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她的折翼 死别
元宵节过后没几天,我的祖父就死了。准确来说是正月十七,按阳历算是2月10号。不过我们这边通常看重农历,尤其是这样至关重要的日子。
至关重要吗?可那明明只是无比平常的一天,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写着作业,没有人通知这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越写越烦躁,正想打开手机消遣一会儿,屏幕上突然就突然就弹出了来电通知。
“你爷掉坑里了,你舅舅应该过来了,你和你舅舅把架子车拉下来。”
我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妹妹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
就当是消遣了,我出了门,就看到舅舅站在门口,准备好东西,我们就出发了。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我们住在一片小小的塬上。顺着路下到沟底,发现有很多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有一座坑,约一丈见高,祖父躺在坑底,父亲站在坑里,手足无措。
这里种了很多旱柳,世世代代的农民深知可持续发展的道理,待到旱柳纸条结识的时候,就锯下那些或有手臂粗,或有小腿粗的纸条(这种一般是多年没砍的),出去多余的纸条,只保留枝干,留作使用。待到柳树再次长出结实的纸条,就继续砍掉。
在那座坑不远处,堆着这几天砍伐的柳树,后来我也渐渐得知,父母在和祖父抬柳树躯干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去的。我的大岁大正在张罗着几个人用柳树和绳子缠成一个担架。
我听到他们说绳子不够,于是立即转身,回家去取绳子。如果当时有人在意到我,一定会拦住我,可我就是走了。“这是一场试炼。”我告诉自己。我加快了脚步,不远的山路我走得气喘吁吁,再次下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被抬上了岁大编好的担架上,一起放在架子车里。
好几个男人(其实这些人都是亲戚,我却是对不上号,加之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到底是几个谁)围着架子车,我竟然没有半点立足之地,旁边的男人为我让出了一点位置,我终于挤了进去。却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听着爷爷在疼得叫唤,在某位男人的示意下,我连忙拉住爷爷的手。
他的手真的冰啊,手上还都是泥土,疼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回到塬上,这才打了120电话,给他洗了手,洗了脸,准备好一床被子和换洗的衣服,却是迟迟不见救护车的到来。
有人说赶紧开车送去医院,也有人说是这车不行,得等救护车,就这么一直等,救护车终于来了,把爷爷抬上了救护车,随车的医生有忙了很久,带着四个人,终于是走了。看着救护车离开,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救护车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就要黑了,看着救护车消失在视野中,我们这才进了家门。父母都随着救护车走了,舅舅便留下来照顾我们。
说是照顾,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陪伴,晚饭用剩饭剩菜简单对付几口,我们就躺到了炕上。那时候我的作息还很规律,从来没有熬过夜,晚上九点多,我看手机看累了,就闭上了眼睛。刚闭上眼睛,舅舅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爸……没了。”
天气很好,没有人想到死亡。
农村的后事处理起来总是繁琐,要讲究各种习俗,他们也很费了一番心思。
我跟着他们忙前忙后,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用某种草的秸秆编一个门框的形状,死者进大门要过一遍秸秆门,还要再门口烧点麦草。进房间门之前,要在门口前的台阶上撒些公鸡的血。我们家没有公鸡,还是找同村的人借的。
他们把死者抬进屋子,支起一张床放着。在这之前,客厅里的许多家具都被挪到一边,灵堂就搭在客厅里。那个位置,我每次进门都能看到。
得知要对祖父进行全身清洗,我慌张地离开了房间。倒不是害怕看见什么,只是心中有种忌讳,总担心这样会破坏什么传统,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站在过道里,我依然可以通过窗户看到里面,每看一眼,只会让我的负罪感加深。于是我走到了外面。
那晚的月亮一定很圆,没有人会抬起头。
清理客厅的时候,我把盆栽也搬到了院子里,尽管大人们劝我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坚持把所有盆栽都搬到了院墙边,距离客厅最远的地方。
遗体还没有送回来之前,院子里的晾晒的玉米也被收拾成一堆。小狗哪知道人类的悲欢,看到人就扑上去撒欢,我把它赶走,它却跑出了大门外。妹妹哭着说小狗要跑丢了,我大吼:“管什么狗!人重要还是狗重要!”
