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风鹏正举 第十四章 天竺僧人

      狄去邪三人出得门来，辛白牵了一头白尾小驴给白鹤姬，那驴性格温驯，一路行得不徐不疾，辛白和狄去邪便跟着一路走。

　　狄去邪将那搭裢换了个肩，道：＂这劳什子也太重了，我师傅说，金银珠玉，饥不可食 ，寒不可衣，世人却终日为其忙忙碌碌。＂

　　辛白笑道：＂这几锭金银差不多值得五百两银子，寻常泉州百姓四五口人，一年有十五两银子入帐，也就过得不错了。银子虽然不能吃不能穿，却可以换诸般物事，倘若没有银子，我们行商的就只能像古人一样，以物易物了。＂

　　狄去邪好奇道：＂我听说泉州最多巨富，一船之利，动辄以数万计。几万金银，就是搬动也需不少人手呢。＂

　　辛白道：＂不错，倘若用金子，一两便值得四十多两白银，倒省不少事。不过我朝金银不足，常用布匹丝绸替代。要想省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仁宗时有个四川知府张咏，文武双全，又会诸般杂学，他嫌金银铜钱布匹搬运不便，便发明了一种‘交子’，将面额写在纸上，或五贯，或十贯，盖以官印，做生意的人贴身带了这种交子行走，就不必带着大笔金银行走了，不但省力，被打劫的风险也少了许多。＂

　　白鹤姬道：＂蒲先生说你是西域人，对这些中原的掌故，倒也知道得不少。我们日本诸岛，金、银、铜都不少，却不会铸币，时时有人把铜锭运过来，在这边铸成铜钱再运回去。＂

　　三人说说笑笑，走过一处绸缎铺，那伙计认得辛白，大声招呼。辛白道：＂此处也是敝东的产业，除了丝绸缎匹，也卖胭脂水粉诸般用品，白姑娘要不要进去选用一些？＂

　　白鹤姬摇摇头：＂我向来不用这些，做几套换用的衣服倒是可以。＂

　　辛白道：＂倒是我孟浪了，白姑娘是天生丽质，哪里用得上什么胭脂水粉。＂

　　白鹤姬抿嘴笑道：＂我看你一个男人，长得比我还白。＂

　　辛白有些窘迫，道：＂我家乡在北方寒冷之地，一年到头没什么阳光，是以男女老少皮肤比他人要白些。＂

　　白鹤姬叹道：＂你不但皮肤白，还有这黄金般的头发和绿宝石般的眼睛，任哪个女孩子看了都是羡慕不已呢。＂

　　狄去邪在一边看着两人，只见辛白高挑纤细，长长的金发像波浪似的披在肩上，更衬得肌肤胜雪，心想他倘若穿上女装，委实是个罕见的美人，比起白鹤姬也是不遑多让。不过辛白皮肤虽白，却不比白鹤姬那般滑如凝脂，白鹤姬此时只得十四岁，身段尚未长成，面上犹带稚气，却是天然一段风韵，举手投足间更无半分烟火气。狄去狄平生所见美人之中，论相貌气质，恐怕只有那神秘的七宝龙女方能胜过他们。

　　突然那伙计双手叉腰，堵在门口，大声吆喝：＂出去，出去，没有钱米与你！＂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干枯黑瘦的胡僧，满脸皱纹，看去没有一百岁也有八九十岁，柱着木杖，想走进门来，那伙计嫌他腌臜，不肯让他进门，是以大声呵斥。狄去邪出身全真教，向来推崇苦修，自然不会以貌取人。他见那胡僧两眼炯炯有神，虽然衣衫褴褛，气度却大为不凡，知道这僧人必是有道高僧，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大师有什么吩咐？”

　　那伙计见辛白对他什么恭敬，不敢阻拦，嘀咕着退到一边去了。那胡僧回了一个礼，开口道：“老衲从天竺来，寻找有缘之人。小施主年纪轻轻，却神光内敛，不知是哪位大德门下？”字正腔圆，竟是极娴熟的汉语，不带一丝异国口音，显然在中华日久。

　　狄去邪躬身道：“不敢，小子是全真教门下，家师丹阳子马钰。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那胡僧道：“老衲婆苏吉，昔日与令祖师王真人亦有一面之缘，原来小施主就是我要找的人，好极，好极。”

　　辛白也看出这胡僧大有来历，遂请他入座，婆苏吉谢了座，将木杖倚在墙上，坐了下来。

　　狄去邪道：“不知大师刚才说的寻找有缘之人，所为何事？”

　　婆苏吉道：“我开门见山说了罢，我与你们寻找的，是同一样东西。我自降世以来，守护南方离火之钥已近百年，大限已近，有人对此物窥伺已久，他是我同族，我不能伤他。我五衰已现，不日即将重堕轮回，届时南方离火之钥必落入此人之手，他心怀异志，得到宝物后必将掀起无边风浪。我思来想去，只有在我死前，找到能集齐五行密钥之人，助他取回封神令，方能彻底消弭后患。令教主王真人仙去后，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有道友告知我长春子已经南下，打算出海寻找西方庚金之钥，老衲一路跟来，总算让我在此地寻到了小施主。”

　　三个人又惊又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南方离火之钥，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辛白行走诸国多年，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不由得将信将疑。

　　狄去邪对白鹤姬道：“你曾说找到南方离火之钥，多半可以破那守护西方庚金之钥的妖魔，现今这位大师既有此物，真是天助我也。”

　　白鹤姬道：“这位大师，不知南方离火之钥究竟是何物，可否取出一观？”

　　婆苏吉摇摇头道：“此物与老衲已经融为一体，等你们要用它破看守西方庚金之钥的妖魔时，我自会取出。等你们取得西方庚金之钥，我在尘世的任务已了，也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走了。”

　　白鹤姬道：“如此说来，你是什么凭据都没有了，我们如何敢轻信于你？”

　　婆苏吉微微一笑：“小姑娘，你的根脚我也晓得，千羽门下，自然不是孤陋寡闻之人，你若有机会，回去问问你家主，婆苏吉岂是妄语之人。”

　　白鹤姬脸上微微一红，露出一丝恼意，她向狄去邪看了一眼，见狄去邪全神贯注的听着婆苏吉说话，便不再开口。

　　狄去邪道：“大师既然有这样的修为，不知是否能帮助我们将五钥取齐了？”

　　婆苏吉摇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老衲能活到今天，见到小施主你们，已经是福泽深厚，不敢得陇望蜀。今日事，今日毕，然而今日也只须忧今日事，那明日之事，何须空自担忧。五钥必在你手中集齐，只是老衲却无缘得见了。”

　　狄去邪听婆苏吉这一番话，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大师肯出手相助，我们要取西方和南方两把密钥的机会已然大增，确实是分外之福。”

　　辛白笑道：“可喜可贺，狄兄弟，你有白姑娘和这位大师相助，此去办事必然马到成功。”回过头吩咐店内伙计：“取一匹好纱来，替这位大师做几套袍子。”婆苏吉摆手道，“不必多礼，我们婆罗门以苦修为业，锦衣华服，非我所欲。”辛白再三劝他，他只是不肯，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