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教我保存消失的黎明——檀树下的听者

    那在梦里都会出现的茶叶树，潜移默化的成了我的根，让我与这片土地联结起来，它像长者捧着的一本故事书，承载了太多故事，让过往的风讲给我听。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灰色的云遮住了太阳，似下未下的雨牵动着每一根采茶人的心弦，我不似大人，担心收成，只看到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路过我，确实要下雨了。时间被依恋着人间的太阳拖扯了很久，人们也因此放开了心思，开始说笑，我趁着空隙蹲下，跟着蚂蚁的路线走到终点，那是坟前的一棵树，面前的土堆里躺着日夜被思念的人，思念被回应成坟上的野草，冒得很高。

    身旁的树只剩下乌黑的枝干，从记事起，这里就有这么一棵树，不结果子，也不惹人，所以没有人动它。它长高过吗？我不知道，只看见眼前树干里爬满蚂蚁的景象，他们的巢穴被建在树里吗？就像曾经的亲人最后的归宿也在土里一样？

    这树死了吗？我心想。不自觉问出了口，妈妈说你掰个树枝看看就知道了。在我看来，它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借它活着，衰老的到最后总会消耗殆尽。我就着我头顶一根粗的分支向下掰，它没有断，我只能把手往前挪，挪到近顶端时才掰断它，那折断处是完全不同于表面枯干的白色，是黎明冲破黑暗的白色，是星光冲出山海的白色，是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白色。

    它还活着，以最坚挺的姿态活着，我确实诧异了，我又问这是什么树？妈妈不知道，一直默不作声的爸爸说，你奶奶姓什么，它就是什么树，我看了眼墓碑，奶奶姓檀，名杏枝，檀树？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这个树名，而奶奶，也是一个我印象不深的人。

    因为在我出生还不到100天的时候，奶奶便离开了，这是巧合吗？有人种的吗？我问妈妈，爸爸回答道，他自己长的，我再次抬起头，那棵檀树的枝干触碰到了云端，这片天的云散开了，太阳如愿的留在了这片天。谈话过后，父亲又说了奶奶的一些事。那个同样是父亲的母亲的女人，在父亲的言语里只被称呼成你奶奶，或许是叫法上的习惯，但父亲舒展不开的眉头是最具象的，由割舍不断的思念带来的痛苦。说到一些趣事，他也同我们一样轻松的笑着。

    这时起风了，风带动坟上的草轻轻的摇。那檀树上一支支沾满了墨的笔，也轻轻的摆动着，它在天这块幕布上写下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风知道，它把每一个人想说的话，都带到了倾听者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