我当然知道,祖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翻了一座山,花了两百块钱把它买了回来,我哪能不知道它有多重要?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死亡,上次看到死亡是时,只是远远地望。这次我第一次与它对视,祖父成了死亡的代表,我看向他,没有悲伤,就像看向死亡。死亡的真容让我瞪大了眼睛,我皱眉,然后沉默。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开过一个玩笑:“先是爷爷死,然后奶奶死,然后……”我按照年龄这样推算,却惹得他们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快。”
而在今天,我的玩笑成了真,爷爷真的第一个走了。若不是年幼,恐怕没人会说出那样的话。
我曾祖父离开那天下着小雨,祖父记得他离开的时间,精确到分。我只记得大概,好像是下午六点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祖父就一直躺在炕上,也吃不下饭。没人照料,只好祖父去。办葬礼的费用,我们家占了大头。
我记得那个葬礼。
我忘不掉那个摄像机。
摄像机对着我眨着红色的眼睛,我不知所措。
“给你太爷烧纸去!”
他们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事。
我到灵堂前烧纸,上香。
吊唁的人离开放灵堂的屋子后,大人们就偷偷把贡品拿下来给我们吃。贡品是什么味道?我早就忘记了。他们把贡品递过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拒绝。
葬礼有很多环节,我大都不知道。
不知在哪个环节,有人领着孝子哭丧,在院子里,跟着前面那个人转几圈,他们都哭出了声。
我没有眼泪,抬头向上看去,有几个人站在窑顶,笑了。
要不是大人们时常谈论起这事,我恐怕早已忘记,自己不曾流泪。
祖父对黄历很有研究,一本黄历书被他翻地散了叶,就自己用针线,做成线装本。
他没怎么读过书,却知道九九乘法表,知道二十四节气。
每个节气该做什么,他绝不会犯迷糊。要是哪里有了什么红白事,请他去坐镇也是常有的事。可惜在他在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这样厉害的人。他离开后,回想起往事,他的形象才渐渐立体。
父亲不知道规矩,不会操办葬礼。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人没有防备。在众宾客聚集的屋子里,父亲跪倒在他的三叔面前,请他主持葬礼。
我不忍看到那一幕,赶紧离开了房间。
可父亲面前的那个人,终究也是一辈子的老农民,总不如祖父懂得多。
祖父先是被救护车带到镇上医院,然后才转移到县里医院。救护车走得很慢,到了县医院,还来不及做检查就走了。祖母本在镇上医院挂针,得知噩耗,她立马办了出院手续,坐着亲戚的车赶了回来。
她一回来就哭,哭得停不下来。我和妹妹搀着她,看到祖父的遗体,她哭得更厉害了。我该怎么去安慰她?连妹妹都要哭出来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把手搭在祖母肩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祖父走得很体面,除了脸上有一点擦伤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外伤。祖父走得很不体面,没能在床上咽最后一口气,反而是意外滚落山崖,不治身亡。
恰好是那几天,事态是最严重的时候。村长找到我们说,要办葬礼,可以,但是不能弄得太明显,能在屋子里头办就在屋里办,也不要搞什么排场。我们是何等不幸,却只能认命。如果祖父还在,他一定不会介意,可我们不一样。
路被拦断了,大姨一家想要连夜开车回来,半路被堵住了路,他们甚至想过走回来,可终究放弃。百公里的路,却是一辈子的距离。
家住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舅舅,翻山越岭,趟过雪地,到了我们家门口。
有人来得了,就有人来不了,千里外的血亲,在电话里哭了好久,几里外的熟人,却说自己来不了。祖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骂他们不能来参加葬礼。
没有人守孝,就请了两个父亲的表兄弟来,我们就在一个村子里,离得也近。就算这样,跪在灵堂前也不过五个人。
父亲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晚守夜,半夜睡着了,丧烛引起了火,把下面的木方桌烧了一个大洞,父亲一早就去向祖母请罪。那个方桌在我们家呆了很久,平时摆在厨房里当餐桌。方桌不大,一米的地砖放在上面,就可以当桌板。好在是这样,烧的洞似乎也不是很严重。
有人或许就不应该来。他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欠了一屁股债,总是和老婆吵架,孩子也不怎么理他。总是不找什么事情干,他瘦小的老母却要出去打零工,赚点钱糊口。他一来,就躺在热炕上睡觉,什么也不管。
晚上,不知是谁带起了头,他们打起了牌,还喝着酒。这是我从祖母口中得知的,听她的语气,父亲似乎也玩了,否则她也不可能那么生气。我并不想知道太多,我宁愿相信父亲没有做任何事情。
葬礼过去很久后,再一次酒会上,某位亲戚说,祖父当时是可以救过来的,只要——没人打断他的话,听他说完又如何?那天,所有的巧合都撞在了一起,哪有那么多如果?都过去了,再说也没用了。
跪在灵堂前烧纸,上香,有前来吊唁的人了,我就陪着假哭。然后继续跪着,烧纸,上香,假哭。守孝的大叔和我开玩笑道:“你怎么不哭还笑呢?”
