血。

这疯子竟用朱砂混着鸽子血,给我画了道假守宫砂!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崩裂:「来人!给哀家...」

「报——!」浑身是血的传令官撞进殿门,「突厥使团遇袭!正使指名要沈参军护送!」

我趁机甩出算盘链缠住殿柱,借力翻上金銮顶。断裂的束胸布随风飘落,正盖在太后凤钗上。

「臣这就去接人。」我踩着萧衍的肩跃出轩窗,「定给使团备好棺材!」

他在我跃出瞬间扯走腰间玉佩,低声如毒蛇吐信:「再弄丢束胸布,本王就给你烙个新的。」

护城河倒映着我狼狈的身影时,突厥使团的马车正碾过朱雀街。正使掀帘的刹那,我瞳孔骤缩——他颈后的狼头刺青,与春猎刺客一模一样。

「沈大人。」使臣的弯刀拍着我渗血的肩膀,「听闻您擅卜卦,不如算算我等能否活着出城?」

我扣动算盘底的机关,淬毒银针在阳光下泛青:「使臣若喜欢棺材,本官可赠双人棺椁——毕竟您与太后娘娘...」

他突然暴起,弯刀割断我半截衣袖。火印疤痕暴露的瞬间,对街酒楼上传来萧衍的箭啸。

「接着!」他抛来的玄铁算盘正撞飞弯刀。我旋身将使臣按在车辕,染血的布条勒出他舌底毒囊:「三月初七雁门关,谁给你们开的城门?」

使臣眼球凸出时,我听见萧衍踏瓦而来的声响。他斩断车辕捞我上马,染血的衣袖拂过我裸露的肩头:「穿成这样勾引谁?」

「勾引阎王。」我反手将毒针扎进马臀,「驾!」

马匹冲向城门的刹那,突厥副使的袖箭破空而来。

萧衍徒手攥住箭矢时,我撕开他衣襟,对着锁骨虎符烙痕狠狠咬下。

「沈知微!」他吃痛的喘息混着血腥气,「你属狗的?」

我舔去唇间血渍:「属狼的。」

当夜我跪在御书房抄兵书时,萧衍扔来件女子襦裙:「再撕衣裳,就穿这个上朝。」

我蘸着朱砂画布防图:「王爷不如备好金缕玉衣,省得臣明日扒了太后的凤袍。」

他忽然掐灭烛火,在黑暗中咬住我结痂的锁骨:「明日御药房会起大火,沈姑娘猜能烧死几个细作?」

更漏声里,我摸到他后腰的虎符缺角,十二年前的雪夜记忆忽然清晰——那个被我救下的狼孩,腰间也嵌着半块青铜符。

5

萧衍的暗卫正把守药泉所有出口。

「王爷若是馋这池子...」我将染血的束胸布甩上屏风,「不妨直说。」

蒸腾雾气中,锁骨处的火印疤痕突突跳动。

昨夜强行催动缩骨药的后遗症,让指尖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

萧衍的声音混着铠甲落地声传来:「沈姑娘偷了本王三支千年雪参,不该付点利钱?」

水面突然炸开波澜,我急退至池角,将毒针卡在指缝:「摄政王连疗伤都要监看,莫不是想偷师沈家的龟息功?」

玄色鲛绡帘猛然被剑气撕裂。萧衍披着单衣踏入药泉,水珠顺着喉结滑过心口虎符烙痕,那残缺的纹路正对着我胸前的火印。

「躲什么?」他碾碎我掌心的莲瓣,「春猎那日不是挺会扒人衣裳?」

药雾模糊了彼此伤痕的距离,我忽然发现他虎符烙印在温泉浸泡下泛出青芒——与父兄灵位下的半块兵符如出一辙。

「王爷这疤...」我故意让尾音浸着水汽,「倒是像极了突厥人的奴隶印。」

