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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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电工课上，暖暖的阳光隔着窗玻璃照射进教室，滚热地晒在脊背上，我昏昏欲睡。这时，品儿附在耳边轻轻地说：“阳阳，我爱上斌了，咋办？”

我闭着眼睛，把右手往她跟前一伸，懒洋洋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拿来。”

品儿愕然：“什么？”

我勉强睁开一只眼，斜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情书呀。我给你们当红娘。”

品儿“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在我胳膊上轻拧了一把，我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正准备还击，就感觉椅子被人轻踢了一下，抬起头，正碰上年逾花甲的电工老师痛心疾首的目光。

踢我的人就是坐在后面，被品儿爱上的斌。

下课后，我回过身冲着斌做了一个鬼脸，灿若阳光的笑容便在那秀气的脸庞上绽放。

尽管早就听说南方的水土养育人，但在见到斌的一刹那，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惊呼：“男孩子，怎能长得如此秀气？”那洁白如脂的皮肤，端直挺拔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尤其是那双含着水气的双眸，让我也不知骂了多少次上帝——这个偏心的老头。

俗话说：秀色可餐。为了省下几顿饭钱，在排座位时，我死乞白咧地坐到了斌的前面，同桌就是品儿，一个文静优雅、明眸皓齿的女孩，一只从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喜欢转过身和斌说话，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实在没话说了，就盯着斌看，看得他浑身发毛，莫名其妙问：“你看什么？”我痴痴地说：“看你长得俊呗！”这时我的目光一定是色迷迷的，因为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根。

品儿也会转过身，但很少说话，我偶尔看她，发现她的视线总停留在斌的身上，时而眼神迷离，时而柔情似水。那时，我就知道她喜欢他。

我喜欢看斌秀气的脸，但不会爱上他，他性格里有太多软绵绵的东西让我无法接受。我爱的是隔壁班的周波，那个有着“足球王子”美誉的男孩，他洒脱的个性和深沉的目光吸引着我。这一切，品儿都知道，所以她才会坦然地告诉我她爱上了斌。

                  （二）

两个月后，品儿果真和斌好上了，但不是我的功劳。

私下里，我曾多次在斌面前说品儿好话，但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最后，我只能恨恨地戳着他的脑门说：“你这个榆木疙瘩，失去品儿你会后悔的。”

当我苦笑着向品儿申请辞去红娘一职的时候，品儿难掩满脸的失望。沉默了一会，她幽幽地说：“我和他谈谈。”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后，品儿把斌约到校园东边的林荫道上，两人在几十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小时三十六分五十八秒后，斌终于点头同意和品儿谈恋爱。品儿在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亮光，佼好的面容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品儿和斌成了同桌。为了不打扰他们，下课后，我或者趴在课桌上睡觉，或者离开座位和别的同学嬉闹。但我逐渐发现，面对品儿的热情似火，斌却显得很冷淡，下课后，他甚至拒绝和品儿同行，他们的关系让我怎么觉得也不像是一对情侣。

可是我已没有闲心来管他们的事了，因为我听说周波被很多女孩子盯上了，他已成了众虎狼眼中的一只羔羊。我决心拯救他。

一天课后，我把周波堵在他们教室门口，软声细语地说：“周波，做我男朋友吧。”虽然表面很镇静，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内心的紧张，说完，我不由自主咬住了嘴唇。

周波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同学开始起哄，有人喊：“在一起！在一起！”我看到有一丝笑容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闪过。沉寂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说：“我考虑一下。”

“你现在就考虑。”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我立刻后悔了，心跳也在瞬间加快。我做好了狼狈而逃的准备。

周波歪着头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他似乎很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你。”虽然是期盼已久的答案，但此时，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周围雷鸣般掌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全身如释重负，幸福似潮水将我淹没。

后来我才知道周波早就注意到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送上门来。”他的话让我差点悔断了肠子。

“足球王子”和“野蛮女孩”的恋爱曲很快在古老的校园里奏响。

足球场上，我声嘶力竭的叫好声吓跑了不少向周波暗送秋波的美女；大马路上，穿着羽绒服的我和周波就着雪糕吃面包的夜宵让许多人看得目瞪口呆；节假日，我们一人骑着一辆三十块钱买来的旧自行车去游览各地的名胜古迹……

日子被我们的青春激情燃烧后，每天都是那么鲜红亮丽；岁月在滤掉年少气盛的争吵后，留下的是被积淀的越来越深厚的情感。

                  （三）

转眼就到了大三。

那天上课，我意外地发现从来没有缺过课的品儿竟然没有来上课，没有人知道原因。

我突然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品儿的异常。

晚自习回到宿舍，大家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只有品儿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她突然起身，拉开衣柜，拿出行李箱，打开，取了几件衣服放进去。

我好奇地问她要干什么，她抬眼看着我，眼眸里闪烁着盈盈水汽，却不回答我的问话，叹了口气，然后丢下一头雾水的我们，又上床睡觉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下课后，赶紧跑回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品儿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我们在品儿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要出去锻炼自己，很快就回来，你们不要找我。”

品儿被我们从火车站拖到校车上拉回来了。

宿舍里，品儿躺在我的怀里哭泣着，她的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我只是想和你一样，让自己过得潇洒一些。”

我说：“品儿，你真傻。你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不知道多少男孩子喜欢你。我算啥？就是一个‘假小子’，就连我妈都骂我疯疯颠颠，是个没人要的主。”

品儿却连连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是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这时，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紧张。我示意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把品儿慢慢挪到他怀里，然后，我和别的同学悄悄地离开了。

这件事让我对品儿有了一丝歉意，因为我隐隐约约觉得它与我有很大的关系。

时光飞逝，曾经感觉毕业还是遥遥无期，转眼却要各奔东西。

现实逼退执著和高尚，也让曾经的海盟山誓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品儿和斌的分手依然让我无法相信，前两天品儿还说要跟着斌回他的家乡去，她知道斌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已经通过关系为他联系好了单位。

我问品儿：“是斌提出来的吗，我去找他。”

品儿拦住我，冷冷地说：“不是，是我要和他分手的，不用你管。”

我怔怔地看了品儿许久，她的冷漠让我的的心里有一股寒意在升起。

                    （四）

毕业没多久，就传来品儿结婚的消息。我有些惊讶，拨通了她的电话：“品儿，你和谁结婚了？”

品儿说：“和谁结还不都一样。”语气平静，却让我感到了悲凉。

我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真不够意思。”

沉默了许久，话筒里传出品儿伤感的声音：“因为，那时我还恨着你。”

“为什么恨我？”话一出口，我心里就开始发虚。

品儿说：“其实，从一开始，斌就告诉我，他爱的人是你，我却坚信总有一天，我的真情会打动他。可是我错了，我发现不论自己多么努力，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你。你还记得我的那次出走吗，我就是想改变自己，希望斌能爱上我，可是……”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稍作停顿后，接着说，“毕业时，我一直等着斌说出让我跟他走的话，可他就是不说，每当我提到这件事，他就转移了话题，我终于明白，斌从来没有爱过我，以后，他也决不会爱上我。从那时起，我的心就死了，我不想让他太痛苦，就主动和他分了手。刚开始，我真得恨你，觉得是你抢走了我的爱情，不过，现在我已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去强求一份不属于我的爱，但也不后悔，毕竟，我曾经爱过……”

我呆坐着，一时无语，心里有苦苦的味道在四溢开来。

窗外，一抹午后的残阳斜射进来，照在我身上，恰如几年前的那节电工课，于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阳阳，我爱上斌了，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