我的哭相实在难看,假哭时也是如此,常常被人认为我是在笑。我已经没有力气解释,再有人来时,我干脆只低着头,闭着眼睛,用鼻子发出一点哼哧哼哧的声音,来维持这基本的仪式。
像一头猪。
下葬前一天是正事,本来要做很多事情,但没有办法,就简单地请了礼宾做了点仪式。风很大,在户外,火都要被吹灭。
守孝的时候,父亲一边烧纸一边说:”你看了一辈子天气预报,怎么就没有算到你走的时候呢?”
我差点哭了出来。
第二点一大早,天还黑得严实,我拿着一条长杆,走在拉着棺材的三轮车前面,他们说这是在引魂。
大叔劝我走快一点,我就走得快。
“走慢些,你爷的魂跟不上喽。”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没一会儿,又有人说我走得太慢了,我些许迈开了步子,但马上又慢了下来。
离墓坑还有几十步,我顺势跑了过去,把那杆子交给大人们处理。后面的人到墓地时告诉我:”你走得真慢,像是在散步一样。”
为了迎合丧葬的礼仪,在出发前,我不得不穿上一双白鞋。鞋很薄,我穿了两层袜子御寒,但并不起什么作用。
父亲买了一麻袋的白纸,棺材被下到墓坑里的时候,我们围坐在一起,点着了白纸烤火。
天是真的冷啊,地里的雪还没有消融。
我们只顾着烤火,所有能烧的都烧了。我的手很暖和,脸也热乎乎的,就只有脚依旧冻得要命。
烤火的时候,有人问:“咋们给死人烧的这些纸钱,死人能收到吗?”
“那谁知道呢,谁知道人死了去哪里了。”
“烧这么多钱过去,那边钱都不值钱了。”
“没有钱了再给他烧。”
那么多的东西,只剩下一堆灰,看着火灭了,大人们铲一铁锨雪丢在灰堆上,最后的火星熄灭,人群也散去了。
天快要亮了,烟还没有散尽。
一转身,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大伯说,好好读书,考上了大学,他供我。
我不敢信。
后来,我无数次想起祖父,没有悲伤。
他会在凌晨穿好衣服,悄悄起身,潜往黑夜深处。
在某天,他突然带回来很多旧东西。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祖母惊奇地问。
那时候我们家正在建牛棚,祖父不知从什么地方带了几个旧窗户回来,甚至还带回来一辆架子车。
他带回来的窗,刚好能安上,他带回来的架子车,也刚好替代了我们破旧的架子车。
他知道祖母和村里一户人家不对付,就在一天倒垃圾时,把一整袋垃圾丢到了他家门口,祖母得知后,骂着他去把垃圾捡回来了。
那时候,我以为他很傻。
他会在夜晚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总是不开灯,直到我们喊他吃饭,他才放下手里的黄历,缓缓下床。
从小到大,祖母总是问我们,喜欢她还是祖父,我们都说喜欢她,祖父就在一旁笑着。
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和妹妹总是争着要祖母去我们那边,都不想让祖父给自己开家长会。
他的身上总是伴着牛粪的味道,他常年穿着布鞋,鞋底是一层一层被踩干的牛粪,进到屋子里总是被祖母嫌弃。
家里盖了新房子,地板铺了瓷砖,祖母就要求他把老布鞋脱在门外,穿着拖鞋进屋子。
不过他时常忘记。
只有在亲戚有红白事的时候,他才会穿上新衣服,拿出落灰的皮鞋,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些筵席上的食物。
虽然我们并不吃。
他总是穿着自己的旧衣服,一年四季几乎不曾换过衣服。他的外衣总是不扣扣子,军绿色的马甲穿了很多年也没有换过。
他有很多新衣服,但不穿,祖母总是说他”舍不得穿”。
客厅的电视柜上没有摆电视,只有祖父的灵相。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
每次我走进房间时,总会看到他的脸,他仿佛并没有走,就在那里静静看着。
我并不觉得悲伤。
我似乎窥到了命运,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在黑夜出走,在黑夜的房间里发呆。
整晚整晚地发呆。
然后像他那样孤独地死去。
没必要为自己悲伤,没必要为自己流泪。
祖母突然觉得自己的亏欠了,整日整夜念叨着自己的过错。
“把这个卡拿过去,看能不能取出来钱。”
父亲攥着祖父的社保卡,什么话也没说,转头走向自助取款机。
冬天刚刚开始,旧的一年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悄然离开了。
不是意外,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那是个周日,路上结了一层病,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她来到学校,又很快请假回家。是什么时候请假回家的?好像就是那天下午,也好像是第二天早上。
在某个时刻,我转身和她的同桌说话,没有看见她。据说她请了整整一周的假。
然而星期三的早上,她就悄悄走进了教室。前一天晚上,班主任在教室里给她的家长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上课,别耽误了学习。
转入文科班后,我一跃成为第一名,可就在上次考试,她成为了班里的第一名,比我多六分。考试后的家长会上,是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而登台领奖的那个人,是我。