水花暴起的瞬间,他掐着我后颈按向池壁。蒸红的肌肤贴上冷硬玉石,激起一阵战栗。萧衍的犬齿抵着我火印疤痕:「十二年前冰湖里,有人也说过这话。」

我浑身僵住。那年救下的狼孩锁骨处血肉模糊,我确实用匕首刻过「奴隶」二字挑衅。

「真巧。」我屈膝顶向他腰腹,「下官专爱在畜生身上刻字。」

他突然闷哼,虎符烙痕竟渗出鲜血。温热血珠滴在我胸口火印上,两道伤痕突然发出共鸣般的灼烫。

「你果然流着沈家血...」萧衍瞳仁泛起骇人亮色,「当年冰湖...」

破空声打断秘辛。三支淬毒弩箭穿透屏风,我拽着萧衍沉入水底。刺客的弯刀砍碎玉石岸,在水面劈出森寒刀光。

「闭气!」萧衍渡来内息的唇舌带着血腥气。

我咬破他舌尖挣脱,甩出算盘链绞住刺客脚踝。

水面炸开五具尸体时,萧衍正盯着我胸口冷笑:「沈家的姑娘,都爱在心上纹狼头?」

我低头看见火印遇血显现的图腾——那根本不是伤疤,而是融进血肉的突厥王庭密纹。

「不及王爷品味独特。」我扯过他的单衣裹身,「在命门处纹前朝虎符。」

刺客突然发起第二波攻势。

萧衍徒手接住劈向我的弯刀,反手将刀刃送进对方眼眶。温热血浆喷溅中,他忽然将我拽进怀里:「你父兄的火印,是战死后烙的?」

我抠住他渗血的虎符烙印:「王爷的胎记,是吓得尿裤子时刻的?」

我们在血水里厮打着撞向暗门。

萧衍撬动机关时,指尖精准按在我肋下三寸——那是缩骨药反噬的命脉。

密道石门轰然闭合,他湿透的鬓发扫过我溃烂的伤口:「沈知微,你还要装到几时?」

我甩出暗藏的银针:「摄政王演了五年暴君,不累?」

黑暗中忽然亮起幽蓝火焰。

萧衍扯开我临时裹身的布料,火光下,他锁骨至心口的虎符烙痕竟与我胸前的火印严丝合合。

「冰湖那夜...」他沾血的手指描摹火印轮廓,「你在我身上刻的是沈家军符。」

我如坠冰窟。当年为救狼孩剜肉疗伤,竟将他错认成寻常奴隶。若那少年是流落民间的...

「先帝第七子...」我颤声后退,「二十年前夭折的...」

「萧定疆。」他撕开我最后一层伪装,「当年你说,若我能活着走出雪原...」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刺客的爆燃箭炸开石门,我本能地扑倒萧衍。火浪吞没后背时,他翻身将我护在身下,虎符烙痕与我的火印在烈焰中灼烧出诡丽图腾。

「沈知微...」他舔去我眼睫上的血珠,「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我咬碎齿间毒囊,将见血封喉的药汁哺入他口中:「巧了,我正打算给阎王送个倒插门女婿。」

6

「刑部大牢的耗子都比你有出息。」他舀起药汁浇在鎏金锁扣上,「沈姑娘连砸七把青铜匙,就为了撬开本王特制的鸳鸯锁?」

我晃着脚踝银链冷笑:「王爷这囚笼造得妙,通风口正对着户部银库——是怕臣看不见赈灾银怎么变成突厥刀剑?」

萧衍忽然捏开我下颌灌药,滚烫的汤药混着他指尖血滑入喉管:「眼睛这么利索,不如看看这碗里泡着谁的手指?」

我咬破他虎口,在血腥味中尝出熟悉的参味——是沈家别院那株百年老参。这疯子竟真掘了我家祖坟!

