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故事41

《断路》

程岩把最后一件T恤塞进背包，拉上拉链，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三天的海边民宿。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床上，那里还留着一个人形的凹陷。他叹了口气，假期总是结束得太快。

导航显示返回城市需要四个半小时，程岩在上午十点准时出发。车载音响放着轻快的流行乐，他跟着节奏轻轻敲打方向盘。后视镜里，蔚蓝的海面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丘陵和农田。

两小时后，程岩驶入了G75高速公路。车流平稳，限速120公里的路段上，他的车速保持在110左右。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的刹车灯一片片亮起，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又堵车？"程岩皱眉，轻踩刹车减速。他打开车窗，湿热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八月的阳光炙烤着沥青路面，热浪扭曲着远处的空气。

车流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下。程岩看了看表，正午十二点十七分。他熄火，打开手机地图，代表自己位置的小蓝点静止在高速公路上，前方显示有约三公里的红色拥堵路段。

"应该是事故吧。"他自言自语，调整空调出风口对着自己。十分钟过去了，车流纹丝不动。程岩打开社交媒体，刷到几条同样被困在这条高速上的抱怨，但没人知道具体原因。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手机信号格突然从满格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叉。

"什么情况？"程岩重启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他下车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司机也走出了车外，有人站在车顶上张望，有人烦躁地来回踱步。

"嘿，你知道前面怎么回事吗？"程岩问旁边一辆白色SUV的司机。

那人耸耸肩："听说是有连环追尾，五辆车撞在一起。"

这时，SUV的后窗突然降下，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一只体型惊人的哈士奇，蓝眼睛在阳光下像两颗宝石。

"哇哦，大个子！"程岩忍不住笑了，伸手让狗闻了闻自己的气味。哈士奇热情地舔了舔他的手，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它叫坦克，"一个年轻女声从车内传来，"别被它的体型吓到，其实是个胆小鬼。"

车窗完全降下，露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我叫林小满，"她伸出手，"这是第一次带坦克长途旅行，结果遇上大堵车。"

程岩和她握了握手："程岩。你的狗很可爱。"

坦克似乎听懂了夸奖，兴奋地把前爪搭在车窗上，整个车身都晃了晃。林小满无奈地拍拍它的头："坐下，大块头。"

他们闲聊了几句，程岩得知林小满是宠物美容师，正带着坦克从老家返回工作的城市。谈话间，堵车已经持续了近一小时，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不对劲，"程岩皱眉，"就算是重大事故，也该有应急车辆通过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沿着车流逆向跑来，边跑边喊。距离太远，程岩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人的肢体语言透露出明显的恐慌。

"发生什么了？"林小满也下了车，坦克不安地在车内转圈。

消息像野火般在停滞的车流中传播。程岩听到不同版本的传言：

"前面有武装警察设卡..."

"说是发现了传染病患者..."

"我听说是银行押运车被劫了..."

"我表弟发短信说看到军用卡车..."

程岩注意到，所有提到通讯的人都在抱怨手机没信号。他自己的手机依然显示无服务，连紧急呼叫都无法拨出。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前方传来，紧接着是更多喊叫声。程岩看到远处的人开始奔跑，不是向着某个方向，而是四散逃窜，像被惊扰的蚁群。

"这不对劲..."程岩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迅速回到车里，拿出背包，检查里面的物品：一瓶水，充电宝，一件外套，钱包，还有一包能量棒。

"你要干什么？"林小满紧张地问。

程岩没有立即回答。他爬上高速公路的金属护栏，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大约五百米外，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有人摔倒，又被后面的人踩过。更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烁，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它们来了！快跑！"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从程岩下方跑过，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程岩跳下护栏，心脏狂跳："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

"什么？为什么？"林小满紧紧拉住坦克的项圈，大狗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发出低沉的呜咽。

"相信我，"程岩指向高速公路外侧的斜坡，"那边有片树林，我们先去那里。"

林小满犹豫了一秒，然后点头。她迅速给坦克套上牵引绳，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双肩包。周围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尖叫着钻进车底，有人盲目地跟着人群奔跑。

程岩率先翻过护栏，跳下两米多高的路基，落在松软的草地上。他转身接住林小满递下来的坦克，大狗出奇地配合。林小满随后跳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程岩扶住。

"那边！"程岩指向约一公里外的一座小山，山顶有几棵显眼的大树，"我们以那里为目标。"

他们开始奔跑，坦克跑在前面，牵引绳绷得笔直。身后，高速公路上的混乱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程岩从未听过的、难以形容的声响。他没有回头，专注于前方的地面和远处的目标。

草地上已经有不少先行逃离的人，有的独自狂奔，有的拖家带口。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跌倒了，公文包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他没有去捡，爬起来继续跑。

程岩调整呼吸，控制着速度。背包在背上拍打，汗水流进眼睛。林小满紧紧跟在他身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气喘吁吁地问。

程岩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他们跑出约五百米时，程岩冒险回头看了一眼。高速公路上的场景让他胃部抽搐——人群如无头苍蝇般乱窜，而在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那绝对不是人类。

"别看，继续跑！"程岩拉了一把林小满。

坦克突然停下，对着空气嗅了嗅，然后发出警告般的低吼。程岩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在他们左侧约两百米处，三个身影正以诡异的姿态向他们移动。

那不是人类的奔跑方式。

"改变方向，"程岩压低声音，"慢慢来，别引起注意。"

他们悄悄转向右侧，加快脚步但避免突然的动作。程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口干舌燥。小山看起来仍然遥不可及，而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我们会没事的，"林小满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程岩、坦克还是自己，"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程岩没有回答。他调整背包带子，目光锁定远处的小山，那里现在代表着唯一的希望。无论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卷入其中，而生存的唯一途径就是不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