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花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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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本想来个自然醒，正恍惚着美梦，爱人小梁一声：“陈，起来吃早餐了，一会儿回老家。”

洗漱完毕，进小屁房间捏了捏他的脸，这小子一头滚进被窝，又被我弄醒，叫他起床，待会一起回去。小梁和老欧已吃得差不多，我往餐桌一瞧，是油茶牛肉，外加自制的煎饼。我对早餐要求不高，草草了事。

小梁说春天来了，花架上的藤蔓太密，该回去修剪好。早前她学校的花架由于疏忽，被过盛的枝蔓压坏了。

几年前，老家的泥砖房改造，前院后园也纳入附属工程的一部份。平整硬化了前院后，感觉开阔了许多。于是在主宅的东边，做成停车位。小梁和大家商量，如果在停车位上搭个棚架，上边种些绿植，既美观又荫凉……说干就干，于是让师傅备了料，搭了花棚。花棚下是四个停车位，分别在南北两头各种了一株使君子和紫藤，让其攀延而上。原计划让它们各占两个车位的地，泾渭分明，各相安好。不想后来的日子里，使君子不讲武德，野蛮生长，仅用两年多的时间，就疯狂地从南往北直扑，占领了三个车位不说，先头部队已然打入紫藤内部，且一路纠缠，进一步挤占紫藤的生存空间……

虽然说大自然是丛林法则，优胜劣汰，但你不守规矩，不讲体面，我们就教你体面！我估计，小梁也是这么想的。

搬来铝合金梯子，小梁上了架，先把潜伏在紫藤上的使君子枝条一一清理。站在梯上工作的小梁，在绿丛中英姿飒爽。有的主枝已粗过拇指，需来回用力才能剪断，我示意让我来，她说谁来都一样，坚持着。此时老欧去后园摘菜蔬，安排小屁孩洗车。

冬春久旱。天雷虽已惊蛰，喜雨未润春分，这是多年不遇的情境了。好在家里有口潜井，推上电闸，井水就从管道出来，小屁洗车的水还是有的。

“爸，水这么浑，让它流久点，清了再洗好吧？”小屁一手举着胶管，一手仍拿着妈妈的手机，嘟嚷着。我朝他点点头，“那行吧。”

这个藤架，紧靠着厨房，老欧是厨房的行家里手。有一次她在花架下喃喃自语：如果在这个位置摆上一套不怕水的餐桌，闻着花香享受农家小菜，不是很好么？

自从枝叶繁茂后，坐在斑驳漏下阳光的小棚里闲坐，看着院子泛热的阳光，独享一份荫凉。摇椅听曲，捧书叹茶，自有一番清趣。有时来了客，往架下把炭盘一燃，围桌一摆，转眼就是个绿色餐厅。偶尔飘落花叶佐酒，主客愕然间一乐，此兴悠哉。

使君子花期很长，南方深秋天气，仍开得旺盛。有时明明白天看着花朵全部是红色，等到夜间去看时，又多了无数白色的花来。为这种花色变换，我曾与家兄争论过，他说他只见全是红色的花儿，哪来白花一说？我说大体应是白天光照充足，比如前夜尚白的花，一经日晒，就转红的。他半信半疑间，果真拿了电筒前去细看，我又把白天照的图片翻给他看。他默默的点了一支烟，摇了摇头。

在藤枝交错的地方，有一个鸟窝静静的安在蔽荫之下，我叮嘱她们绕开这个地方，不去打扰它的清修一一虽然我不敢保证现在是不是空巢。

紫藤则像个慢条斯理的主，几年间，在架上蹒跚。如今分散漫延的藤条上，挂了无数花苞，最早的一串已经开放，淡淡的紫，像国画中的写意，仿佛酣梦初醒的朦胧，半遮半羞的状态，若不走近，难于发现它的存在，长得也太不专注了吧；此时它的叶子也未生发，一个个叶蕾尚在蕴育，似在回味过去的时光，又或许在蕴酿一场属于它的傲娇……

这时一群孩跑进院子，冲我连喊“阿翁、阿翁”。我辈份老，早就享受着活化石的待遇多年。他们在花架边嬉玩，突然一位稍大的孩子叫道：“看，这里有三叶草！”我望过去，那是一片开着粉色花儿的植物，孩子们嚷着要挖它的薯果来吃。我进厅堂拿了几瓶旺仔给他们，并笑问道：“你们确定它们叫三叶草？”

“就是。三片叶的叫三叶草，四片叶的叫四叶草。”他们答。

“那五叶的呢？”我故意逗他们。

“叫五叶草！”他们异口同声。

讲真，我不能确定有没有五片叶的，但愿吧。我只记得小时候，我们把这小玩艺叫“五薯花。”每每花妍叶茂，蜂飞蝶阵纷乱之际，地里春气氤氲之时，我们就会结伴去地里挖它的果实一一晶莹半透的甜薯儿来吃。这种果实，如手指般大小，如半透的玉石，像缩小牌的萝卜。彼时这个季节里，刨地回来的祖母，偶尔会从她围裙的边袋，掏出一些这种果儿给我们兄弟，眼里盛满慈爱。

看着抽出的水一时半会也不会变清，我让小屁出来洗车，并揭晓昨晚给他谜语的答案。谜面：什么东西越洗越脏？谜底：水。现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个注脚：用黄泥水洗车，（车子）也会越洗越脏。

从菜地忙活回来的老欧，也加入修理藤枝的序列。

这些枝枝蔓蔓，经过修剪，变得错落有致，疏密有序，乍一看去，满满的成就感。小梁下了铝梯，伸展懒腰之际，和我相视一笑。于是想到我们两个孩子：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没用我们操太多的心，目今在医科大读研，每每周末，和我们视频聊天，语言间充满着对家人的关心与体贴；小屁男孩呢，学得慢，且还不让人省心。上了初中后，情绪管理一天比一天好，学习上也肯独立思考了，如今个儿比妈妈高了半头，但仍需要不时敲打与疏导……

一年之季在于春。把植物的生存环境拾掇好了，有利于它的成长。紫藤和使君子，虽然它们的生发速度不同，花期各异，禀性天赋也相去甚远，但只要我们尽力尽心，同样能抓住春天的衣襟，承接一个美好的明天，但愿花开有期！

我深深地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