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山暗涌

梅里雪山终年不散的雾气在凌晨五点化作实体,将山脚的纳西古镇浸在浑浊的奶白色中。青石板缝隙里凝着冰晶,陆沉的皮鞋底在石阶上打滑,铜铃在屋檐下发出细碎的呜咽。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触到昨夜未喝完的威士忌酒瓶——金属瓶身冷得像具尸体。 

“陆队!”实习生小林从浓雾中钻出来,冲锋衣领口结着一圈白霜,“冰洞里的尸体……和十年前一样。” 

陆沉的动作僵在半空。 

尸体躺在神瀑下方的冰洞深处,洞顶垂落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剑阵。登山服被锐器割开的裂口下,青黑色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蔓延成树根状,伤口深处结着细密的冰晶,仿佛有活物在血肉里钻凿。陆沉蹲下身时,手电筒光束扫过尸体耳畔,冰层下蛰伏的蛊虫雕塑突然折射出幽蓝的光。六条蜷曲的虫足在黑曜石复眼的映衬下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活人的体温。 

“东巴经里的冰蛊,”陆沉用镊子敲了敲冰层,“传说被诅咒的人内脏会结冰,灵魂困在雪山当引路的鬼。” 

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法医苏岚将密封袋拍在金属台面上,冰晶包裹的黑色种子滚动着撞上玻璃,每颗种子中央都嵌着血丝状红纹。“箭毒木碱能让死者清醒地感受自己被剖开,但真正致命的是这个——”她指尖点在尸检报告某行数据,“死者伤口血管呈放射性碳化,像被太阳直射的放大镜灼烧过。” 

“梅里雪山海拔6740米,紫外线强度是平地的五倍。”陆沉盯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冷杉林,“如果凶手用冰洞穹顶做凸透镜……” 

他的话被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第二具尸体照片在屏幕上炸开:年轻男人仰面躺在雪山缆车的玻璃观景台上,融化的冰蛊虫腹渗出暗红液体,在钢化玻璃上蜿蜒出东巴文的“赎”字。尸体右手死死攥着个亚麻布袋,袋口散落的黑色种子滚落在血泊里,像一群窥视的眼珠。 

文化馆长老和的青铜铃铛在陆沉进门的刹那发出锐响。老人蜷在褪色的唐卡下,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东巴纸上的蛊虫图腾:“冰蛊要活人血养着才不会醒。十年前那三具尸体,蛊虫腹中的东巴文连起来是‘罪人赎罪’,这次……”他浑浊的眼珠转向陆沉大衣内袋露出的酒瓶标签,“陆警官,你父亲酿的松子酒,现在镇上没人敢卖了。” 

陆沉的后槽牙咬紧了。十年前父亲坠崖的雨夜,旅馆仓库里也堆着同样的亚麻布袋。他还记得警戒线外老和的眼神——和此刻一样,带着毒蛇吐信般的怜悯。 

实验室的低温让玻璃器皿蒙上白雾。小林将种子放入培养皿的瞬间,监控器突然爆发出尖锐蜂鸣。荧绿色液体中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表皮裂开细缝,钻出半透明的丝状物。  “菌丝!”苏岚的防护面罩蒙上急促呼吸的白雾,“这些根本不是植物种子,是某种休眠的低温真菌……它们在常温复活了!” 

培养皿突然炸裂。 

菌丝触到空气的刹那疯长成惨白的网状物,像无数只伸向人脸的手。陆沉扯着苏岚后退时,一团菌丝已缠上小林的手套,纳米材料以惊人的速度被腐蚀出焦黑孔洞。警报器的红光中,陆沉抓起酒精喷枪,幽蓝火焰舔上菌丝的瞬间,整张实验台腾起带着腥甜的灰烟。 

“这是武器。”苏岚的声音在防毒面具里发闷,“凶手在用尸体播种。” 

第三具尸体的发现通报在深夜两点传来。陆沉冲进停尸房时,冰蛊正在无影灯下滴水,融化的冰水混着血丝渗入裹尸袋的缝隙。蛊虫腹部嵌着的东巴文符咒被紫外线灯照出荧光,小林突然发出抽气声——那些笔画在强光下扭曲重组,最终显出一串经纬度坐标。 

定位地图在电脑屏幕展开的瞬间,陆沉的威士忌酒瓶砸碎在地上。闪烁的红点精准落在他父亲十年前坠亡的悬崖坐标,而实时卫星地图显示,此刻有热源信号正在该坐标附近移动。 

雪山的风在窗外嚎叫,陆沉摸出父亲留下的老式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二十岁的父亲站在亚麻种子堆前微笑,背景里未完工的登山缆车像一条钢铁蜈蚣。 

雪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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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ing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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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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