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私语》文图/晨曦
清晨的阳光斜斜漫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碎成金箔。我总爱坐在檐下的老藤椅上，看那株垂樱如何将绯红的心事，一瓣一瓣落在石磨盘里的青苔上。风过时有细雪般的絮语，原是邻家檐角的柳絮又开始了流浪，它们轻轻停在我的书页间，像谁随手夹下的半阙诗行。
巷尾的老井永远盛着一汪春天。苔痕沿着井壁蜿蜒成绿丝绒的纹路，水面漂着二三片玉兰的落瓣，恍若谁遗落的月光小船。晨汲的妇人总带着露水的笑，木桶撞击水面时惊碎满池云影，却又在涟漪散尽后，将天空的湛蓝重新拼贴完整。井台边的蒲公英举着绒绒的白伞，只要有一丝风经过，就乘着阳光的梯子去拜访更远的春天。
午后适合沿着河埠头散步。石板路被晒得暖融融的，青石板缝里钻出的荠菜花，星星点点缀着素白的蕊。河水在石桥下打个旋儿，携着新抽的柳丝荡出层层柔波，偶尔有尾鲫鱼甩尾，将满河碎金搅成流动的锦缎。洗衣的阿婆哼着吴侬软语的调子，棒槌起落间溅起的水珠里，竟藏着整个春天的彩虹。
暮色是从墙头的蔷薇开始漫溢的。胭脂色的花瓣沾着夕照的余温，在粉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像谁用朱砂笔细细描就的工笔画。归巢的燕子掠过晾衣绳，将最后一缕霞光剪碎在晾着的蓝印花布上。晾台上的茉莉开了，那淡雪似的小花总在暮色里悄悄舒展，把清香酿成可以触摸的温柔，让晚风中的归途都染了甜。
夜里最妙是听雨。春雨总在人不备时叩打瓦当，叮咚声里带着新翻泥土的腥甜。我常蜷在藤塌上，看案头青瓷碗里的水仙在光影里摇曳，水珠顺着葱绿的叶尖滚落，打在瓷面上发出清越的响。远处有更漏似的蛙鸣，忽近忽远，将春夜泡成一盅碧螺春，在时光里慢慢舒展，沉淀出说不尽的清宁。
这样的日子，连光阴都走得轻手轻脚。仿佛所有的美好都该藏在这样的细节里——是花瓣落在衣襟时的那声叹息，是柳絮沾上衣袖时的那抹痒，是青苔在砖缝里悄然生长的倔强。原来春天从不是惊鸿一瞥的绚烂，而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无数个温柔的刹那。当我们慢下脚步，便能听见万物在耳畔私语，说着关于生长、关于等待、关于在平凡里绽放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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