那时我并没有想太多,一张荣誉证书就让我乐开了花,很久以后,我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样的做法是在不妥。
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第四节生物上,本来抄书抄答案就能做完的作业,她没有完成,生物老师忍不住说了她几句。生物对文科生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应付过会考就行。她或许是在写别的作业,没来得及写生物作业。
午饭后,舍友提着我们两人的热水壶去打水,回来时,他沮丧地告诉我,我的热水壶摔了。
我看着他手里完整的空壳,觉得好笑。
谁也没想到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午休时我突然惊醒,手心都有些湿。我以为要迟到,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于是我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头顶传来一身钝响,然后是尖叫和惊呼声,还有人喊着打120。
我往最坏的方面想,大概是楼上打起架来了,撞到了床架发生了声响,然后受了伤吧。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曾睁开眼睛。
片刻后,室友告诉我们,她跳楼了。
我猛地起身,却说不出话来。
宿舍里好几个人都到外面去了,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室友看了一圈后告诉我们,就是她,只有她穿着那样的衣服。
然后他就拨通了120,语气很平静。他借读在我们学校,第二学期开学时,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学校了。
那个给我打水的室友也和我一样,惊醒后误以为快要上课,跑出宿舍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感谢我的冷静,让我免于留下更深的心理阴影。
小时候,我们村里发生过一件事。
村头有个男人掉井里了,井口很窄,人也捞不上来,大人们就把井水抽干,这才把人捞上来。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那时还很好奇,想去看热闹,祖母把我拦下,说:”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我一直相信,灵魂与灵魂是可以交流的,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能超越语言的交流方式,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当她跑上五楼,打开窗户,内心一定在呼喊我们的名字,我们才能在那个时间醒来。灵魂的呼喊,能唤醒沉睡的心。
生物老师讲到死亡时,显得那么平静。
她说自己的小学同学,周末去河里玩,被铁钉扎到了脚掌,周一上学的时候,他没来。她又讲到,某天下午第一节课,有个女生没来,老师也没管,之后才知道,那个女生跳楼了。
似乎生物老师又多了一个可以讲给学生的故事。
我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走出宿舍的时候,那里几乎没有了什么痕迹。
后来,他们说,她摔下来的时候,地上没有一点血。
下午没有人的时候,我到那里去,只看到摔碎的发卡,还有电子表的碎渣。
我突然理解了别人口中“跌”的含义。
在回家的客车上,我闭着眼睡觉,听到有个大叔在讲故事。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出过什么人才,北大倒是考了一个,就是报了考古。
“好些年前,咋们这儿有人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不知道以后怎么了,从楼上跌下来了。”
很久以后,我才慢慢理解,“跌”这个字里包含着莫大的尊重。
发生了这样的事,上面的人都闭上了嘴,都不想败坏学校的声誉。其实大家都知道,每个学校里总会有一两个亡魂游荡,不过有人记得,有人早就忘了。
第二天,学校请来心理老师,特地腾出来两节课。
我的同桌L第一个哭了出来,她一哭,很多女生都跟着哭了出来。
L哭出声的瞬间,我的心受到了莫大的触动。这种触动很快就消失了。
心理老师带着我们做了一些事情,也算是对她的一次追悼。
有人哭着,我无法共情;有人笑着,我不去理会。
我哭不出来,我没有眼泪,假哭也很累。
“我会替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面对她的桌椅,我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
好歹是挤出来一点眼泪,我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泪。
“谁TM动我的抽纸了?”