「滋味如何?」他摩挲着我腕间淤青,「你安插在漕帮的暗桩,今早刚喂了黑龙卫的獒犬。」

窗外飘来焦糊味,我认出是户部账册焚烧特有的松烟香。三个月前那批消失的赈灾银,此刻正在隔壁银炉重铸成官锭。

「王爷好手段。」我扯动锁链露出腰间的火印,「就是不知突厥使臣看见这奴隶印,还肯不肯收您熔的买命钱?」

萧衍突然将我拽过案几,赈灾银的拓印纸漫天飞舞。他掐着我后颈按在江北地形图上:「看清楚!你截下的那船官银,昨日刚在徐州换了三百童男童女!」

我瞳孔骤缩。地图上的朱砂标记,正是阿兄生前最后驻守的流民营。那些失踪的孩子颈后,都有突厥狼头的烫痕。

「不可能...」我攥碎砚台,「漕帮的兄弟绝不会...」

「你的好兄弟王老七。」萧衍甩出半截染血的扳指,「昨夜抱着童尸溺死在运河,怀里还揣着你的翡翠算珠。」

我喉头涌上腥甜,缩骨药的反噬混着剧痛撕扯脏腑。翡翠算珠是我上月托他查贪墨案的证物,如今竟成了催命符。

「锁链长九尺九寸。」萧衍突然解开我脚镣,「够你走到银库暗门。」

我赤足踏过滚烫的银渣,看工匠将刻着「赈」字的银锭熔成突厥图腾。当第七个沈家暗桩的尸体从熔炉捞出时,我夺过铁钳捅穿了监工咽喉。

「这就疯了?」萧衍踩着血泊逼近,「当年你父兄看着全军被熔成银水,可比这...」

我甩出锁链缠住他脖颈:「你早知道!」

「我知道江北三十八座流民营,地下埋着沈家军的铠甲。」他任由铁链割破皮肤,「你更该问问太后,为何要把阵亡将士的抚恤银熔成祭器。」

暗门突然炸开,户部尚书带着御林军冲进来:「摄政王私熔官银,给本官拿下!」

我还没摸到武器,就被萧衍用铁链拽回怀里。他咬着我耳垂低笑:「猜猜这些蠢货身上,带着多少你特制的毒针?」

羽林卫的刀锋出鞘瞬间,我瞥见他们腕间的狼头刺青——是突厥王庭的死士!

「萧定疆!」我屈肘撞向他肋下,「西北角那堆银箱!」

几乎同时,十口银箱爆出毒烟。我扯过萧衍的蟒袍掩住口鼻,看户部尚书在绿雾中化成血水。原来这疯子早算准有人灭口。

「游戏好玩吗?」萧衍将我按在淌血的银锭堆上,「沈姑娘现在求饶,本王还能给你留条裹尸布。」

我舔去他下巴的血渍:「不如王爷叫声主子,臣赏你全尸?」

我们在尸堆里厮打着撞向暗阁,萧衍突然掰动机关。塌陷的地板下露出冰窖,三百具童尸整整齐齐码在冰砖上,每人手心攥着半枚沈家军牌。

「看清楚!」他掐着我脖颈抵在冰棺上,「你父兄用命护的江山,早被蛀成了筛子!」

我抠着冰面嘶吼,腕间锁链突然被萧衍扣在青铜虎符上。寒雾弥漫中,他虎口伤痕与我胸前的火印同时泛起血光,竟拼出完整的边防图。

「十二年前你救下的狼孩...」他舔开我冻结的泪痕,「现在要来救他的母狼了。」

子时的更鼓穿透冰窖时,萧衍正用体温焐化我指尖的冰碴。我咬着他肩膀咽下呜咽,听见户部银库方向传来震天爆炸声。

「本王熔了十万两雪花银。」他替我系好锁链,「给你换了件礼物。」

当我在囚室看到太后的凤冠时,终于明白这场贪墨案真正的猎物是谁。锁链叮当声中,我摸到萧衍藏在枕下的半块虎符——那纹路正与我的火印严丝合缝。

7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太监的嗓音黏着毒蛇般的笑意,「特赐沈氏女知微入宫为妃,钦此。」

