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药香故梦

【晨露沾衣】

天蒙蒙亮，医女踩着露水推开药圃竹篱。指尖刚碰到金银花藤，藤叶突然簌簌抖动，露珠滚落成串，在青石板上汇成歪扭的“安“字。她蹲下身擦拭水痕，发现石缝里嵌着片褪色的糖纸——画着穿开裆裤的娃娃抱鲤鱼。

“这糖纸...“追来的萧寒星砂化掌接住坠落的露珠，“我三岁时总攒在枕头下。“

医女慌忙起身，绣鞋踢翻竹篮。晒干的决明子撒了一地，竟自发排成北斗状。妖藤从萧寒袖口钻出，卷起最亮的那颗塞进医女掌心——果壳上留着细小的牙印，与三百年前母亲试药时咬的痕迹分毫不差。

【旧柜藏香】

药柜最上层的隔板突然脱落，砸出满室陈年药香。医女拂去浮尘，发现暗格里藏着个油纸包。七层油纸剥开，里头是捆用红绳系着的乳牙，每颗都粘着发黄的纸条：【寒儿换牙初哭】【寒儿换牙笑】【寒儿换牙贪糖】...

“这绳结...“萧寒的星砂手指轻触褪色的双鱼扣，“是娘亲独创的平安结。“

妖藤突然窜上房梁，卷下个积灰的陶响罐。罐里装着九枚铜钱，每枚都刻着“安“字。医女摩挲着钱纹，恍惚看见自己深夜跪在灯下刻字，铜屑沾在睫毛上。

【灶台余温】

后厨土灶的裂缝里冒出青烟，医女掀开锅盖时愣住——焦黑的锅底凝着层琥珀色糖浆，正慢慢聚成抱鲤鱼的糖人。萧寒的星砂手突然穿透灶台，从灰堆里扒出半截银簪。

“这是...“医女发间的素银簪突然发烫，“三百年前当掉的嫁妆簪？“

妖藤卷来铜镜，镜中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古装的母亲正用断簪搅动糖浆，而今的医女攥着半截银簪发怔。灶膛里火星迸溅，在两人衣摆烫出相同的焦痕。

【雨檐旧忆】

骤雨突至，医女慌忙收拾晾晒的草药。萧寒的星砂手挥出光罩，雨帘却在触及草药的瞬间凝成冰珠。冰珠滚落青石板，敲击出《璇玑调》的节拍。

“这调子...“医女抱着药筛僵在原地，“我常梦到有人哼着哄睡。“

屋檐突然坠下个燕巢，湿漉漉的雏燕啾啾哀鸣。萧寒星砂化的右臂凝成藤篮，接住雏鸟的刹那，医女眼前闪过画面：自己正用银簪从冰窟救出冻僵的幼鸟，指尖结着冰碴。

【药杵余音】

捣药声从子夜响到天明。医女握着药杵的手突然刺痛，杵柄裂开细纹，露出中空处藏的油纸卷。展开是张泛黄的《千星谱》，页边注满稚嫩笔迹——“安“字总缺最后一横。

“这是我...“医女指尖抚过歪扭的星图，“七岁那年描的？“

萧寒的星砂手点在残缺处，金砂自动补全星轨。妖藤突然暴长，藤蔓缠着药柜拼出北斗阵。最上层的陶罐接连炸裂，三百种药香混成母亲梳头用的桂花油味道。

【夜诊迷情】

更鼓敲过三响，急切的拍门声打破寂静。老妇人抱着高烧的孩童冲进来，孩子腕间系着的红绳突然断裂——绳上铜铃与萧寒怀中布老虎的响铃同时轰鸣。

“这退热散...“医女抓药的手突然颤抖，“需加三滴晨露。“

萧寒的星砂手凝出冰玉瓶，接檐下露水的姿势与记忆中的母亲重合。病童突然抓住医女衣袖，含糊喊着“娘娘“，烧红的小脸蹭着她腕间昆仑纹。

【帕上血誓】

黎明时分，医女在染血的纱布上发现端倪。昨夜为病童止血的帕子，血迹竟凝成三百年前的星图。妖藤卷来铜盆，清水映出往生殿的景象：母亲正割腕放血绘制星阵。

“这帕子...“萧寒的星砂手抚过血纹，“是娘亲用过的药帕。“

医女突然头痛欲裂，腕间昆仑纹渗出金血。血珠坠入铜盆，竟化出母亲临终画面：她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婴孩襁褓，嘴角还噙着半句未唱的摇篮曲。

【镜影渐显】

药柜最底层的暗格突然弹开，昆仑镜碎片迸发强光。医女被吸进镜中世界，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跪在冰原采药。镜外的萧寒星砂化掌穿透镜面，攥住的却是今世医女的手腕。

“寒儿...“镜中母亲突然回头，与镜外医女同时开口，“药要凉了。“

妖藤疯长成桥连接两界，藤蔓开出的蓝花里掉出九颗乳牙。医女接住牙齿的刹那，往生殿三百盏长明灯同时在镜中点亮。

【雨夜当归】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医女倚门望着雨帘中晃动的灯笼。萧寒的星砂手突然凝出油纸伞，伞面星纹与母亲旧伞如出一辙。伞骨断裂处塞着糖纸，画着穿蓑衣的娃娃。

“这伞...“医女握伞柄的手微微发抖，“我梦里常有人撑着来接。“

妖藤突然窜上屋檐，卷落个陈年燕巢。湿漉漉的稻草间裹着片褪色襁褓，布料上歪歪扭拙绣着“长安“二字——正是萧寒婴儿时期用过的。

【故梦重织】

晨光穿透药柜时，医女发现自己伏案熟睡。案头摆着煎好的安神汤，药渣在碗底聚成星图。昨夜病童遗留的红绳缠在腕间，绳上铜铃与布老虎的响铃轻轻相碰。

檐下突然传来熟悉的哼唱，医女推窗望去，见萧寒正教孩童用露水凝星砂。妖藤卷着晨雾在他们周身流转，凝成三百年前母亲教子的虚影。

素银簪突然坠地，簪头并蒂莲完全绽放。藏在第三层花瓣里的昆仑镜碎片映出奇景：往生殿的残垣正被星砂重塑，每一块砖瓦都刻着“安“与“寒“的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