我听到了女生的怒吼。
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命运对我的捉弄才刚刚开始。
那个冬天,学校延迟开学,我们上起了网课。
之前的班主任已经被换下,新的班主任是我高一时的历史老师。第一次视频班会结束时,他要求我们随便写一篇作文,字数没有限制,主要是想认识一下我们。
我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写点什么,没有多想,一篇文章就写完了。标题为《明天》。
“真的啊?”她问。
“真的。”我回复道。
刚好是晚上十点,我看着聊天记录,没有怎么震惊,相反,我的内心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对这一天似乎早有准备,感觉我就像演习了千百遍一样熟练。
她又忙着搞这搞那,我对那些并不在乎,在我眼里,那些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但是,陪她做一个孩子,又未尝不可呢?
“不后悔。”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我等她也等了很久了,只是没想到,日子会在这一天。
其实在除夕那天的晚上,她发出那条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预知了这一切,我也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接受,但我不想承认那就是现实,我一直在逃避,而现在,我逃不了了,也不想逃了。
其实,也没有必要逃,曾经那么向往的,我为什么要选择逃避呢?
我想让自己激动一点,可我失败了,我太冷静了,互道晚安后,我很快就睡着了。
“明天还有网课,早点睡吧。”我想起两年前的春天的那个晚上,我的大脑是何等的兴奋,小小的房间里,填满了幸福的味道,安静的屋子里,只有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我不禁想到:或许她就是那种感觉吧。
第二天,上完四节网课,我的头很疼,吃完饭准备睡一会儿。
我想起最近看的那个番里,男主拥有死亡回归的能力,他在死亡后,能回到某一时间点重新开始,而且自己的所有记忆都会保留,我想,要是我也有那种能力,该多好。对现在的生活,我似乎有点厌倦了,想要重新开始了,但是重新开始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吗?那或许会让我感觉更加痛苦吧。重新经历一遍痛苦的经历只会让我更加痛苦吧。
“怎么了?”下午我没有给她发消息,她急切地问,“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啊!”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我确实累,很累,九点半左右,我关了手机,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那种沉重的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我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给自己说:”今天也要加油呀!”
中午,趁着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和家人一起去了镇上逛逛,给我理发,给我们买学习用品。
去时理发店已经人满为患,我们便先去了超市。
超市里的过道很狭窄,拉着购物车跟着母亲走来走去确实不便,我索性把购物车停在宽一点的过道边,自己守在旁边。
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猛地一转身,一种奇妙的感觉迅速在我身体里蔓延开来,将我笼罩了。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却是确确实实让我不安,我开始思考原因,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跳了出来——我本可以立马否认,但我没有,我妥协了。
是的,我妥协了。
我开始任由我的思想狂奔,它毫不顾虑地跑到了一个又一个禁区,触及到了我心里最敏感的部分。
我开始变得消沉,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别人叫我,我也要好几秒才能反应过来。
那时的她,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想,我似乎理解了他们——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人。
我或许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了吧。
回到家,依旧觉得很累,头有点痛,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却又不能说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总之就是——难受,特别难受。
下午的网课结束后,手机里播放着舒缓安静的音乐,我闭上眼睛,往常能让我立马安静下来的音乐,现在却毫无作用,甚至成为了刺耳的噪音。
我说好晚上告诉她一整天没理她的原因,偏偏到了晚上,无线网又出了问题,我干脆在便签里打好字,然后用流量给她发了过去。
然后,我关掉流量,关掉手机,闭上了眼睛。
不久,我又想起了什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不要担心我——虽然有可能是徒劳的。
总之,那晚我睡得很早。
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又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打卡,洗漱,早饭,然后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昨天是我想多了,现在我感觉很好。”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在网课结束后的时间里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没事就好。”是啊,没事就好。
我开始谴责我自己的愚蠢:为什么要想那些东西呢?你最爱的游戏还没有玩得出众,你的小说还没有写完,你追的番剧还没有完结,你最期待的新番还没有发布,更重要的是,你还没有见到久未谋面的她呢。
在一瞬间,我想起了关于“它”的描述,不禁不寒而栗——啊……一定……一定……是假的!我似乎在欺骗自己但谁又知道呢?
