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识无心含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

——亲见

学不际天人,不足以谓之学”——“学际天人”是邵雍学术研究的宗旨,这种援道入儒的做派,既符合儒家内圣外王的宗旨,也方便充任世外高人的角色。在人格涵养上,他把儒家的责任与道家的淡泊统一起来,形成一种完整的人格境界。这种完整的人格境界受到时人的一致推崇。程颢称道:“真风流人物也。”朱熹称道:“天挺人豪,英迈盖世,驾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公安派三袁之一袁中道更是对他推崇备至:“邵子洞先天之秘,故能与造物者为友,而游于温和恬适之乡,彼惟不错力于物,而融化于道,斯深于隐者也。”

邵雍的拥趸朱熹,“六岁画卦前沙洲上”,有易学神童之称。他一生治易,其学融贯象数、义理两派,而显示出了“集大成者”的气象特征。邵学(“加一倍法”)被朱熹视为“《易》学纲领,开卷第一义。”朱熹眼里认为只有邵雍得了“易之心髓”(“孔子而后,千载不传,至康节先生始得其说,然犹不肯大段说破,盖《易》之心髓全在此处,不敢容易轻说,其意非偶”)
在朱熹看来,先天图是《易》的根源、是体,《太极图》是《易》的枝叶·、是用。陈抟、邵雍就是将《易》道被道教“带歪”的迷途中拨乱反正的功臣,没有他们易学的原本面貌将不复于世(“此非熹之说,乃康节之说,非康节之说,乃希夷之说,非希夷之说,乃孔子之说,但当时诸儒既失其传而方外之流阴阳付受,以为丹灶之术。至于希夷、康节,乃反之于《易》而后其说始得复明于世。”)
当朱熹认为自己对先天易学的研究,已经与古圣先贤息息相通时,遂模仿邵雍把自己的学术研究,上溯至孔子、文王、伏羲,形成三圣相传的象数易学谱系(“先天者,伏羲所画之《易》也,后天者,文王所演之《易》也。伏羲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数,而天地万物之理、阴阳始终之变具焉。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为作传者是也。孔子既因文王之《易》以作传,则其所论固当专以文王之《易》为主。然不推本伏羲作《易 》画卦之所由,则学者必将误认文王所演之《易》便为伏羲始画之《易》只从中半说起,不识向上根原矣。……必欲知圣人作《易》之本,则当考伏羲之画;若只欲知今《易》书文义,则但求之文王之经孔子之传足矣。两者初不相妨,而亦不可以相杂。”)
袁枢读了朱熹的《易学启蒙》后,对朱熹对邵雍先天之学的发挥不以为然,主要就“八卦”是如何生成“六十四卦”(不见于《易经》,邵也未加说明)的问题(即“六十四卦横图”与“圆图”的关系问题)二人的拉锯论战遂有来有往矣。“近得林黄中书,大骂康节《数学》、横渠《西铭》。袁机仲亦来攻邵氏甚急,可笑。”(《答蔡季通》)
朱熹在解释伏羲先天易学与文王后天易学的联系与区别,并进而强化伏羲易、文王易、孔子易既各成体系又前后贯通时,尤其朱熹认为自己由八卦逐加一爻(“加一倍法”)成六十四卦生成说与八卦直接相重(“互体法”)而成六十四卦之说,都是天理自然流露,由此展开论证他的逐爻相加说与经典在道理上是一致的——纵观全文,就在这个“论证过程”中,他那种感觉语言(“智力”)已经苍白无力了的意思出来了(“经书难读,而此经为尤难”、“于此看得,方见六十四卦全是天理自然挨排出来,圣人只是见得分明,便只依本画出,原不曾用一毫智力添助,盖本不烦智力之助,亦不容智力得以助于其间也”),于是乎嘎然祭出“有诗为证”一首:

忽然半夜一声雷,万户千门次第开。
若识无心涵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
——《答袁机仲论启蒙》

注意,这个“”不是百家姓之“”,是灯录禅书里经常见到的那个,“如果你能一口饮尽西江水则许汝见吾”之“”:允许、许可。
同样,“亲见”也是个禅宗惯用语。
答袁机仲论启蒙》这首诗的意思是:你先去整明白“加一倍法”(“忽然半夜一声雷”)是“易之心髓”、是六十四卦的来由(“万户千门次第开”),先去整明白伏羲先天图是文王后天图的根源所在了,“(理)”才允许你悟到(“亲见”)邵子的“先天心易”(“许君亲见伏羲来”)。
由此,遂有后面一段既对袁枢也对禅宗(饱含“情绪化”的)的“调侃”,意译一下:
“熹不才就啰嗦到这儿吧,言不尽意哈,到此为止呵呵。我絮叨的是不是像老和尚说法“不知所云”了?就差一根柱杖喽。至于是否“看得活络,无所拘泥”嘛,就看读者的参悟了,或者让你见笑了。”
嗯,朱熹借禅宗“普说”进行的“调侃”,既对林粟(黄中)、袁枢(机仲)也对禅宗——毕竟这两位两脚超大书柜的你来我往不是一封函战,这封信尾他说“狂妄僭率,悻勿鄙诮也。”你再看下朱与他的学生论易时怎么说:袁枢那水平还敢质疑邵雍?那些屁话真是“可笑”!所以首先要明白朱、袁两位知名易学家在辩论什么:八卦是由“加一倍法”还是由“互体法”演变成六十四卦的是重要论点之一:朱熹认为是一回事(并且认为自己的学术成就已经与伏羲文王孔子息息相通、一脉相承了……)而林、袁认为那是邵雍的“不知而作”,即杜撰。所以没有觉察到(邵雍铁粉)朱熹的“情绪”和“心态”前,就会觉得这个结尾相当“突兀”(论易就论易呗,扯上别人禅宗干什么?哦,原来辩论到了不可言思拟议的地步了。)
且理学家调侃释道两家,更不足为奇。
喏,有人问程颢“易学从哪里下手呀?”程(也觉得不好说?)便用扇柄“画地一下曰:‘从这里起。’”嗯,是不是妥妥的禅师做派(“画一画”)?那人后来说“当时还应该问问他,这一画从哪里来?”程颢听说这话后说:“嘿嘿,那我就给他来个‘老僧无舌何曾说’塞(“待他问时,与个默然”)。”喏,顺便调侃一下宗教的意思,明显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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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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