萧衍的剑锋削落我耳畔碎发,将圣旨钉在青铜虎符上:「沈姑娘是要当娘娘,还是当棺材铺老板娘?」

我舔去唇畔锁链蹭出的血渍:「不如当个弑君者?」

鎏金圣旨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入宫为妃」四字。太后安插的影卫破窗而入,弯刀尽数指向我颈间旧伤。

「哀家早该想到...」太后捻着沈家军牌跨过火盆,「十二年前雪夜出逃的野种,就该和你父兄一起化成灰。」

我甩动锁链缠住她脚踝:「不及太后娘娘,把亲儿子炼成傀儡皇帝的能耐。」

萧衍突然劈开囚室地砖,密道寒风裹着腐臭涌出。三百具沈家旧部的白骨堆成塔楼,每具天灵盖都钉着突厥狼头钉。

「沈姑娘的嫁妆。」他踹翻白骨塔,「够铺满整条黄泉路吗?」

我抠着墙缝渗血的虎符拓印,突然看清每具骸骨心口的烙印——正是太后凤印的轮廓。

十二年前那场雪崩,竟是内廷禁军假扮的突厥骑兵!

「萧定疆!」我夺过他的剑抵住太后咽喉,「你早知是他们...」

「知道又如何?」他徒手掰开剑锋,任鲜血染红圣旨残片,「沈家军当年若不灭,今日被炼成童尸的就是大梁百姓!」

太后突然扬袖洒出蛊虫,我旋身将萧衍推进蛊雾。他在毒虫噬咬中掐住我腰间的虎符烙印:「沈知微,你永远学不会信人!」

蛊虫钻入伤口的剧痛让我清醒。我扯断锁骨处的银链,将淬毒的锁头砸向太后:「老妖婆!你拿童男精血养颜时,可想过他们哭喊的...」

影卫的弯刀刺穿肩胛,我被钉在绘着凤纹的梁柱上。萧衍斩断蛊虫的剑光映亮他颈侧的奴隶印——那是十岁那年我亲手刻下的「沈」字。

「真狼狈啊...」我咳出血沫讥笑,「被主人家刻印的狗...」

他突然暴起撕碎影卫,染血的蟒袍裹住我坠落的身躯。太后在蛊虫反噬中尖叫:「杀了这对狗男女!皇陵下的硝石...」

萧衍的剑穿透她咽喉的瞬间,我咬破舌尖将血喂进他唇齿。虎符烙印与我的火印在血腥中共鸣,竟震碎整面宫墙。

「抱紧!」他拽着我跌入护城河。我摸到他后背密密麻麻的蛊虫,突然想起春猎那日他替我挡箭时的体温。

水下漂浮的圣旨残片缠住我脚踝,萧衍用剑割断绸布时,我看到「立后」二字正在化开。他忽然扣住我后脑深吻,渡来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沈知微,你永远只能葬在我的坟里。」