晚上补作业的时候,我想标注一下日期,结果下意识的标上了“2020.2.24”的字样,我打开手机,才发现已经到26号了,而二十四号,正是一切开始的那天——尽管我并未感觉到它已经开始,也感觉不到它存在的任何证据,但是,它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我自嘲道:”看来昨天那糟糕的一天似乎从我的记忆中抹除了呢。”
但为什么不是25号?谁又知道呢?或许……哎!又在胡思乱想了。
作业写完,玩一会儿游戏,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十点,我准时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明天会是怎样呢?
现在,我趴在暖和的炕上,听着安静的音乐,伸出手,就能感觉到一股清风拂过指尖,那清爽的感觉顺着血液流回心脏,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窗外还在飘着雪,落着雨。屋檐上的雨滴也一直往下落着,院子里积了一滩又一滩的水,而屋里却是温暖的天堂,欢声笑语,惬意极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那种名为“爱”的美妙东西呢?
昨天的风,会吹到明天吗?会影响到后天的心情吗?
明天会是怎样呢?
谁也不会知道吧……
故事里的“她”是真是存在的。
除夕夜,她发消息告诉我:“我对你有特别的思念”,没有多做解释。
就在开始上网课的前几天,她向我吐露了心意,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恋人。一切都来得很突然。
新年第一天,一条便签静静躺在我的手机里:
我真是奇怪,明明那么渴望的东西,到眼前时又变得小心翼翼,畏畏缩缩,踌躇不前。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可我还是欺骗自己,欺骗自己不知道其意思,企图来逃避它,可是,很多东西是难以逃避的,从我打第一个字开始,我就在慢慢接受它。
昨晚想着你发的消息,早上刚醒又想起来了,我向一个朋友求助,他也没辙,我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我害怕我理解错了,人为什么要这么自卑?
我突然想起来一首歌——《告白の夜》,我又去听了一遍,开始打字,打着打着,又去到网易云音乐里找到了那首歌,设置成单曲循环,接着打字。
看见一对对情侣并肩走在一起,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和我走在一起,一起聊着未来,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也许一天,也许一月,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而现在,我算是等到了吗?
总是说要找灵魂的伴侣,可是世界上那里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呢?有一个人能和你一起奔向未来,不是就足够了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希望我们都不要记恨对方。
未来或许充满了困难,希望我们能一起面对,我不知道我们能一起走多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是——一辈子。
真是有趣。
我似乎误会了很多事情。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不清楚,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会是那样的结局?短短的一两周过后,我们竟是分道扬镳。或许我忽略了一点——我自己,我自己的卑劣和无耻。怀抱着一种无耻的欲望,竟忽视了别人的感受,似乎写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我的极限,那时的我究竟有着的思虑,我却是不敢探求了。
我们交流本就不多,某天聊完梦想后,她就没有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这样僵持了三天。第三天早上,她解除了我们的情侣空间。
我自以为就这样结束,难免觉得悲哀。刚好那天是祖父去世后的“三七”,晚上要在家门口烧纸,我借着这个机会,大哭了一场。
一哭就停不下来。
纸烧完了,回到屋里,我还是在哭。好久没觉得这么悲伤了,我的眼泪不止为一个人而流。
那朵在冬天里枯萎的花,游荡于山间的亡魂,以及她的不辞而别,都让我流泪。之前我哭不出来,原来是把眼泪攒到现在啊。
我故意听些悲伤的音乐,越听越难听,难听地都要吐出来。以为把音乐调子压低,节奏放慢,起一个悲伤的名字,配一个黑色的封面,就算得上是悲伤?
一旦这样想,便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我关掉了音乐。
哭得也差不多了,我就停了下来,再哭也哭不出眼泪了。
倒是我,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哭?
