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时叶未黄
银杏叶在风中舒展如折扇,拂过深秋的玻璃窗。我数着茶盏里沉浮的龙井,忽见窗台上躺着片半青半黄的叶子,叶脉里还淌着倔强的绿,像是被季节遗忘的信笺。
常在此处遇见那位穿藏青布衫的老人。他总在银杏树下徘徊,弯腰捡拾那些尚未褪尽青涩的落叶,夹进泛黄的笔记本。有次寒潮突至,我看见他独坐长椅,对着掌心蜷曲的枯叶喃喃:"等不到全黄了。"
今晨的茶格外清苦。老人破天荒坐在我邻座,紫砂壶嘴飘出白雾。"你可知银杏叶为何执意守绿?"他忽然开口,"去年霜冻早至,树根却记着前年漫长的暖秋。"壶中普洱在沸水里舒展蜷缩的躯体,渐渐渗出醇厚的琥珀色。
暮色漫过茶案时,老人留下片金箔似的银杏叶。叶缘仍有锯齿状的青痕,却在晚照中流转出蜜色的光。风起时满树金蝶纷飞,那些固执的绿意终于融进秋阳,化作来年新芽的养分。
茶凉时发现杯底沉着半片青叶,在澄黄的茶汤里竟也显出通透。原来放下不是将过往连根拔起,而是容得下岁月在脉络里自然晕染。窗外的银杏正在褪去最后一丝执念,满树金箔沙沙作响,恍若千手观音摇动慈悲的铃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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