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邂逅

你知道吗？

有些相遇，突兀却让人惊喜又难忘。

二十年前我在苏州读书，总爱靠在老槐树下背书。那天蝉鸣正噪，你突然从青砖巷子里拐出来，蓝印花布包装满桂花糖，撒了一地。

"是《再别康桥》里的句子吗？"你弯腰捡糖时，鬓角沾着梧桐叶。

我至今记得你说话时的吴侬软语，像浸了桂花蜜。

后来才知道，你是评弹馆新来的琵琶手，总把《声声慢》弹得比秋雨还凉。

我们常坐在石库门台阶上看夕阳。

你说徐志摩最不该写"轻轻的我走了"，倒该学李后主"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有回暴雨突来，我们躲进五金店屋檐，你用红绸包着我的手，在积雨的铁皮桶上敲出《雨打芭蕉》的调子。

去年深秋重游平江路，老槐树早被移栽了。我在新开的咖啡馆里续杯，突然听见琵琶声从隔座传来。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正弹《寒鸦戏水》。她面前的糖罐里摆着桂花糖，包装纸竟还是当年那种靛蓝色。

"这曲子该用吴语唱才对。"我鬼使神差地搭话。

姑娘抬头时，鬓角滑下片梧桐叶——和二十年前那片分毫不差。

窗外的雨斜斜掠过玻璃，恍惚间又看见你站在油纸伞下，包袱里的桂花糖落进时光深处。

都说"十年踪迹十年心"，可有些相遇分明是命中注定，有些相见不如怀念。

就像此刻咖啡杯底的糖渣，沉淀着永远化不开的甜与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