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希极限警报

琴房的松木地板渗出陈年桐油的气息，林星河跪在光影交界处擦拭谱架，发现木纹里嵌着半枚变形的琴弦。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将他的影子切成碎片，每一块都落着《哥德堡变奏曲》的三十个变奏序号——这是勤工俭学协议上那条口红备注的要求。

当播放器进行到第25变奏时，林星河突然直起身。谱架底部的金属铭牌映出扭曲的倒影，江不及正倚着三角钢琴调试节拍器，银质校徽在他锁骨处晃成昴宿星团。林星河数着对方敲击琴盖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的震动频率让后颈汗毛竖立。

"擦干净点。"江不及突然掀开琴盖，十二平均律的音阶像冰锥刺破空气，"这架施坦威的共鸣板，比你住过的所有房子都昂贵。"

林星河攥紧抹布，漂白水灼烧着昨夜被镜片割破的伤口。他看见江不及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渗出淡黄药渍，与琴谱上某个降E调记号的颜色如出一辙。播放器跳到第28变奏时，江不及突然用钢笔尖戳破琴谱，在破损处补画的休止符像极了超新星爆发的光斑。

正午的蝉鸣撕开裂帛般的寂静。林星河在清洗拖把时听见琴键的异响，G大调的琶音里混着金属刮擦的杂音。他透过水房的气窗望见江不及正用手术刀解剖节拍器，取出的铜质摆锤上刻着摩尔斯电码对照表。

月光初现时，林星河在谱架夹层发现了染血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那些被反复修改的力度记号在台灯下显形，强音符号的排列竟对应天鹅座X-1的脉冲周期。当他将修改处连成折线图时，心跳突然撞上播放器跳转的第15变奏——图像轮廓与洛希极限的临界曲线完美重合。

彩绘玻璃滤出的月色突然猩红。林星河抬头看见江不及站在窗边，月光沿着他脊椎的弧度劈开明暗。少年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像在丈量某颗濒临瓦解的伴星距离宿主恒星的死亡半径。

"知道洛希极限吗？"江不及的尾音淹没在突然加速的节拍器嘀嗒中，"两个天体开始解体的临界距离，就像..."他猛地把林星河拽到琴凳上，两人的膝盖隔着校服裤撞出星云状的静电火花，"你现在离我的距离。"

林星河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那里面还叠着半张泛黄的诊断报告——江不及母亲1996年的脑CT影像。当播放器进行到第30变奏的重复咏叹时，他忽然抓住江不及的手腕："你在《月光》里混了SOS的摩尔斯电码。"

空气骤然凝固。江不及腕间的脉搏频率突然与节拍器同步，他反手将林星河的手掌按在低音区琴键上。七个重音和弦惊飞了窗外的夜鹭，谱架上的《月光奏鸣曲》被震落在地，飘起的瞬间显出血渍绘制的银河悬臂。

"太聪明的猎物活不过第三乐章。"江不及用琴谱边缘划破指尖，在谱表画下三道血痕，"这是天鹅座τ星的坐标，敢去验证吗？"

林星河摸到裤袋里的蓝闪蝶标本，金属标签的棱角刺入掌心。他意识到琴房所有钟表都比标准时间快1123秒，而江不及手机屏保的猎户座星云正在这个时差里完成一次恒星诞生周期。当月光移到两人中间那道裂缝时，他突然开口："1996年紫金山天文台的车祸记录，缺失了第1123页。"

江不及的呼吸频率出现0.7秒的紊乱，这个数值恰好是地月系统的洛希极限系数。他掀开钢琴底板抽出一本观测日志，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枚银杏书签——叶脉上用红笔标注着"阿澈周岁礼物"。

暴雨突至时，林星河在低音谱号的阴影里发现微型录音装置。江不及撕下被血浸透的乐谱点燃，跳动的火苗中浮现出《石氏星表》的星占图谱。两人隔着火光对峙的刹那，楼外传来汽车急刹的摩擦声，轮胎痕迹在积水里拖曳出超新星遗迹的轮廓。

"现在逃还来得及。"江不及将燃烧的乐谱抛向空中，灰烬组成猎户座腰带三星的排列，"等他们发现你在查十六年前的事…"他忽然把林星河推进三角钢琴的共鸣箱，沉重的琴盖在头顶闭合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黑暗中的共鸣箱震颤着《月光奏鸣曲》的频率，林星河的后背贴着江不及剧烈起伏的胸膛。他摸到内壁刻着的数字1123，以及一组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正是南京某家产科医院的名称。血腥味混着雪松香灌入鼻腔时，他听见头顶传来打火机开合的金属脆响，以及江不及压抑的喘息："别动，他们在用红外扫描。"

不知过了多久，琴盖掀开的瞬间月光倾泻如瀑。林星河眯眼看见江不及的侧脸正在发生引力透镜效应，扭曲的虚影里浮现出母亲病床边那个总在深夜出现的"护工"轮廓。当他的指尖触到对方颈侧那道陈年疤痕时，天文台传来的午夜钟声突然夹带着1996年的射电暴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