我们在浮尸堆里爬上乱葬岗时,钦天监的爆燃箭正将皇陵炸成火海。萧衍掰开我攥着沈家军牌的手,塞入半块染血的虎符:「哭什么?你父兄的仇...」

我甩开他的手,将虎符残片按进他胸前的奴隶印:「萧定疆,你究竟是谁的狗?」

他忽然撕开我的束胸布,在火印上狠狠咬出血痕:「是十二年前冰湖里,某个蠢货非要救的狼崽子!」

追兵的马蹄声震碎坟茔,萧衍将我推进腐棺。他合拢棺盖的瞬间,我听见弩箭洞穿他肩胛的闷响。血水顺着棺缝淌进来,和我的泪融成冰。

「萧定疆!」我抠着棺木嘶喊,「你敢死...」

「嘘。」他染血的手掌覆上棺缝,「数到三百下,就去挖太后陵第三块镇石。」

我在尸臭中数着他渐弱的心跳,当数到二百九十九时,棺盖突然被掀开。

萧衍苍白的脸悬在月光下,掌心躺着从太后凤钗里抠出的边防图。

「沈知微。」他抹开我脸上的血污,「现在信我了吗?」

我咬碎藏着毒囊的银牙,将见血封喉的毒血哺进他伤口:「等阎王殿上再答你。」

8

「沈姑娘看仔细了。」焦糊味混着他沙哑的笑,「这虎符印该烙左胸还是右胸?」

铁链扯动琵琶骨,我啐出口中血沫:「烙天灵盖,正好镇住王爷的疯病。」

地牢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墙上三百六十种刑具。

太后留下的狼头烙铁在炭盆里烧得通红,萧衍却握着它像在把玩玉如意。

「猜猜这烙铁上次用在谁身上?」他挑起我散乱的长发,「你那个忠心耿耿的暗卫,被烙断喉骨前还在喊“小姐快逃”。」

我咬碎槽牙甩动锁链,铁钩撕开肩胛旧伤:「萧定疆!你答应过不碰沈家旧部!」

「本王还答应过不让你哭。」他忽然掐住我下颌,「可你今晨在皇陵废墟,哭得比当年冰湖里的小狼崽还惨。」

烧红的烙铁逼近眼睫时,我撞翻炭盆扑向他。火星点燃他半褪的囚衣,虎符烙痕在火光中扭曲成沈家军旗的图腾。

「看清楚!」我撕开他心口结痂的伤痕,「这虎符缺角本该镶着沈家帅印!」

萧衍反手将我按在刑架,烧红的铁链烙上腰间软肉:「你也配提沈家军?当年若不是你任性出逃...」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冲入鼻腔,我屈膝撞向他胯间:「轮不到你这奴隶评断沈家!」

镣铐突然被拽紧,萧衍的犬齿咬破我颈侧动脉:「十二年前雪夜,是谁抱着快冻死的奴隶哭?是谁割腕喂血...」

「闭嘴!」我额头猛撞他鼻梁,「那狼崽子早该死在冰湖!」

血滴在烙铁上滋滋作响。萧衍突然掰开我双腿,将烧红的刑具抵住大腿内侧:「沈知微,你猜这道疤会不会比心口的火印更烫?」

地牢石门轰然洞开,突厥使臣举着火把狞笑:「摄政王好雅兴,不如让在下...」

我趁机咬住萧衍手腕,夺过烙铁捅进使臣眼眶。焦臭的肉味里,我听见自己大腿皮肉绽开的声响——那疯子竟真的烙下伤痕!

「对称了。」萧衍舔去我额角冷汗,「左腿虎符,右腿凤印,沈姑娘如今是行走的玉玺。」

我抠着刑架木刺冷笑:「不及王爷,顶着沈家奴隶印还能装十年摄政王。」

他突然暴起拆毁刑架,将我摔进渗血的地牢暗渠。污水灌入鼻腔时,我摸到他后腰的旧伤——那是十二年前我为他剜箭留下的疤。

「当年你父兄找到冰湖...」萧衍撕开我浸血的囚衣,「看见你搂着个赤身裸体的奴隶,差点用军旗绞死我。」

污水里的倒影突然扭曲成记忆画面。

十五岁的我抱着高烧的狼孩,阿兄的剑正架在他脖颈:「沈家嫡女与贱奴私通,传出去...」

「传出去怎样?」我夺过烙铁按在锁骨,「我沈知微睡个奴隶,还要天下人点头?」

萧衍忽然将火把掷向暗渠,浮油燃起幽蓝火焰。

我们在火海里撕咬翻滚,彼此的伤痕在灼烧中拼出完整的大梁边防图。

「看清楚!」他掐着我脖子按进滚水,「你父兄用命护的江山,早被太后卖给突厥当猎场!」

我抠着他锁骨奴隶印嘶吼:「那你为何要灭沈家满门!」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三百具悬棺从顶端坠落。

