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 | 她一个人继续工作，继续追赶太阳

近日读书《文洁若：93岁，独自老去》。这是一本纪实文学，书中展现了翻译家文洁若暮年时期在工作中的坚韧与执着。

文洁若在翻译领域成就非凡，一生致力于日本文学经典的翻译工作。她翻译的作品涵盖了众多日本文学佳作，为精准还原文字中独特的日本美学韵味，她反复琢磨每个词汇、每处语句结构，力求译文既符合中文表达习惯，又能原汁原味呈现出原文那种空灵、冷寂的氛围。这些译作不仅丰富了中国读者对日本文学的认知，也促进了两国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她与丈夫萧乾共同走过了风雨飘摇的动荡时代。在那些艰难岁月里，无论是战争的阴霾，还是社会变革带来的冲击，两人始终相互扶持。他们一起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却始终坚守着对文学的热爱和对彼此的承诺。然而，丈夫的离世让文洁若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之中。曾经相濡以沫的伴侣突然离去，家庭的温暖瞬间缺失了重要一角，生活仿佛陷入了寂静的深渊。但她没有被孤独吞噬，而是选择在翻译事业中寻找慰藉和力量。

暮年的文洁若，依旧每日坚守在书桌前，用最古老的手写方式继续翻译事业。在她的书房里，堆满了书籍、手稿，那是她一生的财富。她戴着老花镜，手中的笔在稿纸上缓缓移动，每一笔都饱含着对翻译事业的热爱与执着。当翻译篇幅较长、内容复杂的作品时，她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查阅资料、考证史实。有时为了确定一个历史典故的准确含义，她会翻阅数本古籍和研究资料，这种严谨的态度令人钦佩。尽管手写速度慢，眼睛也因长时间阅读和书写而越发吃力，但她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在翻译过程中，她全情投入，沉浸在作品的世界里，与作者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这种全身心的投入，让她忘却了孤独与疲惫，也赋予了她暮年生活充实的意义。

文洁若的故事，是对时间的顽强抗争。在衰老面前，她没有选择安逸地度过余生，而是争分夺秒地与时间赛跑。每一个手写的字符，都是她对时间的挑战。在她眼中，时间是宝贵的资源，不能在无所事事中虚度。她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年龄只是数字，真正决定人生价值的是对待生活的态度。即便身体机能逐渐衰退，她依然凭借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毅力，在有限的时间里创造无限的价值。

同时，这也是她对孤独的胜利。孤独对许多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文洁若却将孤独转化为创作的动力。在寂静的书房里，她与书籍、文字为伴，在翻译中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与满足。翻译成为她与外界沟通的桥梁，让她在孤独中不再感到孤单。通过翻译不同的作品，她体验着多样的人生，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孤独并不能打败一个内心强大、有追求的人。

这本书也促使我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文洁若在暮年的坚持表明，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功成名就后的安逸享受，而在于对热爱之事的不懈追求。她用一生诠释了对翻译事业的热爱，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未曾动摇。这种对梦想的执着追求，让她的生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生活中或许会面临各种挫折和困境，但只要心中有信念，有像文洁若对翻译事业般的热爱，并为之努力奋斗，就能赋予生命独特的价值，让生活变得充实而有意义。

记录一些笔记

文洁若老师93岁了。她每天六点起床，八点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

当她朝书桌俯身时，这个衰老的妇人就给人一种奋不顾身之感，仿佛要朝着书桌跳水。

文洁若不会用电脑，她还保留着最古老的写作方式——要修改时，用剪刀剪下指甲盖大小的白纸，用胶水工整地贴在原处。

如果以稿费来计算的话，作为中国最杰出的翻译家之一，她的稿费是千字80元，这一天8小时的翻译，一共收入32块。“算钱就没意思了。”老人说。

不过她不喜欢太宰治，“尽想自杀。”她撇撇嘴，老人家不喜欢颓废的男人。而总要拉着女人一起死，更让她觉得没有勇气。

在93岁这一年，她先后翻译着五本书。

她一个人住在里面，以翻译和书为伴。房子老了，她也老了。四维寂静，只有笔头作响，漫长的一生中，这大概是唯一一整天都可能没有人和她说上一句话的二十年，丈夫去世了，亲人也大都作古，子女远在国外，她一个人生活。

她把所有精力都贡献给了工作，前来拜访的人总会震惊于房间里的杂乱，到处都是书，地上也是，常常给人无处下脚之感。

“活下去”是反抗、是希望，“活下去了”是运气，也意味着就有全力以赴的义务。

这二十年，文洁若说她从不感到孤独。她不像一般的老人，愈到晚年愈渴望家人的陪伴。

没有什么能阻止文洁若继续努力工作。旧一年的日历本已经写满了，2021年的日历上她又在开始新的工作记录。她全身心投入其中，既得宁静又得幸福。

人之一生莫不与草木同朽，一切因缘巧合都不过浮光掠影一般，纵然惋惜留恋，到头来终究是惜春春仍去，淹留徒伤神。那该怎么办呢？既不回顾自己的过去，也不去想自己的未来……在这鸡犬之声相闻，东家道喜，西家报丧的尘世上，竟能丝毫也不分心，只是拼死拼活地干。

我们所说的“老”，不光指年齿的增长，还指的一种状态，一种由心而生的“无力感”，无力应付自己的生活，无力抵挡外在的侵扰，无力保护自己，那是一种生理和心理双重的“虚弱”。

这几年，在她身上，一共有两个文洁若并行不悖：一个是睿智、努力的文洁若，她有着超常的精力，渊博的学识，翻译时连“万分之一”的错误都不能容忍；另一个是不那么睿智，还有些迟钝的文洁若，她善良、轻信，于是总是被骗。

“We must outlive them all.”（我们要比他们活得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