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不是你

琴谱在帆布包里洇出潮气，鞋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雨声，在巷弄里织成细密的网。我习惯性仰起脸，让初秋的凉雨渗进睫毛的缝隙——二十四年前裹挟着消毒水气味的产房外，也是这样缠绵的雨，母亲将"雨"字刻进我生命的扉页。

街角梧桐的阴影突然震颤起来。少女抱着一柄黑色吉他倚在褪色的砖墙上，发梢垂落的雨珠折射出七年前的晨光。记忆猝不及防撕开缺口：那年校庆后台，我颤抖着将琴盒捧给穿白纱裙的她，松香气息与雏菊香水在镁光灯下无声发酵。

"好久不见。"她指尖在琴颈游移，无名指上的月光石戒指刺痛我的视网膜。去年深秋她戴着同款戒指说要去北欧追极光时，我衬衫第二颗纽扣滚落在地毯上的声响，此刻突然在耳膜炸开。

她的告白裹着雨丝飘落："那些极光像流动的银河..."我摸向耳垂的银十字架，金属的寒意刺进指腹。昨夜咖啡馆里，新来的驻唱女孩把热可可推到我面前，她颈间的银十字坠链在暖光里浮沉，说等我的耳钉摘下时，要坐在紫藤花架下听整夜的《雨的印记》。

"你看，我始终带着它。"她轻抚吉他面板上那朵手刻的鸢尾，木纹里嵌着那年我们偷偷埋在海边的贝壳粉。我突然想起某个梅雨季，有人捧着淋湿的琴谱冲进琴房，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谱架上晕开《Kiss The Rain》的标题。

暮色漫过她的肩膀时，练习室的琴声正在雨中流淌。玻璃上的雨痕将街灯揉碎成星屑，落在黑白键上的光斑随着旋律游移。那个怕黑却总在黎明时听我弹琴的姑娘，此刻大概正守着咖啡店的落地窗，等最后一个和弦消散在暮色里。

琴盖合拢的瞬间，梧桐叶擦着窗棂飘落。我解开左耳的银十字架，冰凉的金属坠进掌心时，恍惚听见海潮裹挟着极光掠过头顶的夜空。明天该换那串檀木佛珠了，或许配上她新买的蓝山咖啡豆，能让《雨的印记》染上阳光烘焙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