萧衍护着我滚进壁龛,看棺木中跌出裹着沈家军袍的白骨——每具心口都钉着虎符形状的银钉。

「灭门令盖的是沈老将军印。」他掰开我咬烂的嘴唇,「你的好父亲为保江北六郡,亲手签的生死状!」

我撕扯着军袍残片,在领口内衬摸到阿爹的字迹——「吾儿知微,见字如晤,沈家殉国之日...」

血泪模糊视线时,萧衍突然将烙铁按向自己心口。皮肉焦糊声中,他虎符伤痕与我腿间的烙印竟严丝合缝。

「现在信了?」他染血的手掌覆住我双眼,「十二年前冰湖相遇,是你父兄派我来当你的死士。」

爆炸声从地牢深处传来,我攥着半枚虎符被他推上密道。坠落瞬间,我看见他反手锁死铁闸,用我教他的龟息功沉入火海。

9

「沈将军的见面礼真别致。」可汗把玩着染血的半块虎符,「不如用你腿间的烙印换...」

淬毒的弩箭钉穿他掌心,我踩着尸堆转动祭坛机关:「可汗猜猜,漠北王庭的地基能撑几时?」

荒漠烈日炙烤着虎符烙痕,我后腰的沈家火印突然灼痛。

当祭坛下的暗河开始倒灌,十二尊青铜兽首同时转向正午的太阳。

「沈知微!」萧衍的声音混着风沙砸来,「左三右四,砸!」

我本能地挥剑劈向第三尊兽首。机关齿轮咬合的轰鸣中,半块虎符突然浮空,与我怀中的残片拼出完整的边防图。水幕折射的光影里,竟浮现出父兄临终血书的坐标。

「原来在这里...」我割开掌心让血浸透虎符,「阿兄说的王庭暗道...」

可汗的弯刀横扫而来:「你以为萧定疆真死了?他此刻正在...」

我旋身将虎符拍进祭坛凹槽,血水顺着图腾纹路漫成漠北全境图。

当第七颗狼星升上穹顶,地底突然传出连环爆炸——正是萧衍当年教我埋的雷火阵!

「可汗陛下。」我拽断他黄金腰链,「这份大礼,可抵得上十万冤魂?」

黄沙突然形成旋涡,萧衍破土而出的身影裹着火星。他玄甲上的沈家军徽刺得我眼眶生疼,那分明是我当年亲手绣的护身符。

「哭什么?」他徒手捏碎可汗喉骨,「不是说好要给我刻碑...」

我甩出锁链缠住他腰间的虎符匣:「闭嘴!你的龟息功只能装死三次!」

我们在坍塌的祭坛上抢夺兵符,萧衍突然将我按进滚烫的沙坑。他咬破我肩头尚未愈合的烙痕,血珠滴入虎符裂隙的刹那,整片荒漠升起沈家军的残旗。

「看清楚了?」他掰着我下颌转向地平线,「你父兄用命守的不是王庭,是漠北百姓的粮道!」

风沙卷起褪色的军旗,露出旗面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个掌纹都对应着虎符上的沟壑,拼成直通突厥祖陵的暗道。

「沈老将军的绝笔...」萧衍突然掏出我当年遗失的荷包,「要你活着看这盛世。」

我扯开荷包内衬的沈家暗纹,父兄的字迹混着血迹斑驳:「吾儿知微,虎符裂时,漠北春至...」

可汗亲卫的毒箭破空而来,萧衍用后背为我挡下三支。他反手掷出的虎符正卡进祭坛核心,三百年前掩埋的暗河突然改道,将突厥王帐冲成泥沼。

「抱紧!」他护着我跌入暗河,在水幕中咬开我束甲带,「当年你教的水遁术...」

我屈膝撞向他胸甲:「再敢假死,我就把萧家祖坟迁到妓院门口!」

湍流将我们卷向未知深渊,萧衍突然撬开我腿间的虎符烙印。血水浸泡的伤痕竟浮出金色纹路,与河底沉积的沈家军牌拼成完整地图。

「你的火印...」他舔去我眼睫上的血污,「是打开漠北粮仓的钥匙。」

当我们在暗河尽头浮出水面,幸存的沈家旧部正举着火把跪成两列。他们战甲上的狼头刺青已然剥落,露出底下沈家军的玄鸟徽记。

「少将军!」为首的副将捧出尘封的帅印,「漠北三十六部,等您执旗!」

萧衍突然将虎符按进我掌心:「沈知微,你还要逃到几时?」

我望着对岸连绵的军帐,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夜。小狼崽蜷缩在我怀里说的那句突厥语,原来是「王庭将倾,唯你可扶」。

