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给的糖

还记得当年高考第二天下午特别闷热，校服后背洇出汗渍。我和同学蹲在路牙子上挑桃子，竹筐里的水蜜桃泛着红晕。卖桃子的奶奶突然按住我们的手：“今早下过暴雨，桃子没熟透呢。”她掀开草帽扇风，银发黏在晒红的脸颊上，“你们考试的孩子可不敢吃坏肚子。”

简单的话，却比谁都更早读懂少年人奔赴考场的要紧。那筐桃子后来被推到树荫底下，塑料布上水珠亮晶晶的。我们都没有吃到，但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桃子的甜。

还有一年梅雨季的深夜，在我出租的校外公寓，我在电梯口两手拿满快递。眼看电梯门要合上，突然横进来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电梯里穿蓝工装的大哥单腿撑着身体，拐杖头还沾着泥水：“快进来，雨都飘肩上了。”他右腿空荡荡的裤管别着反光条，在顶灯下闪成细小的星子。

有些温暖来得毫无预兆。就像剥开皱巴巴的糖纸，发现里面裹着橘子味软糖——你不知道是谁放的，但甜味会在记忆里存很久。有些善意天生跛足，却比谁都更先抵达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潮湿的夜风里飘着谁家阳台的忍冬香，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融进雨幕，成为这个城市隐秘的心跳。