我明明可以停下。
在三月某个不起眼的日子里,我发了一条的动态。
若是没有两年前的冲动,就不会有一路上的期待,也不会有我现在的超然。
“我不懂,我不会,我不感兴趣。”
我已经找好借口,准备应对所有的情况——自卑和堕落是我的杀手锏。
反正不会有人靠近我,我也不会去靠近谁了,我会成为你们的同名磁极,和你们永远排斥,但又保持一定距离。
我可以对这个世界温柔,但我不希望我被温柔对待,冷漠是最好的方式,排挤,歧视,嘲笑也未尝不可。
我害怕温柔,害怕温柔重新唤起我内心深处对它的向往,我不怕冷漠,因为我已习惯一个人,我更不怕嘲笑,排挤,歧视,因为那是坚定了我孤独的理由。
除了它,我可以接受一切存在的和不存在的东西,除了它,我可以对一切存在的和不存在的充满信心。
我对我的决定充满信心。
似乎又不得不提起我的初恋了。
她和我的挚友N谈过恋爱,我帮他们两人传纸条。我本不知情,直到某天我不小心打开纸条,这才得知他们二人的关系。
没过多久,他们就分开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说要和我坐同桌。
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那么可爱,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我心里乐开了花。我们去向班主任请愿,去了三次,终于见到了他。
他早已得知此事,听我们说完后,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如愿成为了同桌。每个晴朗的下午,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发丝染上了金色,漂亮极了。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后我们就被班主任拆开了,她被调去了离我最远的位置。
班主任总是重复着一句话:“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冬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就在说,还没有到春天呢,怎么就开始发情了?
不久之后的春天,我和她在一起了。
那是初中的最后一个春天。
一天晚上,我们在QQ上聊天,我突然提起“喜欢”的事,一发完消息,我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等着她拒绝。
听到消息提示音后,我立马抓起手机,然后看见了四个字:我也一样。
比起高兴,我更多的是惊讶。
那天是周五,接下来的时间,除去吃饭睡觉,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多数都是生活中的琐碎的细节。
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我自己会和一个女生聊得这么起劲。回到学校,我们就不能有这么亲密了,我总感觉要避人耳目,尤其是班主任。
但纸包不住火。
我在学校里不怎么理她,她找我来撒气:“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说学习很忙,没时间。
看到我桌子上写着“一直在看着你”的便签,她质问我:“你在看谁?”我笑着说在看她,她脸红了,羞得原地转圈。
她假装生气的样子,捶了我一下:“下次考试不许退步,退步就分手!”这倒也不算难事,我就答应下来了。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有着十分敏锐的洞察力,没过多久,我们就被安排在一起打扫卫生,甚至让我们连续几周打扫卫生。
就算是有人精心为我们提供独处的条件,我也只是认真打扫卫生,没有丝毫别的想法。
后来,或许是她觉得两个人打扫卫生有些招摇,就带着她的朋友,我们三个人去打扫环境卫生,在外面扫卫生时,她总是有意躲着我。
一天,她装作路过,把几颗糖拍在我的桌子上,扳着手指头算还差多少。
我难得聪明了一次,很快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她打算送52颗糖。
我觉得很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宠爱。她说本来想送九十九个,可是时间不够,只好放弃。
她说得对,时间确实不够。
我知道该送她些什么,恰好不久后就是她的生日。
那时我还很倔强,拒绝给别人送可以买到的礼物,我觉得礼物一定要亲手做才有诚意。
于是我用某本书的书封做了一张贺卡,又略显神秘地抄了一串摩斯电码。
她问我那电码是什么意思,我故意买了个关子,她再次求我时,我告诉她,这是“I LOVE YOU”“我爱你”的意思。她让我再读一遍,读完后她小声告诉我:“我也爱你。”
啊,我的心都要化了。
很快就到了运动会,在热闹的会场,她却消失不见,我找遍操场也没有找到她。我十分难受,抱着头哭了起来。
不久她来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说是好久没哭了,就想哭一哭。她明显是不相信。
她报名参加了女子八百米赛跑,就写了很多加油词,送到广播站后,只有一两个我并不认为有多好的加油词被匆匆念了过去,我十分沮丧。
我又有了信心,至少我还能帮她递水。
我在终点处等待,也许是站得太远,她一跑出终点就接到了班长递过去的水。
班长想要搀着她去休息,她摇了摇手,谢绝了他的好意。目睹了这些,只觉得自己的无能,便躲到了教室,偷偷地抹着眼泪。
说起来,她是怎么知道我躲进教室的呢,我只知道,她来找我了。
我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那时我的凳子被搬了出去,我把书摞在地上,面向过道坐着。她把双手搭在我的膝盖上,蹲着问我:“怎么了?”