「萧定疆。」我扯过他颈间的奴隶锁,「跪下。」

他在三军阵前单膝触地,我踩着那具突厥可汗的尸首,将染血的沈字旗插上王庭穹顶。虎符与火印在月光下交融,照出百里外长安城的轮廓。

10

万国使臣的血正顺着烽火台淌成嫁衣。

「沈将军这婚典真别致。」波斯王子擦着染血的弯刀,「用突厥可汗的头颅当喜烛...」

我将染血的虎符拍在祭坛,火印疤痕在硝烟中灼灼发亮:「诸位不妨猜猜,下一个挂上城楼的会是哪国王储?」

北风卷起残破的凤旗,十二道狼烟在身后炸响。

萧衍的玄甲战马踏碎玉阶,剑锋挑落我束发的金冠:「沈知微,你是要天下,还是要本王?」

我反手将凤旗钉入他战马前蹄:「要你跪着看本将立旗!」

各国使节在箭雨中抱头鼠窜,礼部尚书捧着裂成三截的赐婚圣旨哀嚎:「有辱斯文!女子披甲已是...」

淬毒的算盘珠洞穿他官帽,我踩着突厥王旗跃上烽火台:「二十年前突厥破关时,列位斯文都在哪?是在歌姬怀里,还是贪墨账本上?」

萧衍突然拽着铁链飞身而上,虎符烙痕与我的火印在硝烟中碰撞出火星。他咬开我染血的护腕,当众舔去腕间奴隶印的血渍:「沈帅的凤旗,还缺个执旗人。」

各国使臣的惊呼声里,我撕开他胸前玄甲。心口那道奴隶印早已变成鎏金虎符,与烽火狼烟共绘出大梁全境图。

「萧定疆。」我当众将凤旗缠上他脖颈,「十二年前冰湖里的小奴隶,如今配不配得上镇国将军?」

他在列国使节面前单膝触地,战甲刮擦青石声清脆如裂帛:「末将萧定疆,请为沈帅执旗!」

礼炮炸响的瞬间,潜伏的敌国死士暴起突袭。我拽过波斯王子挡箭,萧衍的剑锋横扫千军。

当第七颗人头滚落玉阶,我终于看见突厥暗探颈后的狼头刺青——与父兄心口伤痕如出一辙。

「看清楚!」我剜下那枚刺青掷入火盆,「二十年前沈家军不是败给突厥...」

焦糊味中浮现出大梁皇族纹章,列国哗然。

萧衍突然斩断烽火台铁锁,三百沈家旧部从地底密道涌出,每人铠甲内衬都缝着当年的军情密函。

「先帝手谕。」我抖开泛黄的圣旨,「凡沈家女眷,永世不得执掌...」

萧衍的剑尖挑破圣旨,顺势割开我腰间玉带。嫁衣如血铺展在烽火台上,露出心口那道曾被千万人唾弃的火印。此刻在狼烟映照下,赫然是完整的大梁边防图腾。

「沈帅可知...」他当众咬破我肩头结痂的奴隶印,「这道疤要如何消?」

我扯过他的虎符烙痕按向心口:「以尔血肉,铸我河山!」

列国使臣的盟书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我踩着突厥王旗升起凤帜。

萧衍突然掰过我的下颌深吻,将虎符残片哺入我口中:「沈知微,你永远别想摆脱你的奴隶。」

三军跪拜声震碎云层时,我摸到他后心那道陈年箭伤——正是十二岁那夜,我为救他硬抗的突厥冷箭。

「萧定疆。」我在他唇齿间呢喃,「你这辈子都是沈家的...」

「狗。」他舔去我眼角血泪,「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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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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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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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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