有些场景只会在人生中出现一次,我泪眼朦胧地望向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此生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好想哭。
我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她的手是什么感觉呢,我也说不清,那一刻,我只觉得我的手很脏。
不久后的模拟考,我的成绩与上一次持平。但她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我好说歹说,她终于不再胡闹。
那时候,我从未思考过未来。
一天倒垃圾时,她笑着告诉我,要不分手吧。
我果断拒绝了,她笑嘻嘻地,没再说什么。
之后的某天,我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她送的棒棒糖,晚上,她托人给我传来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出了问题。
她列出一堆的理由,要和我分手。
我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也说不清,我一遍遍看着纸条,最后信以为真。
第二天打扫卫生,她并没有来,我愤愤地打扫完卫生,一气之下把包里她送我的糖都砸碎了。砸得正响,她走进了教室,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的脸上写满了无辜。我赶紧把包里的碎渣全部倒进垃圾桶,然后当作无事发生。片刻后,她提着垃圾桶出去倒垃圾了,没有看我一眼。
我终于知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些糖,最后就只留下了我先前带回家的八颗。
之后自然便是分开了,我记不得是哪一天了,我只记得那一天,聊天栏显示的不再是她的备注,而是她的昵称,她删掉我了,一切结束了。
班主任在一次班会上偶然提起,既然都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分开?
我感到一阵刺痛,可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已经回不去了。
我自以为看透了生死,整日思考着人类的生死存亡,看着天,幻想着一个不存在的名为“空”的女生。
空,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个子偏高,脸上总是挂着神秘的微笑,穿着十分干净得体,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穿着一袭白裙,她转到我们这里,坐在最后一排。
她的数学成绩很好,排名也在我的前面,我们很聊得来,经常一起讨论各种问题。
一天体育课上我看着天,问空该怎么形容天上的云,然而回答我的确是一个小个子女生,她似乎想要和我聊天,我嫌弃她打扰了我们的聊天,没好气地把她赶走了。
而当我看见她和我的一位男性朋友聊得起劲,身旁的空早已没有了踪影。
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差不多忘记了她和空,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没想到在一个夜晚,我从朋友的口中听到了故事的后续。
正是那天和她说话的朋友。
“你知道她那天找我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摇头。
“其实她那天是想找你复合,你态度又不好,她也就没再和你说。她还说之所以分手,是因为担心上了高中以后变心……”
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
哭出来也没什么吧?也不会有谁看见,可没有眼泪啊。
后来也和她加回了好友,但基本没联系。
有天她发消息说,把我那条动态删了吧,她怕男朋友误会。动态是我在表白周年纪念日发出来的,或许是没有说清楚,或许是他们都没有看完长文,竟然祝福我们长长久久,真是讽刺啊。
我没有删,而是把那篇动态设为自己可见。
上高中后,很多事情慢慢就忘却了。
有天放学后,我碰到了初中时的班长,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
聊着聊着,他突然小声问我:“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摇头。
“她去职中了,学的护理。”
我向远处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之后,我还见过她一次。
那天我在等车,突然看到她站在街对面,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
她看到我,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对她母亲说着什么。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过去和她打招呼,一辆公交车经过挡住了我的视线,车离开时,她已经不见了。
在公交车的那一边,她正吃力地拉着自己的母亲离开吧。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直到有天,妹妹告诉我,她要和谁谁谁结婚了,订婚消息都发了。
那个男生的名字,我似乎在通报板上见到过。不过,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附:写给初恋的一首诗
《咏花》
一瓣胭脂一瓣羞,半缕笑靥半缕涩。
鸟蝶翩舞携粉来,清风几许送香去。
可怜娇小玲珑爱,唯恐折枝采撷贼。
非远非近何所适,倒是欢喜倒是忧?
(2017年12月29日)
(2018年3月16日确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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